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试到失业的99天》上官昊然

1、第 1 章

　　“其实，说实话，你的简历并不是候选人里最出色的，”坐在长桌一边的姑娘是面试张琦的公司人事，看着二十五岁出头的样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低下头，用右手扶了一下眼镜，然后在抬头的同时，眼皮跟着浓密的睫毛迅速地动了几下，眼珠又直勾勾地盯着张琦，稍微清了一下嗓子，
　　“这是我们的部门负责人对于你的面试反馈。他还说，考虑到团队刚组建，因为你之前跟毕诗晨共过事，相信你们工作上是有一定默契的，所以才选择了你。至于职位与薪资方面……”
　　年轻姑娘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人，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张琦听到“薪资”两个字，微微把上半身往前倾，坚起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睛维持着斜向下30度的方向。但挺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的人停住了，她抬起了眼皮，跟对面人直视，眼神流露出不解的信号。
　　“为什么停下来不说了，难道是……”张琦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一丝不安。
　　这个工作是好朋友毕诗晨引荐的。
　　张琦跟毕诗晨是工作上认识的。两年前，两人曾经在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部门共事过。当时两人分属不同的项目小组，平时大家都各自忙自己小组的项目工作，没什么交集。直到有一次，毕诗晨那组的一位专员突然离职了，当时他们组刚好手上有个大项目，缺执行的专员。部门领导就安排张琦他们做支援。
　　张琦和同组的同事被分配到接待小组，负责给参加项目的嘉宾进行入住与退房的登记。这个工作只要细心一些，基本可以应付。但偏偏跟她同组的同事出了岔子，把一位重要的嘉宾入住时间弄错了，导致嘉宾到了酒店以后，因为暂时没办法办理入住手续，在酒店大堂大发雷霆。
　　由于当时正赶上旅游旺季，他们当时给嘉宾定的温泉酒店，住房十分紧张，所以每间房都是跟每位嘉宾提前确认好行程时间后，跟酒店一一敲定的，一间富余的都没有。而距离他们最近的酒店，驱车单程需要将近四十分钟，还不一定确保有房。另外，这个嘉宾的活动行程安排得十分密集，时间上要保证住的地方到活动场地，来回不能超过二十分钟，所以问题一下就变成了死结，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解起。
　　面对着嘉宾的怒火，酒店值班经理和毕诗晨作为酒店方与项目方的负责人，都耷拉着脑袋，不敢支声。张琦知道事情后，心里盘算了一下目前嘉宾入住情况。虽然陆续有嘉宾退房，因为是旺季，所以退掉的房间，已经事先安排给其它客人用了。那目前只有可能把工作人员的房间进行重新分配，看是不是可以腾出一间房来。
　　张琦把想法跟毕诗晨大致说了一下后，毕诗晨觉得可行。折腾了将近两小时，这位嘉宾终于住进了打扫干净的房间。
　　从这以后，张琦跟毕诗晨的交流就多了起来，也不局限于工作上了，相互间还经常推荐一些生活好用品，直至两人离开那家公司后，进到了不同的公司，也时常保持着联系，上个月张琦还给毕诗晨当了伴娘。
　　也就是在上个月，张琦参加完毕诗晨的婚礼后，无意中提到了有换工作的打算。毕诗晨就提议她来自己的部门，这样两人可以再做一回同事。
　　“我目前待的这个部门，刚成立没多久。部门领导是老板从行业TOP3的德高，高薪挖过来的，正在组建自己的团队，项目经理的位置空着，你把简历往项目管理方向改改，再加上你又能做项目策划，过来做高级项目经理应该问题不大。”毕诗晨简单给张琦分析了一下情况，语气特别轻松，好像明天去公司就能看到张琦成为同事一样。
　　毕诗晨现在就职的公司，是行业排名前十的知名公司，一家老牌公司了，张琦就算没刻意打听，工作中也会经常听身边同事提起，如果能进到这样的一家公司里工作几年，自己的简历上也能多一道保障。于是，张琦听建议改完简历后，便通过毕诗晨内推给公司人事了。
　　很快，张琦接到了面试通知，初试、复试都很顺利，没怎么费劲就到了谈薪资的最终阶段了。
　　张琦看着对面的人事，等了半天，对方还是直直地盯着她，但眼睛里明显地多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一幅“你怎么还不往下接话”的架式，让张琦觉得如果她不开口，估计两人能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到天荒地老似的。
　　“职位和薪资方面，贵公司这边是有什么顾虑吗？”
　　张琦突然觉得对面的人事，今天跟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跟前两天初试时的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今天从她开口说话起，就一直是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口吻，而且态度不再如初试时那样的柔声细语，释放出的满满的傲慢能量，让张琦感觉像掉进了冰窟窿。可现在明明是六月艳阳高照的季节呀！
　　“情况是这样，刚我也说了，部门领导在面过你之后，觉得你的能力其实一般，如果按平时的要求来筛选，应该是不考虑的。但部门因为新成立没多久，需要团队成员迅速地调整好状态，进行新客户的开拓及现有项目执行中，好在你跟毕诗晨之前做过同事，相互有深入了解，工作上应该也建立了一定默契，过来的话，相信不用磨合就能很快上手。不过……”这位冰山姑娘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又停住了。
　　“拜托，别老是在关键时刻停下来，行吗？”张琦在心里给对面的人翻了个白眼，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说：“林经理，有话不防直说。”
　　那位人事林经理无力地撇了一眼张琦，接着说：“不过，综合评估下来，目前公司给不了您提出的高级项目经理的职位，只能是项目经理。您这边能接受吗？”
　　听着对面像是从鼻孔挤出来的话，张琦心里“咯登”了一下，暗自觉得不妙。果然之前的“一路畅通”是假象，真正的大招现在才使出来。不过，既然对方都主动挑明了，张琦也不好对职位再说什么，“职业什么的都是虚的，拿到手的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张琦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给自己打了打气。
　　“具体安排什么职位，我听从公司和领导的安排，而且我也理解公司和领导这么安排肯定是有相应的考量，我可以把这个当作对我能力的考验，同时我也有信心，未来能够用实际行动，让公司和领导看到我的价值，凭实力争取到自己想要的……”
　　正当张琦准备借此机会，跟人事表决心，套近乎的时候，对面的冰山姑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公司的薪资制定，是跟着职位走的。高级项目经理与项目经理的薪资肯定是有区别的。也就是说，目前公司给到你的薪资只能是项目经理的水平，税前10K，这个也没问题吧？”
　　“该死，果然是要砍价，我早应该想到的。”张琦突然明白自己在冰山第一次停顿时，心里生出的不安，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原来冰山今天换了这副冰冷的态度，同时前面一味儿地说自己这个不合适、那个不行的，就是为了从气势上压过自己，传递出“你看你能力不行，但我们还是大方录用你了”的信息，方便在砍价时让自己不好反驳什么。
　　看穿了这位冰山人事玩的把戏后，张琦一面腹诽，一面觉得挺委屈的。她是个自尊心很强、但同时又是很自卑的人，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所以工作上从来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做不好别人对她有意见，处处表现要比别人强出一头，内心特别渴望得到领导、同事对她的认可。今天的这位冰山人事，一上来就没一句好话，还处处挑她的毛病。为了得到这个工作，她一直忍着心里的不快。但最后的摊牌，让她性格里那股叛逆、拧巴的劲儿一下就冲上来了。张琦特别想拍着桌子，冲对面的说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工作大不了不干了！”
　　不过，想到毕诗晨之前一直跟自己强调，说这工作肯定是十拿九稳的，张琦早已经把工作辞掉了。如果今天拒绝了，找工作便得重新开始，心里那个不自信的苗头便又冒了出来。
　　“下一个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着，也不见到比现在这个好，在这里，好歹还有毕诗晨在。”张琦在心里反复跟自己说了几遍之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冲对面点了点头，说道：“行，没问题。公司有公司的规定，我既然选择了这里，肯定是要遵守公司相关规定的。”
　　“好的，有关职位和薪资，以及入职时间，我会附在聘用函里，今天稍晚以邮件的形式发到您的邮箱，您注意查收一下，尽快回复。那我们今天就谈到这儿吧，我代表公司，欢迎您的加入。”冰山人事边说着，边起身，象征性地向张琦伸出了手。
　　“感谢公司能够给我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公司和领导的期望。”张琦强忍着心里的不快，起身握住了对面的手。
　　“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就不送你了。”
　　“您留步。”
　　简单地寒暄后，张琦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