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寒雨十年灯

4、撞到人要说对不起（4）

　　面前的便当卖相倒也不错，除了一些长相精美的菜而外，还有水果。
　　“宋老师，吃啊！”
　　许书意脸上笑意盈盈，动起了筷子，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安安静静，许书意平时老是爱说话，一到吃饭的时候吧嗒吧嗒说个不停，在宋知南面前，今天不是收敛了，而是在思考自己下午的便当做什么。
　　宋知南吃着饭，味道不错，可惜他尝不出什么。
　　两个人差不多吃了二十多分钟，宋知南平常不怎么好好吃饭，所以难免速度要快一些，为了不辜负许书意的心意，他觉得自己吃的已经够慢了。
　　谁知道擦拭嘴角以后，许书意一脸惊讶，随即加快了嚼饭的速度。
　　许书意收拾好了残局，就见宋知南开始继续画画，这面墙确实有些宽敞，要花费很多时间。
　　等到三点钟林萱来的时候，许书意又悄咪咪的走了。

　　傍晚。
　　夜幕渐渐降临，城市的霓虹灯亮起，琼林这座临海的城市又开启了一晚的夜生活。
　　夏季风凉，散步的行人多了起来。
　　宋知南刚走到楼下，一辆车便停在他面前，车窗被摇下，只见许书意又是面带笑意说着：“宋老师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
　　宋知南刚想拒绝，就听到许书意打断到：“您就别推辞了，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耶，得送您回去呢，上车吧！”
　　宋知南往后排瞅了瞅。
　　又被堵死了。
　　宋知南只好点点头，坐上了副驾。
　　车窗被打开一半，宋知南吹了点风，感觉脑袋清醒得多了。
　　“宋老师，今天多亏有你的画，让我的工作室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那副水墨画简直是神来一笔。”
　　“哦，那没什么。”
　　“今天累一天了吧？”许书意侧过头看了眼宋知南的脸，淡漠的神色看不出一丝别的情绪。
　　“没事。”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波澜。
　　许书意的车停在了华新路，宋知南家的门口。
　　“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宋知南取下安全带，对着许书意点头示意感谢，随即下了车。
　　“宋老师等一下——”
　　许书意眼疾手快，拿下后座的东西叫住宋知南，小跑着到了宋知南面前。
　　“宋老师，我的好友申请发过去了你同意一下，咱们加个微信，然后方便转账给您。”
　　“好，我回去会看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哎哎哎，还有那个！”
　　许书意逮住宋知南的衣角，宋知南停下脚步，转身疑惑地看着许书意。
　　又怎么了？
　　“您忙活一晚上还没来得及吃饭，这是我给你做的…”许书意差点脱口而出爱心便当，幸好半路刹了车：“便当，还是热乎的，还有一杯热牛奶哦，您收下吧，就当是我的答谢了。”
　　见宋知南迟迟没有动作，于是许书意连着口袋一起硬塞到宋知南怀里。
　　好吧…
　　宋知南点头：“谢谢。”
　　“不谢不谢，应该的！”

　　空中划破一道闪电，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雨雾蒙蒙，犹如挂了一座巨大的帘幕。
　　屋内灯火昏黄，点着香薰，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桂花香。
　　“可以啊老许！平时胆子那么小，现在开始勇敢追爱啦？”
　　程若敷着面膜，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许书意娓娓道来她的追爱历程。
　　听完了事情的过程只是觉得倍感欣慰。
　　平日里哪里见到过许书意如此这般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勇敢？
　　看起来花心，实际上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更改，沧海桑田不变迁的那种。
　　“我觉得你的小宋老师应该是没谈过恋爱吧。”
　　“不知道…”许书意挑着衣服，正巧拿到一件蓝色长裙。
　　这么温柔的衣服，还怕抓不住宋知南？
　　“不对啊！”
　　程若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你没把饭盒拿回来，你这女人可会制造机会了！”
　　“哪有！”
　　许书意狡辩，“我送过去，他会送回来的，放心吧。”
　　“这件脸色的衬得整个人都温柔了，再试试那件淡紫色的，签售会上绝对惊艳四座！”
　　程若拿出自己工作的经验，让许书意换上了淡紫色的长裙，结果不出她所料，美极了。
　　不知道是灯光昏黄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许书意刚吹了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嘴角微微翘着，再加上本身就瘦，显得有些风情万种。
　　“姐妹，比起蓝色那件绝了好嘛！”
　　许书意满意地笑笑，“对了，你拍摄那事儿怎么样？”
　　程若是个模特，身材比例刚刚好，长相极具中国女孩的特色，于是早些年做起了专职模特。
　　一提到拍摄，程若心烦意乱地啧啧嘴：“遇到个小屁孩，非说吵着他看书，你说气不气人…”
　　雨越下越大，将琼林洗刷地焕然一新。
　　许书意在屋里听着程若的吐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许书意看了眼手机，不是说会同意的嘛…
　　这个骗子…

　　可惜今夜宋知南依然没睡着。
　　伴着雷雨，他家画室里灯火通明，画板前，宋知南拿着画笔一下一下地挥霍自己的情绪。
　　眼前不断重复着昔日的画面。
　　“宋先生，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咱们都不放弃，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打扰你的，可是我只能想到你了…”
　　“帮帮我…小宋帮帮我，你不想看着我受苦的对不对…”
　　“救我…救我…救我…”

　　“啪嗒——”
　　宋知南手里的画笔一松落到了地上。
　　“是我错了嘛…”
　　宋知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厚重的回忆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他的心脏快要超负荷了。
　　真的是自己错了嘛…
　　可明明，是他做错了事…
　　宋知南双手捂着脑袋坐在地上，脑门上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脑子里模糊的片段变得愈来愈清晰。
　　屋子里昏暗的光线，铺天盖地的责骂，女孩绝望的哭声，禽□□合的喘气声，女孩一跃而下的身影和他被血染红的眼睛。
　　平日里慈祥的眼睛成了一双没有光亮的双眼。
　　可是，女孩的母亲是无辜的，宋知南也不信这样的事情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女孩也不是自愿跳下去的。
　　真正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么…
　　差了什么…还差了什么…
　　宋知南捡起画笔，扶着凳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尝试着复刻自己脑海里盘旋过无数次的画面。
　　杂乱的屋子，零散的头发，被警察抓住的人，跑到窗边的女孩，跑到窗台边拉女孩的男人，还有…倒在地板上的宋知南…
　　还有什么…
　　究竟忘了什么…
　　女孩的母亲急匆匆赶来呆在门口不敢进去，可是那一晚现场没有其他人了。
　　那个男人，真的是去救女孩吗？
　　不可置否的，他大胆的换了思路，如果是推她下去的呢？
　　这一夜，竟然显得如此漫长。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时，他才彻彻底底画完一副画。
　　他一直觉得画家不该是对于社会不管不问的，至少他现在不是这样的人。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画作，女孩死后，那个男人病了很久，他们都说是女孩的离世对他打击太大。
　　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宋知南不可置否地笑了。
　　这笑是在嘲讽他自己，如果他快一点，女孩是不是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二十三岁，她才二十三岁…”宋知南嘴里喃喃念叨着，喉咙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该怎么办…
　　苦恼之余，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清晨，书房里茶屋氤氲，伴着浅浅的龙涎香，宋知南端起茶杯，往嘴里送了口茶，便听见梁寺溢的话。
　　“你是说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可是警察找的到证据只是证明了那个人…”
　　梁寺溢顿了顿，接着说：“做了那样的事。”
　　“我…”
　　宋知南双手握紧，紧紧地攥着茶杯，锁着眉头，心里及其的纠结。
　　“那天晚上，女孩坐在窗台边不停哭着，可是并没有想轻生的举动，那个男人走过去，刚好在视线盲区，她就…”
　　宋知南沉默了。
　　梁寺溢扶了扶眼镜，仔仔细细地端详宋知南的画。
　　关于这件事情，他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而宋知南却是亲身经历了全过程。
　　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即使梁寺溢相信他，办案的有关人员呢？
　　就凭着一幅画？
　　两个人各有所思，皆陷入了沉默。
　　书房里安安静静，只听得见均匀的呼吸声。
　　“这样吧，回头我让司文再查查那年的相关资料，有消息了通知你。”梁寺溢放下画，给了宋知南一个答复。
　　“还有，你也别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在这个事情上你没有什么错，犯错的人得到了法律的惩戒那是应该的，咱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些事情，但这已经很好了。”
　　梁寺溢一眼看穿了宋知南的心思。
　　这个事情后，他的病变得越来越难以治疗，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愧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