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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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然希早早起床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她穿上白色的运动鞋，对着镜子美美地戴上黑色的遮阳帽。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来到书桌前，书桌上摆着一个芭比娃娃图案的蓝色保温杯，杯子上的颜色已经变得斑驳，看上去应该使用很久了。
她双手捧起杯子，凝神细看了一会，转身将它装进背包的边网袋里。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外面探进来：又圆又黑的大眼睛，额前的头发剪得齐溜溜的，像绸缎般光滑，白嫩的脸蛋，笑起来格外惹人喜爱。
“姐姐，你好了没有呀？”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清脆。
“哦，已经好了。”然希边回答边把背包背好，“小杰，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早就好了，你看！”小杰神秘地笑了笑，将门推开。他穿着深咖啡色的牛仔裤和迷彩T恤，脖子上挂着一个望远镜，俨然一副小小丛林兵的模样。
“哇，小杰真的好酷哦！”然希惊讶地赞叹道。
“我还有这个！”说罢，他突然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举到前面，小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玩具手枪，朝着姐姐做开枪状。
然希推搡着小杰来到客厅。季沫馨正拎着旅行包站在门口等候。她脸上挂着温柔安详的笑容，对两个孩子说：“要准备出发了哦。”
“嗯。”然希欢快地点头。小杰举着玩具枪喊道：“Let’s go！”
下了楼，季沫馨一打开车锁，小杰就跑过去拉开后排座的车门钻了进去。然希则坐在副驾驶的位子。
“妈妈，外婆会喜欢我和小杰么？她凶不凶啊？”然希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季沫馨伸手抚了下她的头，笑着说：“外婆很想见你们呢。她一点儿也不凶。”
“那外婆会给我做好吃的么？”小杰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问。
“当然了，外婆会做好多好吃的，她一定会很高兴做给你吃的。”
“太棒啦！”小杰欢呼道。
然希和季沫馨互看了一眼，相视而笑。
车子行驶了将近五个小时后，到达了西潭。季沫馨的母亲正站在巷子口迎接女儿的到来，两个孩子喊着“外婆”朝她奔了过来。
季沫馨走过来，轻唤了声“妈”。母亲一语未发，含泪点了点头，揽着两个孩子转身往回走。
走到院子门前，季沫馨看着门口的桂花树，停住了脚步。它看上去比记忆里更加粗壮了许多，这么多年它一直都站在这里，虽然无法移动，却像个拥有完整生命的人，守护着这个家和这里的一切。
季沫馨的脑海里浮现出关于父亲的记忆，那一年她还很小，父亲在贵妃街的花市买回了一株桂花树，她看着父亲在门口挖洞栽树，还天真地问父亲这棵树以后会不会结果子。如今大概三十几年的时光匆匆掠过，她确实从生活的大树上品尝到了果实，酸涩、甜蜜、痛苦、绝望、离别，百般滋味，刻骨铭心。
下午的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脸上，细碎的光线晃得满地斑驳。她遥望着青石巷上方的一片天空，一幕熟悉的画面似乎在云层上开始逐渐显现。尚卓掰断了所有的卡，摔碎了手机，像个耍赖的孩子坐在青石街的马路中央不肯起来。他的眼神那么倔强而又炽烈，以至于从云层望下来，她依然能够为之悸动。
她想，如果那时，自己可以更勇敢一点，冲过去跟他拥抱该有多好。可是，终究还是错过了那么多美好，留给了内心一片遗憾。
一阵风吹过，云上的画面散了。她迟迟不肯低下头来，凉凉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嘴角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晚饭后，两个孩子前后都睡着了。季沫馨帮着母亲收拾完桌子，和她坐在客厅里聊天。
“以后，就打算这样过了？”母亲喝了口茶，平静地问。
“是。我会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长大。”
“也好，有这俩孩子，你也不会孤单。我这一辈子，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你倒比我幸运呢。”
季沫馨从母亲的话中听出她心中的苦涩，往她身边挪了挪，搂住她的肩。“妈，对不起。是我让您操心了。”
母亲拍了拍她的手：“操心什么，你经历了这么多，妈什么都没有帮到你。妈只是想，你的日子还长，得有个男人在身边才行啊。”
季沫馨低头沉思了片刻。“我有然希和小杰就足够了。妈，我这辈子，真的，再也不可能爱上一个人了……”
母亲轻叹了口气，无言以对。她双手撑着腿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房间去。
第二日，季沫馨带着然希和小杰去逛贵妃街。贵妃街一如往昔热闹非凡，小吃和小商品琳琅满目，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因为是夏日，天晴风和，游人多着鲜艳亮丽的衣服，和古朴典雅的建筑形成了别样的对比。街上随处可见脖子上挂着相机的人在捕捉美妙的瞬间。不管怎么拍，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感觉，充满了艺术人文气息。
然希和小杰兴奋地东张西望，对周围的一切都满是好奇。季沫馨发现街口原来的那棵许愿树不见了，护栏里现在是一棵一人粗细的银杏树，枝桠不多，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却显得充满了生命力。
正当她看着这棵树出神，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请问您是来许愿的么？”
季沫馨回头，是一位戴着顶老式毡帽的老人，他脸很瘦，额头上皱纹深如刀刻，却显得非常和气。“大叔，这里原来的那棵古树怎么……”
老人叹息道：“人有灾祸，树虽长寿，也是免不了要经历这些的。去年冬天，夜里一场大风雪将那棵老树拦腰折断了，这不政府今年特地又移了一棵银杏树栽在这里嘛。”
“哦。”季沫馨只觉得十分可惜。
“你以前是不是来这里许过愿啊？”
“嗯。”季沫馨想起曾和尚卓一起在这里许过愿，“大概四年前吧。”
老人一脸温和的笑：“想不想碰碰运气？”
“啊？”季沫馨不清楚他的意思。
“那晚树毁了之后，第二天我就把树上所有的许愿瓶都收集了起来，想着等这棵树长大些，我就把它们重新挂回去。有四百多个许愿瓶呢，也许你可以找到你的那个。”
老人说完招呼她跟他走。季沫馨愣了下，然希摇了摇她的手臂，小声说：“妈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尚卓，那时许的会是什么愿望呢？季沫馨心里突然很想知道。
“姐姐，我要冰糖葫芦。”小杰见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举着架子走过，撒娇地说。
然希笑了笑，快步追上小贩买回一串递给他。小杰开心地吃起来。
看着小杰开心地吃着冰糖葫芦，季沫馨脑海里闪过一幕熟悉的画面。她望着老人还未远去的背影，拉着然希和小杰快步跟了上去。
老人在许愿树对面的街角处开了家工艺品店，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头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店内摆着两排红木陈列架，上面放着许多各式各样的袖珍木雕工艺品，看上去充满古韵。
“来找找看吧。”老人指着墙角说。
墙角摆着一个红色的木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一个个塞了字条的小玻璃瓶。每个玻璃瓶的蓝色瓶塞上都刻着许愿者的名字。
季沫馨伸手在上面一一寻找，然希和小杰则蹲在她身下好奇地拨弄着。瓶子碰撞发出犹如风铃般好听的声音。
突然，然希惊喜地大声说：“妈妈，我找到爸爸的名字啦！”
季沫馨从然希手里接过瓶子，解开绳子将它从架子上取下来，瓶盖上果然刻着“尚卓”两个字。
她没有立即打开瓶盖，而是对然希说：“你看好弟弟。”推开门走出去。
她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来，由于瓶塞塞得很紧，费了好大力气才拔开。将瓶子里卷得很细的纸条倒出来，取下皮筋，轻轻打开。纸条上用黑色的水笔写着一行字，字迹十分工整，看得出是一笔一划用心写就的。
沫馨，早点接受我吧，我会用生命去爱你。
季沫馨呆怔地望着纸条上的话语，双手开始不断地颤抖起来。过了一会，她攥住纸条的双手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要倾尽一生的眼泪，放声哭泣。
周如与丹尼尔的爱情经历了将近四年的起伏考验，在这个夏天，两人终于结束这段长跑，迈进了幸福的婚礼殿堂。季沫馨作为挚友，带着一对可爱的小花童参加了婚礼。
在婚礼前一个星期，周如在微博上发了一段话：亲爱的微粉们，隆重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周董我要结婚了！希望大家能分享我现在幸福快乐的心情。我还要感谢一个人，他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知己。是他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珍惜自己深爱的人，不怕为对方付出，在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哥们儿，你永远都活在我心里。还有，丹尼尔，I love you！
三年前的那天下午，周如的邮箱里接连收到两封邮件，发件人都是尚卓。
第一封是尚卓写给她的：周如，当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要惊讶，因为我选择把我的心脏移植给沫馨。原因很简单，我爱她，我希望她活下去。请原谅我，如果她死去，那我也只会剩下一具行走的尸体而已。代我向我妈、艾然、还有我的儿子说抱歉，帮我照顾他们。我是个自私的人，永远不奢求他们的原谅。公司也有你的心血，在你的桌子上，有我拟的股份转让书，字我已经签好了。好好把公司经营下去，我相信你能做得更好！下面的邮件，请等到她恢复健康，得知真相的那天，帮我转给她。
而第二封邮件只有短短几句话：或许这是最好的方式，让我的心在你的身体里继续跳动，就像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不会分开。我爱你，沫馨。答应我，为我好好活下去吧。
尚卓在家中的卧室里割断了自己手腕的动脉，直到血液快要流尽，在意识即将陷入无尽黑暗中前，用最后一丝气力，将握在手中的手机里事先写好的短信发送了出去，收件人是艾振威。
为了拖延对他实施抢救的时间，他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艾振威收到短息后，血液直冲头顶，立即赶去尚卓的家里。
爸，我在家的卧室里，把我的心脏给沫馨，眼角膜给艾然。还有，帮我照顾我妈，谢谢你。
一切都如尚卓的设想，他被紧急送到医院，不久医生宣布不治。谢曼云当即晕厥。艾振威令医院执行了他的决定。
季沫馨的心脏移植手术在尚卓被送到医院一个半小时后开始，直到将近五个小时后才结束。移植手术后很成功，尚卓的心脏顽强地开始在季沫馨的体内正常工作，没有半点差错。第二天下午，季沫馨如同受到了感召，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而艾然在经过眼角膜的成功移植后，于三天后重见光明。只是，当她得知真相后，悔恨交加，心如死灰。她在儿子的襁褓里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着她为孩子取的名字“尚杰”，交代希望由季沫馨作为孩子的母亲抚养他长大。
“你把眼睛给了我，却让我再也看不到你。看不到你，那我要这双眼睛还有什么用。你的心永远只属于她，而我的心却只装的下你。你让她活着，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离开。”艾然在一个深夜，像只白色的蝴蝶，自医院十五楼的天台飘落下去。
季沫馨独自走在深秋的青石板街道上，脚下踩着落了一地的梧桐树叶，咯吱作响。空气已然微凉，口中呼出的气息在面前凝成白色雾气，这才察觉，冬天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一阵风吹过，她的头发随之飘舞。她双手交握，轻轻朝掌心里吹了两口热气，搓了搓手取暖。远远能看见贵妃街街头的那棵银杏树了，好像比往年又高了许多。她裹了裹紧身上的风衣，朝树的那个方向加快了脚步。
完结（2013年4月13日凌晨3点）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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