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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与现实 ...

  •   元景八年,北朝边境白落镇。

      今年的年关刚过,寒气尚未退去。

      镇上却已经开市,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在大街的尽头,有一座镇上最好的客栈,住的都是来往的达官贵人,镇上的名流。

      客栈最上等的一间客房,锦幔垂落,装饰雅致温馨。

      里间一女子原本在熟睡,只是睡的并不安稳,拧着眉,无意识的呻吟着,豆大的汗珠浸湿她两鬓的发。

      倏地,她惊恐的睁开眼,霍的一下坐起身,捂着心口不住地大口喘着气。

      这是哪里?

      她几乎慌乱的转动着眸子环视四周的环境。

      这是客栈,她还在客栈。

      呼!她还在客栈啊!

      她眸中的惊惶渐渐退去,回归平静,白皙又精致的小脸蛋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

      吓死她了!

      原来只是梦啊!

      不过这个梦还真有些吓人。

      梦里,她在客栈被歹人迷晕,等她醒来后,已经被人捆在马车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老妇人来给她喂点水,喂点发硬发霉的包子。

      她挣扎着,问祂们是什么人?

      为何要绑架她?

      初时老妇只是沉默做事,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大概后来是被她问的烦乱不已,她怒气着指着嘴,咿咿呀呀个不停。

      老妇人嘴里空荡荡的,没有舌头,她才知,是个哑巴。

      她终于歇了问她的心思,却没歇逃命的打算。

      只是,不且她逃出去,就已经被带到了江南的烟花之地,成了一名乐妓。

      后来……

      她因为不服从安排,被关进黑屋,被打的遍体鳞伤,再出来时,她表面虽然屈服,但世家贵女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她以色侍人,她选择咬舌自尽。

      可……

      鲜红的血浸染她的衣襟,她并没有死,反而因为伤了舌头成了哑子,梦里的疼一直蔓延到梦外,而她是被疼醒的。

      若不是疼醒,她恐怕还会一直沉沦在那个恐怖却又真实的梦境中。

      浮生拢着褙子站在窗前,眼泪汪汪,梨花带雨,瞧着十分的可怜。

      都怪爹爹和娘亲,若不是他们偏心嫡姐,非要将嫡姐不要的亲事给她,她如何会一个人跑出来,去无可去之处,只得来边境找外祖父做主。

      又如何会做这样可怕的梦!

      与嫡姐订有婚姻的王爷若是个好的也罢,可她听说,那王爷一张鬼面,夜能止小儿哭泣,还断了腿,不良于行。

      这么一个人,爹爹和娘亲为了劝说她答应,居然信口开河说瑾王俊美无双,真当她是七岁小儿来哄骗。

      越想浮生哭的越是伤心,眼泪簌簌往下掉。

      从小,爹娘就给嫡姐置办新的,轮到她就要用嫡姐用旧的,用剩下,还美名其曰“节俭”。

      他们乔府可是簪缨世族门第,她的爹爹以探花之姿被钦点为巡盐御史,全天下最肥的差,为何非的在她身上节俭!

      她怕就是小娘养的。

      就连府中的丫鬟婆子都是这么说的。

      浮生吸吸鼻子,往窗外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突然顿住。

      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指指向外面,颤抖不止。

      那个妇人,那个妇人居然跟梦里的哑巴老妇人一模一样。

      如玉小脸惶恐不安,黑白分明的大眼惊慌失措。

      怎么办?

      她不会真的重蹈梦里的惨状吧!

      还是那根本不是梦,是提前的预警!

      平日里她也是个胆极肥的姑娘,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的情况,再加上梦境带她她的不安,浮生瞧着那老妇人走进客栈那一刻,顿时开始手足无措。

      偏偏这时,门还响了。

      极力压下慌乱,深吸一口气后,舒缓嗓音问了一句:“谁啊?什么事?”

      “姑娘,小的给您送热水来了。”

      听声音,是前日入住时接待她的那个小厮,可因为有那老妇人的出现,浮生不敢放松警惕。

      “热水啊!我暂时不用,你带下去吧!”

      “那姑娘好好休息,小的告退!”

      果然是送热水的!

      之后门外没了动静,浮生还在纳闷,难道是她错想了不成……

      正要合上窗扉,底下一道视线,如蛇般阴冷,将她缠住。

      浮生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然后望了过去,一个刀疤脸的男人,正对窗户环胸而立,腮肉抖动,朝她咧嘴一笑。

      她感觉到深深的寒意和不怀好意。

      啪的一声,两扇窗户彻底被紧闭。

      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浮生抹了一把眼角,就开始收拾东西。

      冲动离家,只带了两件换洗衣物,还有平日攒住的五十两银子,都包在一个蓝底碎花的布包里。

      说是收拾,不过是将碎花布包里的银子藏到身上,又换上布包里的那件男装,将披散的情丝全部拢起在头顶冠了一个圆形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

      男装本来是打算找到外祖父进军营穿的,军营不收留女子,她就能只能以男装示人。

      只是脸过于白皙,白里透红,怎么瞧都过于精致,不像个公子。

      浮生杏眸顾转流盼,拿起青黛,开始描描画画,瞬间一个双颊布满蒙面痧的小子出现铜镜里。

      她满意的点点头。

      打开门,先探出头,左右巡视一番,今日的走廊,这个点居然空荡无人,十分清净。

      太好了!

      挤出身子,轻声合上门,浮生转身,发觉自己跟个贼一样,更引人注目。

      回想着哥哥们走路的样子,她终于挺直身子,迈开腿,双手甩动,让自己看起来更潇洒随意一些,然后下了楼到了大堂。

      “您是?”

      瞧着小二哥并没有认出她,浮生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小二哥记性不好啊!这么快就忘了我!”

      浮生轻咳一声,哑着声拍拍小二的肩膀,“本公子出去一趟,房间给留着就是”。

      说完,从怀里探出十辆碎银,“这是房费,小二哥可收好了。”

      那小二哥原本还在回想眼前这个公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手中摸到银子,顿时就抛诸脑后,摸着后脑勺,傻笑点头,“小的一定给公子留着,您慢走慢走。”

      出了客栈,浮生原本还略心虚,突然就镇静下来。

      她回头调皮一笑,在经过仍旧站在她窗下仰头不动的那个男人的时候,才勾了勾唇角,大大方方的走进大街,融在人群中。

      从路人那打听到马行,付了两百文,租了一匹棕马,飞奔离开白落镇。

      边境之地荒凉,即使是官道都人烟稀少,若是数十年以前,都没有男人敢单独出来,别说是女子。

      这也是近五年,因为上官大将军在此坐镇,匪患贼寇才有所收敛,不敢光明正大行打家劫舍之事。

      “别让她跑了!快追!”

      不好!被发现了。

      浮生听着身后传来的粗粝男声,心中陡的一慌,差点跌落马下。

      拉着缰绳的手使了全力才稳住,可手掌火辣辣的,疼的浮生顿时就双眼含泪,滚落一滴。

      顾不上难过和悲痛,咬着牙,再次驱马加快速度。

      呜呜呜……

      她好疼!

      她后悔了,她不该跑出来的。

      不就是姐姐不要的,她要就是。

      “哈哈哈……小娘子哪里跑!”

      马骤停。

      拦在前面的人,一鞭子就抽在马的眼睛上。

      身下马吃痛,顿时狂躁,浮生被甩在地上。

      她还在怔楞中。

      银白的光一闪,长剑就悬在她的头顶。

      “奶奶的……跑啊!怎么不跑了!差点就真的让你跑了!”

      浮生不说话,不是她不说,而是落马时,她咬了舌,疼的她泪眼汪汪,只顾抽泣。

      歹人还以为她是在害怕,发出一阵得意的猖狂笑声。

      该死的贼人!

      她明明都换了男装,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而此地,连个经过的人都没有,谁来救她。

      清明太平的京师之地,天子脚下的繁华安乐养出来的官宦人家的小姐,第一次面对野蛮,穷凶极恶的荒野之地的贼寇,只是流泪哭鼻子,却不见慌乱,已经说明她的心性冷静和强大,至于能不能脱困,还的看她是否聪慧过人!

      在歹人徒手抓她的那刻,浮生终于开口。

      “等一下,我想知道你们为何要抓我?”

      “为何?当然是拿你卖个好价钱!”

      “你们既然要钱,我给你们就是。”

      “哦!说来听听,能给多少?”

      浮生在心里衡量一下,谨慎道:“再多没有,千百两银子还是有的,你们将我送回去,我亲自让我爹爹把银子送给你们。”

      “而你们就算把我卖了,最多也就能得个百两银子,最主要,你们还的防着被官府的人抓住,一旦抓住,按北朝的律令,买卖良家女子,尤其是官宦之女,施斩刑……”

      “因小失大不说,还面临着杀头的危险,何不将我平平安安送回去,我保你们带着银子平平安安的离开,拿上银子过富庶的日子。”

      浮生抬起眸子,真挚纯净,又认真。

      “你考虑考虑。”

      “你怎么保我们?”

      舌头又是一疼,浮生吸吸鼻子,从袖中出一个玉牌,“凭这个,同城大将军府的令牌,可以畅通无阻,你们随我一起,进城后,我会告诉爹爹,是你们一路上护我平安,为此还受了伤,爹爹只我一个女儿,为此一定感激不尽各位,到时我再说给你们银子之事,爹爹定不会拒绝。”

      玉牌是大表哥送给姐姐的,可姐姐避嫌,就将令牌给她做了玩物。

      大将军的令牌,在边境之地,每个城池都可随意通行。

      “把玉牌给我!”

      浮生把玉牌递了过去,歹人一把抢过,前前后后的翻看的仔仔细细,甚至在玉牌背后“上官”两个字上摩挲许久。

      “好,我答应你!若你敢耍花招,我就是拼了这条烂命不要,也会宰了你,听明白了吗?”

      浮生点头。

      看来眼前的歹人识的这玉牌。

      还好当日她收下这个玉牌后并没有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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