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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撞到人要说对不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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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南今天是第七次见到她了。
他记得没错的话,就是第七次了。
第一次见面发生在今天早上,那是个很不愉快的经历。
这个女孩急匆匆的闯到他手臂,打翻了他的颜料,弄得他一身都是,成了花猫,更诡异的是,她只顾盯着自己看,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对此,宋知南黑着脸收拾残局,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画笔时,才听见那女的慢悠悠说了句:对不起啊。
说完,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踩着高跟鞋走了。
第二次见她是在事情发生的三分钟后,那女的站在清吧大厅里,指使着老板和几个壮汉搬动酒柜。
至于后面几次,宋知南脑海里只有哒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在空荡的清吧里,显得极其突出和聒噪。
他在画画的时候很少用聒噪来形容周边的环境,这是第一次。
第七次,那女的拽了拽他的衬衫,转过头发现她端着一杯茶:“先生,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宋知南接过茶,只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女孩伸出手,清清嗓子介绍自己:“你好,我叫许书意,周老板的朋友。”
“嗯。”宋知南听到了,偏转脑袋,从她身边拿过湖蓝色颜料,开始给大海上色。
许书意尴尬的收回自己悬空的手,心底十分不满意宋知南对自己的态度,于是窘迫地坐到了不远处临时添置的沙发上。
难道是自己做错什么了?
不会是因为先前撞到他了吧,她记得自己道了歉,这男人没必要这么小气地记仇。
许书意想不通,又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打扮,今天穿的也不丑啊,甚至比起以往的打扮要成熟的多,会不会是他不喜欢姐姐类型的?
难道是自己的妆容有问题?
临时翻出了镜子,今天出门走的急,只是擦了防晒随便捯饬了几下,不过皮肤很白,就是气色不太好。
许书意消声骂了句脏话,感觉自己今天出门有些草率了。
但是看他那样一心画画的男人,也不会在乎这些。
“周航,过来。”
周航将酒杯放到桌子上,坐到许书意身边。
“那男的谁啊?”
周航抬头看了眼对面给墙壁画画的人,“哦,他叫宋知南,大名鼎鼎的青年画家,我为了找他帮忙,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
周航说完,瞄了眼一旁的许书意,似是无意问:“怎么了?”
许书意躲开周航的目光:“哦,我看他画画挺好的,正好我工作室有一面空出来的墙,也想改造改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呗。”
“行啊,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艺术家的脾气可古怪了,我上次可是三顾茅庐才请来的,我估计你啊,也没戏。”
许书意没在意周航的话,不过微信上也收到了来自周航的推荐。
点开资料卡,对方的朋友圈设置了访问权限,于是她换了思路,把宋知南的电话存在了手机里。
宋知南…
许书意嘴角上扬,这个唐僧一样的男人,她第一次见他就被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眉眼勾住了魂,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一眼万年?
次日的下午,绿油油的梧桐树被风吹的刷刷响,斑驳的树影落在办公桌上,宋知南老老实实坐着,等待。医生的到来。
于曼快步走进来,挂好勿扰的牌子,关上了门。
宋知南抬起头,对医生问好:“好久不见,于医生。”
于曼双手插在衣兜里,紧握着药瓶的手松开来,微微颔首:“宋先生最近还在坚持画画吗?”
边说着,于曼回到椅子上,翻了翻病历。
宋知南深吸一口气,答到:“除了画画,找不到任何出口。”
于曼翻病历的手忽然停住,沉吟片刻,脑子转得很快,看着他僵硬的肩膀说:“放轻松,就当是聊聊天儿,最近还有别的躯体化反应嘛?”
“最近睡眠很浅,老是做噩梦。”
宋知南的话轻飘飘的,仿佛已经麻木。
于曼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宋知南是她三年前接到的艺术家类型患者,那时候刚接触到他,情况比现在还严重,除了躯体化反应和自残行为而外,心理也是一片黑漆漆的境地。
那时候开始吃药一直到现在,期间有几次情况略微的好转,那是因为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画画上,试图通过这样的方法找寻自己内心的宁静。
可是这同样也意味着,治疗只会越来也难。
半晌,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宋知南的声音:“于医生,我是不是彻底没救了?”
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于曼抬头对视上宋知南的眼睛:“还没到那一步。”
于曼表情严肃,她想要告诉他,这一切还有挽回的地步。
宋知南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不可置否。“所以我来找医生拿点药。”
于曼点头,拿出自己衣兜里的几盒药。“这段时间注意饮食,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保持每天的运动量,还有可以适当的…出去走走。”
宋知南点接过药点头,等着于曼的下文。
“最近你接单画画,这也有助于让你结交新朋友,认识一些不同的人,生活会变得热闹精彩起来。”
“谢谢医生,那就先不打扰你了。”宋知南程序化的向医生道谢,从椅子上起身离开。
于曼看着宋知南离去,心里五味杂陈,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听说他五年前开始看医生,那时候他的主治医师是上一个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人,德高望重的一位名医,后来被一位患者的家属举报入狱了。
于曼想到这儿,不屑一笑,什么德高望重,就是个得陇望蜀的挂牌庸医。
宋知南从医院出来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打车,只是顺着路走,拐了几个红绿灯到了孤儿院去。
孤儿院的小孩子们最喜欢这个大哥哥的到来,每次他到,总是会同小孩子们做游戏,教他们画画,陪着他们。
这里的孩子与一般家庭长大的孩子有些不一样,有的出生就被抛弃,有的没了爹妈,还有的是因为有先天的疾病,父母不愿意养…
总之,外界的人就当这是个回收站,那些不想要的东西,就会送到这儿来。
“小宋哥哥。”
宋知南转头,小女孩正挂着眼泪哭兮兮地瞧着他。
“怎么了佳佳?”宋知南放下铅笔和素描本,把佳佳拉到自己面前询问。
“小宋哥哥,豆豆说我是因为得了很严重的病所以被爸爸妈妈送到这儿来…”佳佳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五岁的小孩子哪儿懂得这些,听见别人这么说,就当是真有那么回事儿了。
宋知南拿出纸巾擦着佳佳的眼泪,便安慰道:“咱们佳佳这么可爱懂事,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不哭了,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这话到了玩玩具车的小男孩耳朵里却不干了。豆豆突然跳起来,指着佳佳就是一顿骂:“哪里胡说了,明明就是!你就是个爸爸妈妈不要的小孩!你…哎呀!”
豆豆吃痛的摸着自己的小脑袋,转头一看,原来是院长梁寺溢。
“我问你,你认识佳佳的爸妈嘛?”
“不认识…”
“那是佳佳的爸妈亲口告诉你她们不要佳佳了吗?”
“没有…”
“那咱们就不能说佳佳是被爸妈抛弃的,是不是?”
豆豆看了看梁院长,又看了看佳佳,瘪着嘴点头。“爷爷,我知道错了。”
“错了不是跟我说,是跟妹妹说。”梁寺溢诱导着豆豆去给佳佳道歉。
豆豆看着佳佳,不情不愿说了句:对不起啊。
说完就拿着玩具车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这个道歉的模样,和他脑海里昨日那个女人道歉的模样重叠。
梁寺溢让女儿把孩子们带到别的地方玩,顿时屋子里就只剩梁寺溢和宋知南两人。
梁寺溢拉了张椅子坐到宋知南对面,“今天不是周六,你怎么想着到这儿来了?”
“我回来看看,好久没见老师和孩子们了。”宋知南边说着,边收拾自己的绘画工具。
梁寺溢眉头压低,盯着宋知南一言不发,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你个臭小子,又去医院了吧。”
宋知南点头承认,没打算隐瞒,“嗯,最近好像感冒了,去找门诊的宋医生看看。”
“哼,我看你是去找于曼了吧。”
这是个陈述句。
宋知南哑口无言,算是承认了。
梁寺溢冷哼,“就你那点算盘,骗我还嫩了点。”
“果然是什么事都逃不过老师的法眼。”宋知南抬头,对上梁寺溢审视一般的目光。
不过梁寺溢也没打算怎么逼问他,顿了片刻道:“这些孩子都才四五岁,不过豆豆最近老是带着孩子们欺负佳佳,我都头疼了。”
宋知南浅笑,“佳佳性格内向,老是喜欢一个人呆着,豆豆又是个小男孩儿,所以才…”
梁寺溢听到宋知南没说完的话,两人相视一笑。“你小时候不也和佳佳一样?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头画画,每次叫你吃饭,都要找上半个小时。”
宋知南眼里带着笑意,望向窗户外摆放整齐的一盆盆花,除却一盆月季,其余的都是不起眼的多肉。
梁寺溢顺着宋知南的目光看去,心里了然这个学生在想什么。“所以说啊,教育要趁早,明天就让他们习惯一兜橘子里总有那么几个荔枝。”
宋知南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老师倒是别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