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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打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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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我球……”一声稚嫩的童音哭喊着,从海棠树旁的白墙外传来,紧接着是又一声稚嫩的声音说着“你别哭,我还你就是了。”
林予烟与红烛相视而笑,这时有一黄衣侍女款款走来,颇有气势,走至林予烟身旁见礼道“郡主,兰医官让我来侍奉您。”
林予烟看她虽是侍女却谈吐不凡,想是兰医官极为看重的,便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衣。”
林予烟宛然一笑,看了眼隔壁的院子,又问道“这隔壁是谁家?”
黄衣轻笑“是宁远侯府,这祥莲街里只有两户人家,一户是咱们楚王府,一户就是宁远侯府了。”
林予烟记起,楚钰跟她说,宁远侯府李夫人与她母妃关系甚好,原来是真的。
“红烛,你去街市李家铺子买些绿豆酥来,咱们去宁远候府拜访一下。”
林予烟纤手轻抚海棠花瓣,目光淡然,不等红烛应声,一旁的黄衣笑道“府中便有糕点,虽是不及李家铺子的精致,味道却也是极好的,我这就去取来一盒,拿给郡主。”
红烛面露笑意,看着林予烟,只见她点头,黄衣快步离去了。
“郡主,宁远候府怕是不喜咱们去,宁远候与咱们齐国公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呢。”
林予烟垂眸,淡然道“就算心中不喜,面上的客套还是有的。”
若是以往,莫不要说是死对头,就连与齐国公关系甚密的府宅邀她前去她都是不愿的,而如今却要主动去宁远候府拜访,是她自己的心结。
红烛听到这话显然有些吃惊,她跟着林予烟这几年自是知道她最厌烦那些假客套,看着她向府院门口走去,便紧跟着。
宁远候府的偏门紧挨着楚王府,而正门却离楚王府有一里远,门前两只凶悍的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夕阳的红晕打过来,多了丝柔和,门前的大红灯笼像是已经燃起般通红透彻,而那通红之中赫然于上四个大字:宁远候府。
此时宁远候府大门敞开,门口处的老伯正坐在那里眯着眼听一旁的孩童给他讲学堂的趣事,眉头时而紧皱时而展颜,黄衣走上前,告知嘉秀郡主前来拜访凤姨娘,老伯抬起眼皮看了看林予烟,便去通报了。
而在不远处的红漆檀木过道里,宁舒已看到了林予烟,她快步走来,带有一丝不满,傲慢中却又有一丝忌惮“原来你是嘉秀郡主。”
林予烟自第一眼在寺庙后院见到她时便极为不喜,遇事时胆小哭泣,无事时又是无礼傲慢。
见林予烟不回话,宁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出口气“跟我走吧,毕竟你也是帮了我们,我带你去见我娘。”
红烛撇了撇嘴,看不惯她这副模样,只见林予烟目光在院中四处游荡,格外出神,低声道“郡主。”
林予烟轻应了声“走吧。”
来到凤姨娘院中,眼前瞬时敞亮许多,院中不仅有需几人才能环抱的古槐,主房右侧还种了许多李子树,如今正是结满果子的时节,青紫色的李子压满枝头,一旁是一把已成朽木的秋千,不知是何原因还在那傲然的挂立着,走在前面的宁舒回头看林予烟盯着李子树瞧,露出一抹笑意“那几颗李子树本是要砍了的,不过结果倒是结的勤奋,便留着了。”
一旁的红烛忍不住说着“多好的李子树啊。”
走进凤姨娘的房间,里面布置的格外素静,与凤姨娘整个人都透着不相符的气息,她的面部罩着面纱,露出的部分极为憔悴,一双细长的眼睛透出红肿,显然她是哭肿了眼,而她面对绑匪时那般镇定自若,女子为之在意的容貌如同性命,林予烟看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楚钰的面容。
凤姨娘瞧着林予烟,虽面纱遮挡了神色,可她漆黑的瞳孔却透出一股冰冷的厌弃,淡声说着“你是林序的女儿,我们宁家几代战功赫赫,最看重风骨,嘉秀郡主此来何事啊?”
林予烟早已习惯了这些明里暗里的诋毁,轻笑道“听闻凤姨娘的脸伤的极重,我便来看您,我们齐国公府帝皇赏赐过不少珍稀药材,若是有用得到的,便让下人给送来。”
凤姨娘瞳孔怒睁,那面纱下的脸已怒的扭曲,牙齿上下狠狠绷着,自从李夫人去世后,皇城世家都看在当今皇后的面子上称她一声凤夫人,她心中一直充满恨意的也正是宁远候府世代定下的规矩她无法成为正室,林予烟的一句凤姨娘让她怒色满面。
凤姨娘的神色林予烟都瞧在眼里,面容依旧平和,露出点点笑意,一旁的宁舒瞪着林予烟,怒道“宦官的女儿没娘养果真是没教养。”
“舒儿。”凤姨娘怒喊一声,宁舒的话勾起了她藏于心底的秘密,在城外木屋内只是一眼她便惊了,心底翻涌出前尘旧事,虽然当年她只有十四五岁,如今容貌已然变了许多,可还是能一眼便认出她。
可是那个小贱人不是跟她那贱人母亲一起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吗,尸骨无存,怎会又出现在皇城中,还成了林序的女儿,她本有疑虑,不愿意相信,世间或许就有长相相似的人呢,可是刚才她的言语,一举一动都与曾经的宁念一般无二。
正当凤姨娘头绪混乱之时,有一人走进了屋内,步履沉重,身上自有一股杀伐果断之气涌在四周,他面色黑沉,径直走向林予烟与宁舒处。
啪--
一声极亮的掴掌声响彻在安静的屋内,众人都惊呆了,面露疑色瞧着他,只见宁远候宁全怒气直入眉梢,眼中透出凶光,略显黑黝的皮肤被夕阳的光晕打的泛着红,他落于半空的手掌微微颤了颤,深出口气,才将手臂收了回来。
宁舒哇的一声大哭出声,一双手抱着脸颊,眼含泪水不解又委屈的盯着宁全,哭喊道“爹爹。”
宁全不去看她,淡声道“回你院中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宁舒委屈的泪水直掉,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凤姨娘,只是一向最护宁舒的凤姨娘竟是无奈的冲她摇了摇头,宁舒只好委屈的离开。
宁全的目光落在林予烟身上,只见林予烟面色从容,适才的事情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林予烟看着宁全,“见过宁远候。”
宁全转过身去,双手背于身后,粗犷的声音冷冷说道“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宁远候府,想必,你爹爹齐国公林序也不愿意你来此。”
“打扰了,宁远候。”
林予烟轻声应答,便转身离开,宁全望了一眼她的背影,随即目光又狠厉的看向凤姨娘,只是冷哼一声,便也转身离去。
凤姨娘听到宁全的话,心底是喜悦的,不管那个林予烟到底是不是宁念,只要宁远候不愿意认她,她就不是宁念。
林予烟刚走出宁远候府,思绪正如乱麻,红烛在身旁轻声道“郡主,楚王......”
林予烟抬头望去,楚钰就站在十米开外处,他一身锦衣华服,明显是刚从皇宫中出来,眉目含笑,赫然玉立,看到林予烟走出,他走上前来,林予烟正要见礼,被他制止,淡声道“走吧。”
二人并肩而行,身后的红烛与黄衣相视而笑,心中所想不约而同,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佳人。
林予烟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楚王殿下说过的话可还当真?”
“嗯?”楚钰眼角看向她,疑惑道。
“你说,要娶宁家嫡次女与我作伴......”
林予烟声音轻柔,不带一丝情绪,平静的说着。
楚钰眉头蹙起,轻叹口气,欲言又止,不觉间手握拳状。
见楚钰不语,林予烟扭过头去看他,轻笑道“是我不该这般问,楚王殿下说过的话岂有不作数的道理,还望楚王能......”
不等林予烟说完,楚钰淡声道“那日你未言语,我便已自己做了主,侧妃已有人选,若是你觉得与宁霜有眼缘,我拖皇太后给她物色个好人家就是了。”
林予烟看楚钰的脸上竟有一丝囧色,她露出一抹笑意,看来,楚钰是不打算拉宁远候了。
将要走至楚王府时,林予烟便好奇的问了句“不知侧妃是哪家小姐?”
她这般问纯属无心,只是想知道日后要与谁家小姐朝夕相处罢了,若是个性子温婉的或许能合得来,若是性子跋扈的,便只好留些距离,安然相处。
楚钰瞧着她,正不知拿谁家姑娘来垫背,这时从楚王府走出一女子,极为谦逊有礼道“见过楚王,嘉秀郡主。”
林予烟低声道“原来是顾家小姐。”
楚钰面色暗沉,只好不语。
顾妍是顾秉的妹妹,是顾太傅年近六十才有的小女儿,所以顾妍虽是歌妓所出,却因顾太傅的疼爱在顾家独受恩宠,就连嫡出的哥哥姐姐都处处谦让着她。
顾妍身着一袭红衣,生的格外媚色,身形高挑,笑声道“听闻兰妃娘娘医术了得,我近几日总是食不下咽,正好来拜访一番。”
“嗯。”楚钰轻嗯了声,便往府里走去。
顾妍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后冲着他的背影盈盈一笑,本以为今日来见不到他了,果真上天还是垂怜她,在门口遇上了。
夜色皎洁,繁星满天,林予烟坐在屋内圆桌旁,一手托腮一手拿书聚精会神的看着,用过晚饭后,她便坐在那里了,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愣是没有挪动一下,披散的长发垂落在肩上,映着烛火的光格外亮丽,一身粉衣薄纱乖巧俏丽,手中的纸张翻页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旁的红烛给她添了茶,关怀道“郡主,早些歇着吧。”
林予烟稍稍挪动了下手肘,柔声道“你若是累了便歇吧,我躺下也是难以入睡,不如多看会书,明日好帮兰医官整理药材。”
红烛捂嘴偷笑,被林予烟看了一眼,便乖乖的去一旁歇着了。
次日一早,林予烟穿了身月白色长袍,淡静素雅,肤色白净,犹如不染尘世的九天仙女,来到兰医官院中时,院中已有药童在那左右奔波,端着满满一筐玉蜀黍,正搬去竹板上晾晒,
一筐重物在她手中如同一团棉花般轻盈,林予烟嘴角轻扬,这般大力气的女子她倒是第一次见,红烛看的呆了神,喃喃道“好大的力气。”
林予烟走上前,帮着将掉落在竹板下的玉蜀黍捡起,轻笑道“姑娘好力气,我若是能如你这般便好了。”
药童抬眼看她,嗤的一声笑了,看有人羡慕自己的力气,爽朗道“你这副柔弱模样怕是拿一颗玉蜀黍都会累,哪能干我这般重活。”
林予烟见她不是扭捏之人,不服气的上下看了看她“力气都是练出来的。”
这时,兰医官从屋内走出,面带笑意“阿亭,这是齐国公府的嘉秀郡主,今日你便教她磨玉蜀黍。”
林予烟见礼,兰医官点头应了下便又回屋去了。
倒是阿亭,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你就是帝皇赐婚的王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