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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离开中黎 ...

  •   晴天朗日坐高堂,刘麟海又命人将杨旭从大牢里提了出来。
      杨旭也不敢看旁边的陈林德,全程低头伏地哭诉自己的冤情,末了又道:“大人,小人是被屈打成招啊!”
      刘麟海道:“依你所言,下毒者是那白柘,他见事情败露,故而贿赂陈县丞,两人串通一气,将罪名扣到你的头上,又对你屈打成招。”
      杨旭如鸡啄米似的点头,“正是正是!”
      “绝无此事!”陈林德怒喝,“明明就是……”
      倏地惊堂木响,吓得陈林德一哆嗦,停住了话。
      刘麟海皱眉瞪他,“陈大人,是本官在审问犯人,还是你在审问犯人?”
      陈林德站在一旁乖乖闭嘴。
      刘麟海继续道:“可据本官所知,白柘是你亲自请到家中去的,他又怎么会给你下毒呢?”
      “大人有所不知,这个白柘,是个横行乡里的霸主,往日里对小民是百般欺凌,上次因他借走我家大黑,我心里不服,小人和他之间发生……发生了些口角之争,心存嫌隙,这才惹来他伺机报复。”
      杨旭避重就轻,一番话挑挑拣拣地说。
      “那你们既心存嫌隙,你还请他去你家喝酒?”
      “小人也是觉得大家乡邻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想着能忍则忍,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哈。”刘麟海微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度的。”
      杨旭满头大汗地窘迫一笑,“唉。”
      刘麟海想了想,拍案退堂,“今日先审到这里,退堂!”
      陈林德见他们也没问出来什么,倏地松了口气。
      退堂后,刘麟海婉拒了陈林德邀他一同回陈府用饭的请求,反正他是懒得陪他演戏,去吃一顿没什么油水的饭菜。
      敷衍完陈林德,刘麟海好不容易脱身回到下榻的客栈,一进门就瞧见迟师爷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刘麟海忍不住问他。
      迟师爷还在翻看着杨贵的诉状,眉头紧皱。
      一听到刘大人问他,迟师爷急忙抬头,“在下只是觉得,杨旭一个豪绅财主,整日里做的都是鱼肉百姓,强取豪夺的事情,居然也能有在大人面前喊冤的一日,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荒谬到令人发笑。”
      刘麟海思索半晌,捻着胡须开口道:“许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这话引得迟师爷一愣,展颜道:“大人也会说笑了。”
      要想知道其中内情,恐怕还是要见一见那个叫白柘的。
      想到这儿,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手底下的人就火急火燎地跑进院儿,“大人,人被带来了,此刻就关在县衙大牢。”
      刘麟海眼珠一转,神色狐疑,“你们去捉人之前,他就在家中?”
      “就在家中!”
      奇怪了,这人居然就在家中等着人去捉。
      迟师爷问道:“大人现在要回去要审他吗?”
      刘麟海摆手,“不急,这事儿听着着实古怪。”
      他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再说玄参按照商陆的吩咐将回春堂的小伙计送去县衙,回到白府便发现商陆不见了。
      秀莲见他回来,急忙跑到他身边着急地和他比划道:商陆被人带走了。
      奈何她比划的玄参也看不懂,只看着她干着急。少女见他满面紧张,拉着人往街上走。好不容易看到熟人,秀莲将人拦下,伸手和他比划。
      “奥,秀莲说,你要找的人被知州府的衙役带走了。”扛着菜篮子的大叔看懂后同玄参解释了一下。
      玄参道谢后匆匆离去。
      一路打听,这才知道人被关进了大牢。
      给看守的狱卒送了些银钱,玄参成功进了大牢。
      等他寻到人时,商陆正坐在西边,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隔着栏杆同旁边关着的囚犯念念有词。
      “你看啊,你这八字,劫财太旺,乙木生于寅月,丙火坐下又为寅木,地支中还有本气根巳火,伤官旺,时柱又为正官,这伤官见官,丙火无制,又多木生火,丙火杀官星,你必有牢狱之灾啊!”
      玄参:“……”
      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玄参没听懂,不过这最后一句玄参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刀疤脸居然还满脸震惊,抓着中间的栏杆看向商陆,惊喜道:“我天,大师!你算的真是太准了!可有什么法子消灾解祸吗?”
      玄参心道:废话,你都在里面了,能不准吗?
      商陆正要再说什么,玄参看不下去了,开口喊道:“师尊!”
      “玄参!”
      商陆见到来人,急忙将树枝扔在地上,起身拍净身上沾着的枯草屑,过去扒着栏杆问:“人可送过去了?”
      玄参道:“送去了。”
      商陆满意点头,“那就好,这两日我可能要在这里待着,你回去等我吧。”
      回去?
      玄参又担心道:“可你的病……”
      闻言商陆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回事儿,不悦皱眉。
      玄参以为商陆不愿提起他的病情,急忙建议道:“我就在附近寻家客栈,每日清晨再来,这样也方便。”
      “也行。”商陆点头答应了。
      正欲坐回去再和那囚犯继续畅谈,却见玄参站在牢外没动。
      商陆疑惑道:“怎么,还有事?”
      玄参目光沉沉地盯了人半晌,几次欲开口想说,商陆既算准了自己会被人带走,为何不提前知会他一声,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他……
      “没事。”玄参敛眸遮盖住眼底的神情,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总会找到的,人没事就好了。
      玄参藏好情绪,又抬起头,“我是想说,师尊有什么想吃的,我明日一并带过来。”
      商陆双眸一亮,扭头先是问过和他聊天的囚犯,又说了几样小食,才放人离去。
      玄参出了牢房,柔风吹来方觉里面的潮湿,虽心底不满,可既是商陆决定的事,他也不会干涉。
      还是早日把事情解决好,玄参突然又想起商陆方才与人算命,不觉又笑出声,商陆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总能让他的情绪胡乱波动,由人不由己。
      刘麟海今日正想着提审商陆,就被手下的通禀打乱了计划,“大人,我们找到回春堂的伙计了!”
      刘麟海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疑惑。
      前几日他自然派人去过回春堂找人,可当时店家说自家伙计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今日刚要审问商陆这重要证人就又出现在府衙门口,未免也太巧了些。
      “快,带人过来!”刘麟海也只是疑惑了一瞬,摩挲这袖子上的花纹吩咐道。
      难不成,还真是他想的那样?
      小伙计进来和刘麟海叩头问安后,才起身说话。
      刘麟海问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何人曾在回春堂买过□□。
      果然,从他口中回答的人便是杨旭。刘麟海对此并未感到疑惑,这结果出来的时候令他他疑惑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本官听说你前几日被人掳走了,可有此事?”刘麟海眼底亮光暗闪。
      小伙计忙点头,“确有此事,小人的确被掳走了。不过,奇怪的是,这几日那人好吃好喝招待小人,一直未曾露面。所以……所以小人也不知是被何人掳走的。”
      “哦?”刘麟海讶然看他,竟还有此等奇异之事?
      迟师爷见刘麟海问到这里,悄悄对他道:“大人,底下人查探的时候,确实有人看到他是被人掳走了。”
      刘麟海思忖半晌,突然厉声道:“那本官是否可以这么理解,你与白老爷商量好了,要将这罪名栽赃在杨旭身上。故而设局假意被掳,今日特意现身,当作证人,攀咬杨旭!”
      这莫须有的罪名一扣,小伙计立刻吓破了胆,不停叩首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啊大人!倘若……倘若真如大人所言,那白老爷岂不是一早就算准了您会来,既然算准了您会来,为何不先一步将杨贵掳走,反而将小人掳走呢?”
      刘麟海一听,顿时愣住在座椅上。
      师爷看着他点了点头,表示小伙计说得也有道理。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杨旭买的□□?”刘麟海又问道。
      小伙计急忙将带在身上的账本拿出来,“大人,这是回春堂的账本,上面记录了杨老爷的买□□所付银两和日期。”
      师爷接过去一看,果然在五月二十日那页看到了,俯身在刘麟海耳旁道:“大人,这页上的墨迹相似,确实是当时记录的。”
      刘麟海也接过去看了看,确认无误。这下人证物证俱全,杨旭杀人的罪名也算是落实了。
      更何况第二次堂审,堂下杨旭见到回春堂小伙计时,那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刘麟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折腾了一大圈,杨旭还是依照陈林德的原判,秋后问斩。
      不过,虽然杨家的事情解决了,可还有些事情没有完结。没等陈林德松口气,这贪污受贿的尾巴就被刘麟海抓在了手里。
      “陈大人,杨家的事情审完了,该你了吧!”
      “我?”陈林德笑道,“刘大人有说笑了,这里面有我什么事情。杨家的案子大人即便审问的一清二楚,那也是与下官同样的判决啊。”
      刘麟海道:“杨旭纵然有罪,可身上的伤痕却做不得假。这贪污受贿,屈打成招的罪名,陈大人又打算如何交代呢?”
      “本官何时贪污受贿了!”陈林德惊恐万分,“刘大人,你说话可要讲证据!”
      “讲证据?”刘麟海冷笑一声,“好啊,本官今日就给你讲证据,来人啊,带白柘!”
      商陆被人压着带上堂,这被人逼迫的滋味他还是第一次尝试,新奇的同时也确实感到难受。呆呆怔怔地站在大堂正中央。
      惊堂木响把走神的商陆吓了一跳,只听见刘麟海喝道:“堂下何人?你为何不跪?”
      商陆犹豫了一下,想他跪过天地,拜过屈舀,还从未给别人下跪过。就连那五国王上他见了也无需下跪,如今一个小小黎国知州,竟要他跪拜。
      惊堂木又是一拍,刘麟海喝道:“你跪还是不跪!”
      罢了,商陆掀起衣摆,在半空划出一个弧度,划开尘埃,扬起清风。
      为这一方百姓,跪便跪吧。
      “小人,白柘。”商陆规规矩矩回答。
      “白柘,本官来问你,杨家毒杀一案,你贿赂县丞陈林德,可有此事?”刘麟海高声道。
      商陆如实说:“确有此事!”
      “……”
      刘麟海本来还等着他拒不认供,然后拿证据出来。怎料刚问出口,这人就认罪了。一时间诧异不已。
      别说他诧异了,就连跪在一旁的陈林德都呆住了,小声对他说:“白柘,你疯了吧!”
      商陆目不斜视,没有理他。
      刘麟海狐疑地看着堂下之人,“白柘,你可知贿赂官员,轻则杖责,重则流放!”
      商陆眨眼不解:“这些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陈大人也不只收过我一人的银钱,我这都是跟着杨老爷学的。”
      陈林德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商陆,“白柘,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啧。”商陆不满看他,“什么叫血口喷人?我送你的东西,我可是都做了标记的,莫非陈大人还想赖账不成?”
      随后商陆又看着高堂上的人道:“大人若是不信,叫人到陈大人院儿里一查便知!”
      那东西上又怎么可能有什么标记,商陆自然是吓他的。可陈林德当时被商陆这么一吓,满脑子空白,哪里还记得那些东西上是否有什么标记。额角汗珠似雨落一般往下淌,心里只有两个字像油井一般喷涌而出——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偏偏商陆还笑着看他,“陈大人,您说呢?”
      “许师爷!”刘麟海抬手就要喊人,陈林德便失魂般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不用了,是我收了。”
      刘麟海收回手,按在了桌子上。他的目光落在商陆身上,虽觉得这人奇怪,可却不觉得他是什么坏人。
      莒岭县怨声载道,一听说知州府刘大人亲临,再加上几家势力富绅死的死,关的关,一时间群情激愤,将多起以前的冤案都捅到了大堂。
      多起冤案旧案翻供重审,把刘麟海累得够呛。
      结案当日,是个明亮的下午。刘麟海衣着稍显破旧的官服端坐在高堂上。
      门外被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严严实实,县衙门前头一回水泄不通。各个乡民脸上带着希冀的神色,翘首以盼等着这位青天大老爷给他们一个公道。
      终于,那盼了多年的雷声如约而至,一场声势浩的秋雨誓要洗刷去整个夏季的黏腻。
      “陈林德!你身为一方父母官,不为民申冤,胆敢受贿助纣为虐,在任期间,经你审理的冤案不下百件,被你屈打成招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你犯下此等罪大恶极之事,简直罄竹难书!来人啊,拉出去,斩了!”
      陈林德听到这话,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吓昏了过去。
      随着令签掉落的,不只是陈林德这个狗官的命,还有玄参那颗困在迷雾中的心。像是坠入海底,将缭绕的烟霭刷洗得一干二净。
      他恍惚间回想起商陆临近莒岭县所说的带他“玩玩儿”。他甚至真的以为商陆就是在玩而已。
      玄参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只觉得惊心动魄。这人竟能顺江河反行逆流事。
      昔日窥见窗边雪,今时亲睹岭上峰,无一不动容。
      待衙役将人拖走,刘麟海才继续道:“犯人白柘,贿赂县令,杖责五十,以示薄惩!”
      “等等!”商陆站起身来,拍净膝盖处的尘土,“我有话要说!”
      刘麟海以为他对这结果心生不满,厉声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商陆慢慢回头看着玄参,只一眼,玄参就看懂了商陆眼底的大字:跑!
      两人十分有默契的同时冲出门外,挤过人群仓皇而逃,直奔城门而去。
      速度快到众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也不知道谁先喊道:“犯……犯人跑了!”
      也不怪没人反应过来,这杖责五十的处罚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倒是从未有人因此逃跑。
      再说,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那万贯家财是不想要了吗?
      可偏偏,这么诡异的事情,还真让人遇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是我写的最欢乐的一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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