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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寺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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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暗黑,雨已停了多时。
红烛在院中候了有一会,稚嫩的脸颊上带着急切的神色,不停的向远处张望,直到林予烟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急忙踱步上前,说道“郡主,你可回来了。”
话音刚落,红烛才看清林予烟一旁的人不是齐国公府的侍卫,而是楚钰,她急忙见礼“见过楚王殿下。”
林予烟轻叹口气,故作责备道“莫要再如此急性莽撞。”
红烛垂头不语。
楚钰停下脚步,望着林予烟“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楚王殿下慢走。”
楚钰的身影在夜色中越行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红烛终于松了一口气,紧跟在林予烟身后“郡主,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都打听清楚了。”
林予烟走进屋内,玉娘上前给她解开油绢衣,凑着耳朵想听红烛打听到了什么,林予烟坐在一旁,抬眸认真的听着。
“郡主,宁霜是宁远侯与正房夫人所生嫡次女,因为宁夫人前几年离世,所以风姨娘虽表面无正位,实则宁远侯府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她掌管,所以风姨娘的女儿就喜欢拿宁霜出气。”
林予烟手心托腮,望着屋内燃着的烛火,轻声问道“宁夫人是如何离世的?”
红烛听到林予烟的疑问,顿时兴奋起来,这正是她接下来要说的,她下意识压低声音说道“宁夫人离世的原因众口不一,祥云街上宁远侯府旁卖豆腐的大婶说是风姨娘早就看她不顺眼,将她害了,曾在宁远侯府洗过马厩的大伯说宁夫人看不惯宁远侯宠妾,精神抑郁,上吊了,不过,常去祥玉街鱼贩那里买鱼的后厨老妈子说宁夫人是死在了娘家振国将军府上。”
林予烟若有所思的点头,因为爹爹帮着振国将军府开脱,引得朝堂不满,所以此事她是知道的,宁远侯宁全的夫人李氏乃是振国将军嫡女,三年前,振国将军府一夜之间火光滔天,男女老少无一幸存,而至今震雷司的人都未查到失火真相。
林予烟沉思了片刻,问道“若是卖豆腐的大婶所言不虚,凤姨娘不过一个妾室,如何敢谋害宁夫人?”
“这个我也不知,不过卖豆腐的大婶许是一时嘴快,说漏了,她说凤姨娘与当今皇后有关系。”
“皇后?”玉娘在一旁听得认真,没有控制住心中疑惑,直接惊讶的脱口而出。
红烛抿紧嘴给她投了个眼神,玉娘放松神态,去一旁的古松檀木桌上取来妆奁,拿起梳篦,默默的给林予烟解发梳顺。
林予烟继续问道“可还打听到什么?”
红烛转动着眼珠,皱眉深思,轻摇头道“没了,宁远侯府里的人嘴都很严,只有这些曾去过宁远侯府的人肯说些。”
林予烟轻轻点头,打了个哈欠,今日自早起便开始忙碌,着实是累了,便轻闭眼眸,长睫垂下,玉娘轻声说着“姑娘,你去了齐国公院中后,兰韵姑娘派人来过,说是今日阴雨便不来找你叙话了,还给你送了些安神香,来人说里面添加了杜衡,去寒气。”
“嗯,可给了来人赏银?”
“给了。”
……
雨后晴空湛蓝,凉风送来爽意。
林予烟洗漱后,用了些白粥,便向府门走去,她的面色苍白,不含一丝红晕,红烛虽心疼却又无言,她的梦魇请遍了名医都无法医治,眼见着身子越来越弱。
齐国公府门前,楚钰的马车已停在那里,绿绸金线,华丽而不庸俗,楚钰骨节分明的手掌拨开帘子,林予烟俯身进了车内,坐于楚钰对面。
马车走动,车毂发出声响,赶车的人林予烟记得,是昨日在周太傅府外跟在楚钰身旁的侍卫。
“齐国公说,你平日里很少出门?”楚钰低沉浑厚的声音似是随意问着。
林予烟乖巧的点头“我向来身子弱,便极少出门。”
“与我讲讲你的梦。”
“不过是一些不吉利的事,殿下还是不听的好。”
“你与太子殿下呢?”
林予烟低垂的长睫颤动了下,眼中透出与柔弱身子完全不符的凌厉,她缓了缓心神,看着楚钰的眼眸,柔声道“楚王殿下既是知道我与太子曾定过情,又为何同意帝皇的赐婚呢?”
楚钰本是看她总在躲避排斥自己,想与她说些话,却没想惹得她如此不快,也挑动了自己心底的一根弦。
“你喜欢他?”楚钰低沉的话语回荡在林予烟耳侧,他放置一旁的手也已握了紧。
林予烟轻抚额头,柔声道“殿下多虑了。”
楚钰心中一沉,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多虑?上一世,她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太子殿下可以给我权势,为我复仇,楚钰,你能给我什么?
马车开始轻微晃动,马蹄声越发响亮,此时已出了城门,有风吹进车内,凉爽而舒适。
露深寺位于皇城外五里处,雾原山的脚下,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庙中已是人声攒动,晨起凉爽,来此祈福的人都赶了个早,楚钰与林予烟在寺庙小和尚的引领下来到寺庙后院,一处极为清静的院落,朴素淡雅,院中只有一棵老槐树孤独的站立着,无净禅师于屋内蒲垫之上打坐,待他们走近,睁开双眼,互相合掌行礼。
楚钰与林予烟于佛前烧香躬拜,祈求福报。
无净禅师起身取来佛前一抷香火泥,放入供纸之中,递于林予烟,温和而语“施主面色苍白,身弱心乱,不可过于忧虑。”
林予烟低垂眼眸,闪过清冷的光,此刻,她愿意诚心发问“可有解法?”
无净禅师轻笑,面容温和“世间一切皆有缘法,苦难烦恼皆由己心。”
“这香火泥可挂于床榻处,可助你清心火。”
林予烟合掌行礼以示感谢。
走出后院,此时日光渐盛,远山映在白光中,格外清丽,山中的空气着实更加凉爽,加之是雨后,四周的林木异常旺盛,林予烟轻踱步子,突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了一眼楚钰,皇城中常有传闻,他一人带兵三千打的匈奴三万大军落荒而逃,这几年死在他剑下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可适才他在佛前又是那般虔诚。
此时又有人来到后院,正在向这边走来,看那穿着打扮,应也是皇城中的大家,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发髻盘起的妇人,身着一袭紫衣,看那做工精致,用的又是上好的丝绸,应是宫中赏赐之物,她身旁的女子一袭粉衣,清新雅致,五官虽不精致,却也有大家闺秀独有的贵气。
待她们从身旁走过,楚钰看着林予烟轻声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林予烟乖巧的点头。
只见楚钰向远处的雾原山处走去,林予烟坐在院中老槐树下,打算闭目休憩片刻,日日梦魇,着实太耗费心神。
蝉鸣开始聒噪,响彻耳际,眼前一片黑暗,犹如坠落万丈深渊,四周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林予烟只觉得手臂酸痛,头痛欲裂,极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却如同被人牢牢禁锢,挣脱不开,心力交瘁,只是一瞬,她挣脱开黑暗,睁开双眸。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她和一旁的两个女人,林予烟下意识的挪动手臂,才意识到双手被粗糙的绳子绑在一起,沉下心来看向一旁,这座脏乱的木屋里除了一堆稻草外再无一物,屋外的阳光透过窄小的窗子投射进来,打在草堆上,格外亮堂,一旁的两个女人也渐渐睁开双眼,正是在寺庙后院见到的那两个女人。
紫衣妇人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林予烟,眼中透出不解,随即被一旁粉衣女子的惊恐声打断“娘,这是在哪啊?”
粉衣女子略带哭腔慌乱的喊着,使劲挣脱手臂,却无济于事,紫衣妇人宽慰她道“别怕,车夫等不到咱们会找人的。”
紫衣妇人宽慰完女儿后,又将目光看向林予烟,目光中透出不可掩饰的凶意。
林予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没有那么简单,那股恐惧明明不是被绑在这里才有的。
粉衣女子问道“你是谁啊?”
林予烟轻声回道“我只是寻常人家女子,怕是说了小姐也不知。”
粉衣女子上下打量着她,眼眸中满是狐疑,却又不好再问。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直到那扇木门吱呀呀的响起,有二人蒙面而入,手拿刀剑,紫衣妇人精明的眼眸打量着蒙面人,未有丝毫畏惧,厉声道“放了我们,想要多少银子我自会给你们。”
一蒙面人走上前,停在粉衣女子面前,手中的长剑挑起她的下巴,窗口的光在长剑上游走,清冷耀眼,蒙面人淡声道“说说三年前的事,不然……”说着,那凌冽的剑在粉衣女子脸上游走。
紫衣妇人突然慌了神,适才的镇定消失不见,她眉眼紧蹙,恶狠狠道“谁派你们来的?”
蒙面人继续道“三年前,宁远侯夫人被你所害……”
不等蒙面人把话说完,紫衣妇人大吼道“胡说八道,是她自己短命,我从未害过她。”
蒙面人手中的剑轻晃了下,粉衣女子的长发掉落在地,粉衣女子泪眼朦胧,虽极力隐忍着,眼泪却不听话的跳出眼眶,带着哭腔道“娘……”
紫衣妇人眼露凶光,怒吼“别动我女儿,有什么冲我来。”
话语落地,蒙面人的长剑一闪而过,刹那间,紫衣妇人白净的脸上划过一道血迹,正在向外溢血,林予烟看着这一切竟丝毫没有觉得可怕与怜悯,只是粉衣女子害怕喊阿娘时,她心底有一股悲凉之意,阿娘,对于她来说,像是从未有过的存在。
紫衣妇人面容终于露出惊恐,发疯了似的大喊“你若是再敢伤害我们,宁远侯定不会饶了你。”
粉衣女子啜泣着看林予烟,撇嘴道“你为何不审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