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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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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重要,在她的心里无出其右。
一切好像就深刻得有点莫名其妙,她自然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她便愿意为他几近倾其所有。
年岁渐长,他也慢慢没有年少时那种别样的明亮,没有了那一丁点红了眼圈的不甘。
他鬓间散出了些霜色,在同龄人中要早一点,他在理发时会有意推掉。
她本来没有在意到,某日百无聊赖中他挨在她身边打了小盹,没太久又因外面不怎么识相的天气龇牙咧嘴的伸手抵住残端。
他往一边退了些,手仍是熟练地拍打着,稍稍松快了才抬头道,“应该是幻肢痛,我时间长了。已经不怎么犯了。”
她此前不可能了解这些,换言之其实她以为已经很了解的生活还只是一部分,这是偶然间瞥到过的定义。
在此之前,她的经历无法让她将这些具象化。
当然没多久他就好多了,如往常一般站起来把弄乱的沙发理了理又坐了回去。
他习惯很好,独居时就收拾得秩序井然。
她端了杯水,他接过一饮而尽,“放心。已经好很多了。平时也没影响。”
“都快二十年了。”她腹诽。
他笑道,“这么一算的确是挺久了。”他笑着把她搂在了身边,“所以要多心疼心疼我呀!”
半真半假的,笑意里更多的也有疲倦。
“是真的心疼。”她有点恍惚应着声。
“好。”他拍着她的肩回应着。
“是真的。”她不由自主急切起来,扭过头连忙自证,“我。我觉得……”
她不知为何就急切起来。
兴许是那句快二十年了,即便这之前与她无关,她依然会想到这个在她眼前笑着开玩笑的人,过去的十多年里承受的还有更多,那些被忽视着而独自迈过的时间。
“我知道。”他知道她急的是什么,他抓住了她因为急切而扬到了半空的手,“虞欢。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都明白。用不着去想没出席过的过去。”
他措辞依然还是平静地,掌心的薄茧让她焦躁也急切的情绪瞬间安定下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视线还是模糊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欠身把纸巾递了过去,“听起来虚无缥缈。这十几年,多数真的是往好了再发展的。”他谨慎的想着措辞,“一开始真的要比能想到的还要糟糕得多。虞欢,你还会想听么?”
他的过去,在她面前多半是抽象的只言片语。
“嗯。”应声时的鼻涕泡让她的难受被迫终止。
他看着她道,“很矛盾,从眼下情形来看不该告诉你这些,但也不希望自己的过去是在你的猜想中。”
她木木的点点头,随即又道,“如果不想提就不说了。”
“没事的。”他想了想开始道,“初中,那种运渣土的大车卷的。据说入院的时候左腿的皮整个被撕掉了,第一回截肢的时候腿留到膝盖上一点。但坏疽了和时间赛跑又进去两次,醒的时候就剩屁股了,没法包还有感染,能闻到自己发臭的味道,天天有人端着盘子来清创。就这么躺了个把月。”他试图措辞轻松一些,却还是微微有了点抖,“慢慢开始愈合,能包起来,能换姿势,能拆线,能坐着,能站起来,用了快一年。当时皮肤和肌肉严重缺失,相关神经也损伤比较多,没有办法顺畅的大小便,要借助一些外力措施,幻肢痛也很频繁。后来,装假肢、做康复、修复性的手术和功能性的恢复,后面十几年里,几乎每个假期都用来做这些事。一切就这样一点一点好了起来,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他与她一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竟然没有为这样具象的过去而情绪低落,她瞥着他的鬓角道,“用了这么久。”
“是挺久。”他道,“但这么多,都是已经过去的了。”
真的过去了,那些具体的不曾被他虚伪的说忘记的过去。
他当然是重要的,在她的心里。
他并没有因为这些而逃避过什么,他并非借灰色的过去而挟持她的付出。
他会煮好几种她爱喝的茶,不算出色的厨艺也偶然会有一些她曾经留意过的菜品。
他记得她和她家人的重要日子,记得那些他们喜恶的东西。
他会在不忙的情况下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当然也会在某一天选择偷懒。
他可以很坦然地告诉她这个地方我陪你去不了或者这个地方你得等等。
他把孩子教育得很不错。
他在累了的某一天也会哼哼唧唧如同孩子一般让她厌烦。
他从未使自己特殊过。
……
他足够坚忍,他在被忽视和逃避中走过了漫长的晦涩难明的岁月,用不着别人一丁点的怜悯。
他心中有她,无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