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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86机械白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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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第一次是腿。
第二次是手臂。
第三次换了胃。
肝脏。
大肠。
肺。
…
我很久没过生日了,虽然还会有睡眠,但只是为了让大脑休息。
很多人都在建议我把大脑也换成机械芯片,说芯片存储容量远超人脑,不需要练习就能学会所有现存的语言,还能随意调出任何一本书的内容。
“这是潮流。”
“人们”指着自己精心定制捏造的外壳,让我欣赏头皮下的机械脑壳。
“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代做自然人。”他们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笑容,“你瞧,我们现在是永生的。”
我依然需要上班工作,为了创造价值以维持社会继续发展。不再为个人,完全集体化。工作时间被限制在了六个小时,这项法规被严格执行着。和反压榨剥削没关系,单纯因为资源不够。
操作机床的时候,我时常会想,我才是那个机器。
我们的社会像一个大号的仿生生物,处在活着和死去的叠加态。
大脑换成“芯片”的手术并不难,只是要将其他器官的主导者换成程序…本身就是电信号,这真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术。
十分钟就能做好。
为了防止灰尘污染,医生脸上的摄像头罩了一层淡绿色的膜。它很有耐心,一项一项给我解释了各个过程。
…后来我翻了下门口的宣传册,发现它说的和宣传册上一字不错。我问车轱辘话,它就从信息库里直接选择对应回答。
我捏着宣传册,走到了绿地公园。两个园丁正在更换手上的激光炮。
激光炮是个好东西,调整后的强度又能割草又能打下树枝。
几年前,公园里就已经将机械手换成了带园艺激光炮的特种设备了…应该是吧,我对这个并不关心。
我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看着远处缤纷的晚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没有家庭,没有孩子,零星几只白鸽从湖畔扑棱棱飞起,扇动着暖红色的羽翼滑过水面。
很久以前,有个很有趣的问题。
如果换掉了所有的器官,只保留记忆,那还是原来的人吗?
如果换掉了记忆,但身体没有变,还会是原来的人吗?
我走回了医院,对着医生说:“我想换个身体。”
“您是指更换身体器官吗?”
我的大脑叹息了一声:“不,我想做鸽子。”
“公园里飞的那种。”
如果芯片能够存储灵魂,那我为什么要强行保留我的外壳。
“您是希望定制一个机械鸽子身体,然后将芯片复制上去?”
医生温和地表扬了这个想法:“很新奇的想法,不愧是人脑。”
它是指我的脑子搭错筋,错误的神经元勾结在了一起。
不愧是智能医生,说话就是好听。
…
我还是换掉了大脑,做了一只白鸽。
由于这个想法过于离奇,很多人都跟起了风。
这个手术比换脑子还简单,首先有一个合适的,没有故障的身体,然后把金属天灵盖掀开,拔出芯片,放入新身体里,合上天灵盖,完成。
一周不到的时间里,街面上出现了会画画的狗,会写诗的猫。
听说还有人选择成为蟑螂。
没有规则限定人想成为什么东西。
半个月后,终于有人做出了巨大的虫型机械,快乐地称呼自己为虫族——并且欢迎任何小虫虫加入。
那只虫子他妈的有两层楼高,重的压垮了人行道,还坚持用虫腿而不是履带行走。
…不过虫子为什么要走人行道?
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蹲在那零星几只白鸽里假装自己也是个鸽子。
几年后,鸽子老死的差不多了,又不知从哪飞来了几只新鸽子。
我蹲在那几只鸽子里继续假扮鸽子。
傍晚的晚霞很好看,我的脑海里滑过了一大簇形容词与诗句。
“落霞与孤鹜齐飞,你说对不对,小鸽子?”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这么说着。
这声音太熟了,我每天都能听到,这他妈的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向那只新飞来的鸽子。
“…你听得懂,你是人?”那只鸽子有些卡顿,往后蹦了一下,礼貌拉开距离。
“我是鸽子。”我看着另一个躯壳里被复制的我自己,“真巧,也来当鸽子啊。”
另外几只我一直以为是真白鸽的鸽子也鼓起了头,凑了过来。
公园的绿地上,鸽群用着同样的一个声音说着话。
唱歌,写诗,作画。
一百只机械白鸽在数字黄昏里沉没。
(蜃楼太他妈的好听了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