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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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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更替,冬风吹过我的脸庞,吹落了公交车站泛黄的树叶,又是新的一年
二月十五,周杫家吃元宵,令我想不到的是,她也在这儿,她傻傻地玩弄着手机,当她低头时,整齐的刘海便以额头为中心靠拢
可感觉她是心不在焉的,她的视线始终在外头漂浮不定,她在看什么?
我顺着她的视线寻去,周杫吗?
当周杫回头的一瞬间,她仓促地低下了头,从这小心翼翼的举动中,我仿佛知道了什么
可今天来周杫家的全是亲戚,即使八竿子打不着,也多少沾点血缘关系,怕是不道德的感情
在此刻,她抬起了头,我们的视线再次对上,不出几秒,她别开了脸
她的眼中带有好奇与陌生,可能不记得我了,南城偏偏这么点大,兜兜转转我再次遇见了她,可她却记不清我了
一天下来,她除了翻看手机,下楼与小孩子们玩耍,帮忙准备食材没有别事
我知道,周杫家里没有装网线,早些年前在客厅有一台老式电视机,现在已不见踪影
周杫上初中时,一家人到了万林镇买房生活,本县三所公办高中都在万林镇上,是一个比南城条件更好的镇
那时他家在新房请客,我上六年级,下着大雨,倘若没猜错,我们可能在那时便见过彼此
那个坐在沙发上看着战争片的女孩,不太爱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吃饭时她也没有进食太多,她穿着小学的校服,那时她也留着刘海,扎着不高不低的马尾,如今已经长大了
在农村,每家每户都有着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周杫家占着一个好地段,地势高,出了门,沿石梯下去,是新农村建设的游乐设施
她常下去玩,或许不是喜欢,是无聊,是为了打发时间,是胆怯,是一个人坐在那太孤单
她笑了,明媚可爱,在与小孩嬉笑打闹时,她的脸圆圆的,厚厚的齐刘海向两边撇开,双眼皮,眼睛中满是单纯,鼻梁不太高,她长相不是十分漂亮,皮肤不是十分白暂,可那一刻,她却又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我想我们都是普通的,拥有欣赏美的权利,极少数人是郎才女貌
一个比她高些的女生走到她的身旁,说话的同时还向上看了看周杫,那天的周杫不同于往日,一直站在那向下看着,透过树叶不知在看着谁
很少能见他站在那处
想来是他太有魅力了,让一个女生不惜腼下脸找到常进出他家的魏宁要联系方式
看到魏宁答应女生后却一脸为难的样子,我忍俊不禁,她怎么这么傻?都不敢向周杫开口说话,却那么坦然的答应别人
后来,我也不知道结果
在她帮忙洗食材时,长辈们在旁闲聊,我了解到她的身世算不上好,小时父母将她寄养在两个外公身边,现在十三岁,整整十三年没有回自己家,她的名字好像是“魏宁”
“魏宁,魏宁”,自元宵一别后,我常常想起她,在我烦闷时,在我发呆时,在我难过时,在我开怀大笑时,……她的影子变得挥之不散,但她的模样慢慢变得模糊
有种说不出口的感情,驱使我想起她
八月,周杫复读考上了211,办了升学宴,我再次遇到她,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上身穿着白色短袖,下身穿的是夏季校裤,一双运动鞋
她做事时不爱说话,很用力,很认真地完成手上的活,在处理基围虾时,她手上动作丝毫未停
家人催促干活,我蹲在她对面,她是坐着木凳子上的,处理基围虾便是把壳去除掉,但无论怎样都会让手指破些皮,有些痛
不知她是如何坚持下去,做事时额前的刘海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颤抖着
当周杫在旁边与另一个女生交流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停住手,随即恢复正常,她可能在倾听他们讲话,她又在怎么想
午饭过后,她和她的外公一起上了厨房的二楼,二楼原本是空旷无物的,但今年周杫家为了让宾客有地坐而搭上了红瓦顶
短暂的停留,她下了楼走出厨房,手上端着装菜的菜碗,碗里的剩菜都已经被人倒在一起了,盘碗相碰时发出声响,似乎摇摇欲坠
不知怎地,我竟有了想过去帮她的冲动,迈开脚故作不经意地向她那走去
她十指收紧,丝毫不介意碗里遗留的菜渍会弄脏自己的双手和衣服
未待我走至她身边,她已将盘碗放到洗水盆旁
一旁的周杫爸爸叫着她的名字“宁宁,拿这几个凳子过去坐着洗”
她听到后,点了点头,走过去将凳子搬来,见到一同洗碗的大人正蹲着,她将手中的两个凳子放到她们的身旁,凳子数不多,她只能蹲在一旁洗碗
途中,她没有说话
晚饭过后,她在客厅外等着她的外公,有人向她这边走去,她便会主动地让开,走向别处,即使两人的距离很远
大人饭后总爱说说话,无论是喝酒后还是离桌后,当我想走进周杫家时,魏宁的外公正好站在门口,我一时窘迫,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让他让一下,只好期盼他能快些走开,又或是谁能帮帮我
我实在胆怯,只能干等着
不出几秒,几米外的她发现了,走过来笑着将她的外公拉走
那一刻发觉,她很好
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一直有个人在观察她,在她与我擦肩而过的每一次,在她偷偷看向周杫的每一次,在她故作不经意间拍下周杫的那一刻
在她总是喜欢从下面透过树叶,看着站在上面的周杫,她不知道从上往下看可视度有多好,再茂密的树叶也遮挡不住她炽热的眼神
她难道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在另一边的树下,有个人在看着她吗?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了你无数次
她难道感觉不到离开时背后的一双眼睛吗?或许她很喜欢周杫,会刻意坐在周杫对面,假装与自己的外公说话,见到周杫与别的女生靠肩坐
眼底尽是失落与羡慕,如果要称呼的话,她应该称周杫为“表哥”,可到头来,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或许她也在等待周杫与她说话
当她坐上电动车后座时,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却等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可我也没能再看到她一眼
我刷到许多短视频的留言,许多女生都会喜欢上自己的表哥,但是害怕近亲结婚会生下痴呆孩子,逼迫自己不喜欢,她会吗?
有些可笑,我怎么这么在意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女生?是喜欢上她了吗?
可我并没有周杫那么优秀,无法吸引到她,中考成绩也不太好,只上了个普通高中,没有去到县中
后来,我上了高中,再也没能见到她,我回想之前种种,我似乎忘了她的学校是南城中学,那个不是很大,却留存着我青涩青春的南城中学,那个饭菜普通,却是我早起贪黑学习的南城中学
那为何我极少碰见她?是周六初三年级的补习吗?是晚上四节晚自习吗?是极少出教室吗?
可能都不是,那时的我不认定这种感情,我有着自己的质疑,我为何会喜欢上她
对她不了解,没有过多的接触,又忍不住地想起她
太不可能的,便是这样的自我欺骗,我不再常记住她,可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我肯定,是情,不同于寻常的情
可我终究没能在八百多人中,一眼看见她
我时常想去看看她,但是高中回家的时间不频繁,我也无法能赶在她放学之前到来
可我并未灰心,周末放假,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南城街道上张望着
我想见见她,知道她是否安好,那我便放心了
那天,天暗了,大雨倾盆,街边的人纷纷跑回了家,汽车纷纷开了雨刷,我也不知道我在苦苦等待着什么
许久,雨都未停,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我撑着伞独自走在暖黄色的路灯下,雨太大了,浸润了我的眼角,模糊了我的视线,心里满是苦涩
模糊中,我看到了她的身影,她撑着伞在对面,满是笑容,露出了两颗虎牙和一边的酒窝
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我喜欢上她了,整整一年,而她又喜欢周杫多久呢?
这一年是暗恋的一年,我也说不清这种行为是不是愚蠢,可我明白,她很重要,她像颗明星一样指引着我向前迈进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面前的不会是你,我们又不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
我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可我的眼睛越发朦胧,我见不到她了
正在路边等待着绿灯的女孩,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因好奇心循着源头望去,见到一男生摔倒在地,旁边还有一把雨伞,密密麻麻的雨滴落在他身上
女孩向四周张望,由于傍晚下雨,路边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往来的车辆与仍在营业的店铺
仍是不太放心,这些年碰瓷勒索的事情许多,虽自己想帮忙,但还是需要再三思虑一番
内心挣扎了下,“算了,碰瓷也没事,监控会帮我证明”
握紧了手中的伞柄,小跑到男生身边
男生长相清秀,额前的头发紧贴着头,没有半点反应,但呼吸平稳
赶忙拿起地上的伞,撑在男生头上,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伞收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试图用图案解锁,但仍是原来的画面,手机屏幕上落满了小雨滴,再加上使用了三年,其间进水修理过一次,时常出现卡顿情况
“无语了,这个时候还识别不了”
将手心以及屏幕上的雨水,一通擦拭在衣服上
按下了紧急呼叫键
“你好,这里南城镇国道的十字路口处,在这对面有手机维修店,这有个包子店,一位男生晕倒在路边,昏迷不醒,请派救护车来,麻烦请快点”
“好的”
“你今天醒来可要感谢我了”
重新放回手机进口袋,将男生的手臂放到肩头,用尽力气起身
好不容易将他从路边扶到店铺下
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以及衣服,不禁皱起眉头,“哎,真麻烦”
但转头看着更加湿的男生,好像也没那么多的怨气
“只不过他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想了许久,直到救护车来了,也想不起来
赶忙起身招呼着救护车
救护人员将他放在担架上
“小姑娘,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吧,病人情况有待观察,你是他的家属吗?”
家属?听到这二字,魏宁有些懵
“不,不,不,我是过路人,麻烦您到时候等他醒来再询问他家里人,我还有事先走了,麻烦了”
见此,救护人员也没有再多问,毕竟病人的生命救助,一分一秒都不能等待,即使不是重大病情
救护车的声音逐渐远去,魏宁悬在心头的石头也放下来
低头看见手中的两把伞,魏宁愣了愣,“这伞该怎么办啊?”,有缘相见就还给他吧,没有缘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将魏宁难住
平生第一次魏宁感觉自己如此的伟大,善良,竟然帮助了一个晕倒的人,虽然不认识,但好像是自己拯救了一条生命一样,希望他能好好的,我也只能帮到这里
可另一边我却帮不了,外公这礼拜住院了,刚好这礼拜在舅妈家住,不回家住
小外公近段时间挺忙的吧,要去给别人做装修,还要在医院和家里往来奔波
他都六十多了,也没有享到什么清福,真不知道如果他不是靠手艺吃饭,这后半生又该何去何从
当保安吗?或者是别的,我们活着是为了生存,生存便是赚钱,无论处在哪个阶级等层,都需要为生活奔波
雨停了,也挺好,小外公刚才打电话给我,问我在不在舅妈家
那时我正在同学家,住在南城的这段时间,周末里我常去她家,而我并没有告诉小外公,让外婆知道了又要挨个小训了
我谎称“在舅妈家”,“那我上来拿雨衣”
听到此话,我立刻转了口风,略带心虚的说“在同学家里”
出乎意料地是,外公没有唠叨我,只是问我知不知道雨衣在哪,他等下还要骑车送东西去那个镇上
他说“外公住院了,用了几万块,今天做了手术,这段时间他很忙,他帮熟人做事,经常请假,这几天也下雨,路也不好走,他得快点赶去医院照顾外公了”
寥寥数语,却概括了他们现在的所有事,我已能想象小外公的劳累
南城镇到村上的路修了已经一年,只是先用水泥草草打了个底,晴天走这条路倒还舒坦些,下雨天路上满是泥泞,一不小心便会摔个狗啃泥
外婆很多年前,便离开这人世间,外公当时为了治好外婆的癌病,快花光他所有的积蓄,可不能挽回外婆的生命
自此,外公未娶,带着两个女儿与小外公一家住在一起,八十年代,从村庄下面搬到上面,两个外公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
外公是个很要强的人,他说一不二,可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养育了我,即使我是小外婆强留下的,但他每年都会给我压岁钱每次出去玩都会带着我,小学时,他喜欢带我坐公交到万林镇上吃五块的粉
与他出去,我只吃过一次KFC,但是也是唯一一次全家桶
上了初中后,我感觉外公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小孩,我渐渐地大了,不能陪他去各个地方
记忆中的外公皮肤黝黑,高高瘦瘦的,身体很硬朗
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外公为什么会突然进医院,为什么会要做手术,为什么我作为他最亲的亲人却不知道
太多的为什么围绕着我,我走在红青石砖上,暖黄色的路灯洒落在我身上,冷风瑟瑟入骨,不禁紧了紧衣服
空气中满是清新的味道,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我的心情愈发难过,街边的店铺早已关上了门,路上的小车来来往往仅仅几辆
望着天,望着路灯,我诚挚地祈祷着:“求外公要好好的,这辈子他没有享到什么福,没有见过大城市,整天整日在农田与家里来往,我还要挣钱给他们养老呢”
路很漫长,我也忘了自己祈祷了多少次,今夜注定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