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情》木奶伊

20、夜深

　　宋长忆转着笔，再一次和转过头的吴京博对视，对方冲他挑衅地笑了笑，莫名其妙。
　　这一阵子吴京博很奇怪，总是转过头看他，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还总露出你等着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书杯一样。
　　他戳了戳前头的罗其言，低声问道：“你知道吴京博怎么了吗？”
　　罗其言看了眼前排，也跟着压低声音道：“不知道哇，他这几天怎么老扭过来。是不是爱上我了。”
　　宋长忆抽了抽嘴角，拍拍罗其言的肩膀，委婉道：“他倒不至于这么重口。”
　　罗其言的同桌王习辰偏过头，压低声音说：“这几天他在宣传大礼堂的演讲呢。”
　　宋长忆笑道：“不是吧，他帮我宣传？”
　　王习辰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说：“他自己。”
　　这下连沈昀都抬起了头，罗其言更是震惊，问道：“他自己？他有名额？”
　　王习辰：“不知道啊，反正他们那一帮子都这么说。”
　　罗其言一脸懵：“我怎么没听说。”
　　“你跟宋长忆和沈昀玩的好啊，还有传的范围不是很广啊。”
　　宋长忆无语凝噎：“这都没几天了吧，他还指望老师临时更换选手呢，这玩意早都报上去了。”
　　想了想，他又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除非我出啥意外了，不过也轮不到他啊。”
　　沈昀闻言一怔，他看向宋长忆，出意外？
　　宋长忆察觉到沈昀的视线，以为他是怕了，安慰道：“没事啊，法治社会，他应该不敢。”
　　罗其言裹紧了外套，说道：“好害怕啊。”
　　连王习辰闻言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宋长忆抽了抽嘴角：“你摸摸你那一身腱子肉，你再看看他那小身板，你一拳仨好吧。”
　　“那可不一定，他要是找人了怎么办。”
　　“报警啊，你总不能硬上吧。”
　　-
　　又是星期五，自从感觉到自己喜欢沈昀，宋长忆就越来越不喜欢周五，足足有两天不得见面。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宋长忆扼腕，感叹道，又一次与李白共情了。
　　磨磨蹭蹭地收拾完，他看着仍在收拾的沈昀，问道：“星期天出来玩吗？”
　　沈昀的动作顿了顿，手指摩挲着书包，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好吧。”
　　沈昀背着书包走出校外，从裤兜里摸出一枚硬币，坐上公交车回到了租的房子。
　　是个胡同房，很难想象在南深这样的大城市里，还存有不是高楼大厦的低矮房屋。
　　沈昀靠在小巷子里的灰黑色的砖墙上，左腿微曲，脚尖着地，他叼着根点燃的烟，目光落在巷子尽头一盆糊成马赛克的蓝色满天星。
　　这时候的他才是日常的他。
　　日头被西边看不见的黑洞一点点吞噬，天渐渐沉了。
　　他望了一会，取下贝齿咬着的烟，突出一圈白雾，重新放进嘴里，垂着黑眸，微低头，烟灰自然掉落在地上，风一吹，刮过他的所有，连带着地上的烟灰一点也没留下。
　　站了一会，待烟快要燃尽的时候，他直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捞起地上的书包，取下烟头，在墙上用力碾动了几下，最后一点亮光也被抹掉，随意一抛，烟头就这样精准地落在几米远的垃圾桶里。
　　他又掏出烟盒，拿出一根放在嘴里只是叼着，没有进一步点燃。
　　走出不远，听到巷子外传来说话声，本着不窃听别人隐私的理念，沈昀加快步伐，却听见话里有几个字像是“宋长忆”的发音，他脚步微顿，未作迟疑又退了回去。
　　“宋长忆这仨字怪他妈好听的啊。”
　　“好听，确实好听，一听就是那种乖乖学生的样子。”
　　“你记得咱老大他侄子咋说的来着？”
　　“抢他名额，还有污蔑他？妈的忘记了，反正描述地挺罪大恶极。”
　　“管他呢，惹谁不好，惹吴老板的侄子。”
　　“定金到手了吗？”
　　“早到了。”
　　“那就行，到时候去蹲点，在啥演讲开始之前动手就行。”
　　“对……”
　　两人边唠着磕边抽着烟走进来，没注意到有个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还没反应过来，比较高的那个就被一拳砸在脸上打到了。
　　“卧槽，这他妈的谁？”
　　矮的那个正准备冲上去，就被一脚踹倒了，只见一个长得很凶，穿着一身黑，剃着寸头的男人走近，俯身一拳打在矮个子肚子。
　　“卧槽，妈的真疼，你这是黑恶势力，小心我报警抓你！”
　　高个子爬了起来，冲向沈昀，沈昀骑在矮个子身上，偏头，一阵拳风擦着脸过去，顺势，沈昀拽住高个子的胳膊往下一拉，高个子没站稳，直接倒在了矮个子身上。
　　“哎哟，砸死我了。”
　　沈昀站了起来，嘴里的烟还叼着，他没吐掉，轻喘着气，他一把把拽住高个子的外套领子，往上一拉，和高个子对视。
　　“搞谁？”
　　“什么搞谁？你他妈是不是神经病。”
　　“搞宋长忆？谁要你们搞宋长忆。”
　　高个子支支吾吾，没说上来，见沈昀有些发愣，胳膊曲起来想给他一个肘击，还没打出去，就被沈昀一脚踹到在地。
　　高个子和矮个子躺在一块，两个人都捂着肚子哎哟。
　　沈昀走上前，蹲在两个人中间，取下嘴里的烟，掐掉烟嘴，将烟草掰成两半，一手拿着一半，双手拍着两人的脸。
　　“说出来是谁做的，对你我都好，我可是学过医的，知道往哪打最疼判的最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飘在夜里，像是恶魔的低语。
　　高个子矮个子咬住嘴就是不说，沈昀轻笑一声，拿出兜里的打火机，将两半烟卷都点燃了。
　　他掐住高个子的脸，逼着他张嘴，说道：“既然不说，那这喉咙就别要了。”
　　说着，就把烟卷往高个子嘴里塞。
　　“别别别，我说，我说，好像叫啥博？”
　　沈昀一顿，问道：“吴京博？”
　　矮个子答道：“对对对，就是他。”
　　沈昀松开掐着高个子的手，站了起来，给两个人一人一脚让他们滚，两个人连忙爬起来。
　　他掏出手机，让两个人站那先录了个关于他们作案计划的详细过程以及对吴京博的之人的视频，录完又给他们两人一人一脚。
　　“别想着报警，这里也没有监控，还有，离德欣高中远点，从今天以后，见你们一次我打你们一次。”
　　两人越跑越快，沈昀的话就像恶兽追在他们后面。
　　沈昀待到他们跑远，踉跄着来到墙边，靠在上面，缓缓下滑，直至蹲在地上，他呼出一口热气。
　　明明没有受伤，却还是全身都像被打了一遍，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具身体越来越弱，没剩多长时间了。
　　点燃一根烟，这次三两口就抽完了，他吐出一缕缕白烟，飘散在这黑夜里。
　　-
　　宋长忆刚洗完澡，只穿了短裤，走出浴室，黑湿的碎发一滴滴地往下落水。
　　他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滑动了几下，洗澡前给沈昀发的消息，到现在都没回。
　　轻啧一声，看常斯青一直在群里发消息，搞得自己都不想理。
　　他点进去，三言两语敷衍完常斯青的话题，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送你离开：怎么表白才是最不敷衍的。】
　　【坐拥佳丽三千：这么快？】
　　【鱼：哟。】
　　【唯爱白白：我当时是送了一大束玫瑰花，还有摆了不少蜡烛。】
　　【送你离开：我觉得沈昀，可能不会喜欢这种……】
　　【唯爱白白：你说的也是……】
　　【送你离开：算了我还是自己琢磨去吧。】
　　宋长忆这才明白，问他们几个也是白问，首先吧，余程成肯定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而常斯青就一恋爱小白，还是被爱的那个，什么也不懂，白妤是女的，许亦的计划也用不到自己身上。
　　果然，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先把这事放下，宋长忆乖乖地去写作业了，文科年级第二可不是张张嘴背背书就能拿到，一套套刷题才能稳定根基。
　　周六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学画画，宋长忆感觉蛮有成效的，至少现在画得颜文字能让沈昀看懂了，说实话，他严重怀疑是沈昀的眼神不好，自己之前画得明明也很可爱。
　　晚上，宋长忆打开沈昀的聊天窗，还是没回。
　　他只是问问沈昀周日要不要再去一次老张家吃麻辣烫，好久没吃了，怪想念的。
　　对方的状态显示的是不在线，这让宋长忆心里存些安慰，至少不是看见了不回。
　　沈昀醒过来，屋子里黑暗一片，他躺在狭小的床上，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睡一天了。
　　他没睁开眼睛，手往四处摸索，摸到了手机，摁半天都没亮起来，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他直起身子，微曲着右腿，胳膊支在腿上，捶了捶有些发痛的太阳穴，静了一会。起身下床，到床头给手机充上电，去洗手间洗了个澡。
　　出来查看手机，锁屏上只有宋长忆给自己发的消息。
　　【沈昀：去。】
　　宋长忆一直守着聊天，晚上九点多了，沈昀突然给自己发了消息。他本来躺在床上，看到回复差点蹦起来。
　　【宋长忆：欧克。】
　　【宋长忆：那我们在哪碰面？】
　　【沈昀：就学校大门口，十一点半。】
　　【宋长忆：行。】
　　宋长忆激动地晚上差点失眠，十一点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才七点半就起来了。
　　在镜子前比对着哪件衣服穿着更合适，宋长思靠在门框上，看自家哥哥跟孔雀开屏一样在那比划着。
　　她听常斯青说了宋长忆喜欢沈昀，是宋长忆同意后才了解到的。
　　上次赛车看见沈昀，人长得很凶，但是确实帅，个子估计有一米九了吧，站那贼有压迫感。
　　不过还是没有想到自家哥哥是个gay，虽然自己经常看男同小说，却真没预料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轻叹一声，开口道：“你准备怎么和爸妈说？不过爸妈挺开放的，应该没事。”
　　“高考毕业之后吧，”宋长忆动作一顿，转而又笑了笑，说，“现在还没一点着落呢，对你哥那么自信？”
　　宋长思说：“你不是能看见情绪吗？你不确定？”
　　宋长忆抽了抽嘴角，无奈道：“他的看不见。”
　　宋长思闻言站直了身体，惊讶道：“我的天，这种设定好像天生一对。”
　　“我也这么觉得。”听了宋长思的话，他笑了笑。
　　最终，宋长忆还是选了最初的那套，一身黑。
　　临出门前，宋长思突然发问道：“你们俩谁在上啊。”
　　宋长忆穿鞋的动作一顿，冷着脸道：“这是秘密。”
　　宋长思嘟囔道：“你挺像受的。”
　　“你大点声，我听得见。”
　　宋长思连忙跑上楼去，还落下一句：“我看人很准，我的cp不会逆的。”
　　宋长忆扯了扯嘴角，那确实挺准的。
　　坐公交车去到德欣高中，才十一点，宋长忆还没到，觉得沈昀应该还没来。
　　临近校门，他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就站在大门口旁边，靠在墙上。
　　宋长忆不近视，反而因为特异功能的原因，他的视力较于常人还要好上不少。
　　再近些，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沈昀，穿着也是一身黑，黑色的羽绒服衬着他面容更加冷峻，单肩背着一个包，对方没在看手机，手揣在衣服兜里，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长忆下了车，沈昀好像有预感一样抬起头，光落在沈昀的脸上，十二月的中午，太阳暖烘烘的，今天是个晴天。
　　看见宋长忆，沈昀极轻地弯了下嘴角，仅一瞬，但还是被宋长忆看到了。
　　宋长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没有刻意加快步伐，反而放慢了，这十几米的距离似要走上万年。
　　他在等，果然，沈昀往前走了几步，步子迈的很大，速度很快。
　　宋长忆不再磨蹭，大跨了几步，两个人终于拉近了，呼出的白雾交织在一起，他弯唇笑着。
　　“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