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失眠》未悄

27、第 27 章

　　年轻，单身，思想和身体都合得来。
　　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了床伴。

　　尚霖资本正式成为远岱航空的股东之一，这对经济和航空板块都是个不小的震动。

　　对于方洛昀来说，只是在航司里见到尚霖的人更频繁了。

　　签合同前前后后有很多事情需要对接，贺总没必要事必躬亲，大多数的事情交给下面人来做就行。
　　不过他还是会有意无意跟过来看看，美其名曰帮着把控把控，其实就是借口来看看方机长在不在。

　　方洛昀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公司里表现得与贺重闻太过熟悉，毕竟他们现在明面关系上是投资人和合作方，走得太近，容易招闲话。

　　贺重闻也有数，见到他只是微微笑，客气地喊一声“方机长”。

　　就是周围人看得出来，贺总每次见到方机长都笑得格外开心；而素有高岭之花之称的方机长神情也会松动些许。

　　青年才俊惺惺相惜，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私下里他们见面频率也不算高，方洛昀现在主飞约兰—蒙纳地尔，来回一趟就得两三天时间；贺重闻看起来不正经其实也是正经商人，经常忙得脚不沾地。

　　他们尽量保持一两周见一面，有时候一起吃个饭，有时候不。

　　大多在方洛昀家，偶尔是贺重闻那里，偶尔会有更……新奇的地点。

　　不至于矫情到不留下来过夜，但也基本会在第二天离开。
　　耽搁太久，谁都不自在。

　　上床以外的时间不聊公事，不谈家人，最多也就是讲讲新出的游戏、电影，甚至明星八卦。

　　最后一点贺总倒是摸得门儿清，笑着说现在最火的那部电视剧突然爆红的女二号是唐吝琛的前女友，为了让人能多点儿戏份，唐总砸了不少钱让她带资进组，结果她刚火就把人踹了。

　　方洛昀听着也想笑，马失前蹄，唐总糊涂啊。

　　他们共同的兴趣爱好其实不少，但聊的也就是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原则很简单：只参与对方的身体，不参与对方的生活。

　　除了蒙纳地尔那晚贺重闻慷慨激昂发表的可笑“炮友宣言”，他们没有再给彼此定过任何规矩。
　　很多东西只需要心照不宣，没必要摊开来给对方难堪。

　　情人关系。
　　也是只情人关系了。

　　唯独有一个条件例外。

　　贺重闻会在每一个他在约兰市的雨天来找他。每一个。

　　方洛昀不是不好奇贺重闻的雨天PTSD究竟症结在何，但后者不主动提，他也不好太越界。

　　那些时候的贺重闻既不像“老奸巨猾”的狐狸，也不像招摇过市的孔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有一次贺重闻带着酒来找他，两人沉默地一杯接一杯，最后居然什么也没做。

　　那是他们第一个，也是屈指可数的、完完整整穿着衣服，在方洛昀床上度过的夜晚。

　　半夜方洛昀被热醒，才发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树袋熊似的抱在怀里，箍得紧紧的，逃都逃不掉。

　　方机长酒量不大行，醉得快，好在醒得也快。
　　相反，贺总这种看起来千杯不倒的酒量，需要一个漫长夜晚的休整才能复苏。

　　方洛昀实在热得受不了，想推开贺重闻，从来没觉得这人这么重过。

　　贺重闻死活不肯放开，还因为怀中人想要跑的举动下意识抓得更紧。

　　半梦半醒间，他低头蹭着方洛昀的后颈，连舔带咬，像某种标记。

　　“洛昀……”他轻哼了一声，连名字都读得模糊。

　　方洛昀僵了僵。

　　他们两个从来没用过只有名字这样亲密的叫法。
　　要么最常见的用职务称呼，要么略带阴阳怪气地喊先生，或者直接全名。

　　在这一刻，他最先想起的竟然是许宥的那通电话，开门见山就是“重闻”，可想而知的熟稔。

　　哪怕贺重闻已经澄清了和许宥之间的关系，想起那个称呼还是叫他如鲠在喉。

　　不是因为许宥这个人，而是就算不是这位许小姐，也会有张小姐、王小姐。

　　贺重闻跟他一样，并不是纯粹的弯，以前也有过女性情人；严格来说算是双性恋。
　　所以日后若是遇见真心心动的哪家千金，结婚也是顺理成章。

　　方洛昀很清楚，贺家这样的地方，注定贺重闻总归有一天要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如鲠在喉的，是他和他的关系，永远见不得光。

　　也永远得不到双方同等的重视。

　　方洛昀丧气得很，放弃了挣扎，盯着不远处窗帘那洗不掉的一丁点污渍发呆。

　　他有些后悔，其实还是该矫情的，定个类似于不留下来过夜的规矩。
　　他们本就是解决需求的关系，事后不需要太多温存。

　　疾风骤雨的性，缓慢温柔的雨，相拥入眠的夜。
　　太容易生出依恋的错觉，让人变得软弱。

　　本来就已经踏在沼泽里了，又何必让自己陷得更深呢。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方洛昀越听越觉得心烦，低声唤AI开除湿、关窗帘。

　　他只是发出声音，并没有动，贺重闻的潜意识却好像觉得他会就此溜了似的，双臂加了些力气。

　　“别走。”贺重闻喃喃，在混沌中亲吻他的脖颈和肩膀，“洛昀。别走。洛昀……”

　　颠三倒四的，似乎讲了许多话，也只是一个名字与一个恳求而已。

　　方洛昀想，我能走哪儿去呢。

　　从很久以前，我好像……就已经困在某处了。

　　*

　　方机长最近心情不大好，纯粹是因为工作上的烦心事。

　　SA908之前最常搭档的女飞副驾，因为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陪床，申请不再飞国际航线。

　　岱航跟那些财大气粗的友司比起来，各方面都不算宽裕，能够直接上岗的飞行员人手有限，只得给他配了个刚进航司没多久的小孩，外加一个快退休的MEI类□□。

　　尽管方洛昀自己入行也没多久，但他实在不喜欢带新人；这并非他看不上后辈，而是他工作中太过冷肃，沟通方式也生硬，经他手的学员没一个不抱怨的。

　　新来的小孩名叫邓琥，个子很高，看起来像个愣头青。

　　他见到方洛昀就紧张又期待地扯出一个笑：“机长，我、我会好好努力的！一定不让你失望！”

　　方洛昀点点头，心想我好像也没有抱什么期望。
　　总之，不要添麻烦就行。

　　邓琥紧张得手抖，好在的确没出什么岔子，顺利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跨洲飞行。

　　等到回程的飞机稳稳停住，机长告别广播响起，小孩儿如释重负，眼里泛起泪花，想跟机长来个庆贺的拥抱，又被那冰山一样的侧脸冻了回去。

　　没关系，他还有老□□可以热情相拥一下^_^

　　方洛昀关掉广播，结束收尾工作之后冲他点点头，惜字如金：“做得不错。”

　　小年轻这回是真的热泪盈眶。

　　再落地约兰国际机场已经是第二日。
　　凌晨两点了，方洛昀没开车来，正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就看见一辆迈凯伦Speedtail在面前缓缓停下，蓝得炫目。

　　机场接送客停车场有跑车不算什么，但出现在员工停车场就有点儿太扎眼了。

　　他先是一愣，继而看见驾驶座的人冲着自己微笑。

　　好吧，以尚霖和贺总现在的身份，能停员工停车场也不足为奇。

　　……这么招摇的车型，是挺配花枝招展的孔雀。

　　方洛昀下意识扫了眼周围，好在这个点车辆稀少，明面儿上没看见人。

　　上车之后他叹了口气：“幸好我升正在前，尚霖谈下来在后。否则公司一定要传潜规则的。”

　　贺重闻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知道洲际有多不容易，自己睡头等舱都不舒服，更何况驾驶室里的人。

　　他有些心疼，凑过来亲了亲方洛昀的眼睛：“这么想被潜规则？那我们当然要坐实这桩谣言。”

　　方洛昀往后躲，语气带着央求：“别了吧，我好累。麻烦贺总送我回家，日后一定登门道谢。”

　　这就是所谓的下次一定了。

　　“择日不如撞日。”贺重闻问，“明天休息？”

　　“两天。”

　　“那去我家吧。正好明天周末。”

　　“贺老板还分休息日？”

　　“那当然，我可是很勤勉的。”

　　他这话不假。小贺总平日里风流是风流了点儿，工作上的事从来不马虎。
　　方洛昀没体会过富N代的人生，但大约也明白想要比父辈更出一头的好胜心。

　　贺重闻的车里都有很淡的香味，不是他自己常用的那款。
　　方洛昀嗅了嗅，有点儿像茉莉，甜得不太符合贺总的性格。

　　他还是更喜欢贺重闻身上的那种。
　　冷杉和苦橙，渺远又……令人眷恋。

　　叫他走到哪里都忘不掉。

　　方洛昀沉默片刻：“我没想到你来接我。”
　　毕竟这个点了。

　　“很感动？”贺重闻勾起嘴角，“那方机长就以身相许吧。”

　　方洛昀：“。”

　　最近工作忙，他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在这种前提下，两人都休息的两天时间，在贺重闻家度过。

　　几个条件叠加会导致怎样的效果，方洛昀简直不敢想象。

　　该来的总要来，况且他不是……一点都不想。

　　他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在贺重闻看来就是一种默许。

　　引擎轰鸣。

　　不远处，刚刚等来自己网约车的邓琥盯着绝尘而去的迈凯伦，呆呆地张着嘴。

　　那是……方机长的车吗？
　　还是来接方机长的车？

　　呃，二者还是有微妙区别的。

　　天真的小邓同学此时并没有八卦上司的心，他满脑子都在想上司的座驾——
　　好富贵，好炫酷，我这辈子什么时候才买得起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