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竹》纸月色

2、一逢

　　周五鹤尴尬劲儿缓解后旁若无人地坐下来，跷着腿，听亲娘热情的声音此起彼伏。没忍住冷嗤一声“您还是别搁这搞什么母女情深了，人估计早把您忘了呢。”

　　苏素拍了拍他脑袋，眉头紧蹙：“不会说话就把嘴巴捐了。”

　　周五鹤冷哼一声，低头转笔。

　　玉白的指间夹着只黑笔，笔尾扫出模糊的影。他转笔转得千姿百态，专心致志，无视旁边“母女”恩爱的场景。

　　苏素温柔地摸摸向晞的头，语气温和，“还是小晞一如既往地乖。周五鹤你要给我好好照顾妹妹，听到没有？”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苏素声音下意识上扬。

　　周五鹤用蓝牙耳机堵上耳朵，头也不抬随口答应，“知道了，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苏素看他那态度，刚准备掐人，向承忙拉住了她，温和道“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啊，都这样，嘴上硬着呢，心底还是软的，咱啊，就把心放肚子里咯，难得见一面，刚好出去吃顿饭，叙叙旧。”

　　听他这么一说，苏素这才放下了准备摘人耳机的手，跟着向承往外走，嘴里周五鹤的各种罪行滔滔不绝。

　　看人走了，向晞才松了口气，刚刚笔直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靠着椅背。

　　周五鹤正看着手机，听到她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瞥了她一眼，嘴里阴阳怪气：“哟，乖乖女不装了？”

　　周五鹤长大之后怎么嘴变得更欠了呢？

　　向晞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回去：“那可不是，我还能装出乖乖女，哪像某些人，连装的资格都没有。”

　　周五鹤闻言，想起自己小时候跟苏素撒娇结果被扇老远被骂肉麻的经历就牙疼。

　　他挂上假笑：“行行行，姑奶奶你长得牛，你能装，你有本事。”

　　向晞察觉到他好像生气了，内心有点愧疚，“你真生气了？不是吧，我不就……”

　　老师走进了教室，向晞连忙止住话头，拿出笔记本。

　　周五鹤在屏幕上戳戳点点，耳机里面放的歌声很小，听到她的声音也不应声，想晾着旁边的人，打算等她开始可怜兮兮地道歉再大发慈悲地原谅她。

　　结果听到她的话戛然而止，他不悦地看向她，正想开口的时候，一道略微嘶哑的男声透过歌声传过来：“第三排那个男生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这才发现老师早来了，摘下耳机后还没意识到他点的是自己。还四处张望，想看哪个小倒霉蛋被点了。

　　向晞在旁边光顾着幸灾乐祸，忘了提醒他。

　　“对，叫你呢，你看旁边的人干嘛！”地中海不悦道。

　　他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咳了两声，把视线转移到黑板上的一道基础题，看了几秒，也没站起来，随口念了个答案。

　　地中海脸都皱一块了：“答案是对的，但是你这态度……”

　　他之后的话周五鹤也没听进去，反正讲来讲去就那些大道理。

　　周五鹤扫了眼前面的地中海，他在说了一通大道理之后又接着管自己讲题了。

　　他这才转头看着向晞，咬了咬后槽牙，“靠，这你都不提醒我？”

　　“这不是忘了吗。”向晞压低声音稍微凑近点说：“下次你叫我声向姐，姐给你放一节课哨。”

　　看着面前少女嚣张的笑，他拧眉，“拜托，你比我小好不好，我现在都没让你叫五鹤哥哥呢，还向姐，信不信……”

　　“还讲还讲，成绩考的好就行了？懂不懂尊重老师！我在上面讲，你们在下面讲，其他同学还听不听课了……”地中海一个猛回头，捏着粉笔头指着他们，口水在半空中放烟花，足以彰显他的愤怒了。

　　噼里啪啦的话语砸到两人脑袋上，最后他一拍讲台，“你们成绩好不用听对吧？很闲对吧？站外面走廊去！”

　　向晞：都怪你

　　周五鹤：……

　　俩人在走廊站着，期间还有高三的老师路过，看他们的眼神跟看猴似的。

　　向晞表示从小当到大的好学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耻辱。

　　她背在后背的手默默地掐了下周五鹤的胳膊。

　　周五鹤吃痛，没忍住“草”字出口，下意识骂出声：“你有病……”

　　还没骂完，里面又传来震耳欲聋地骂声：“站在外面还要讲？要不要给你搭个戏台子让大家看看你演的好戏啊？”

　　向晞好想笑，又怕被里面的地中海听到，使劲捂着嘴巴憋笑，眼睛因为憋笑有点泪光，亮闪闪的。

　　周五鹤此时被骂了三次也不好受，尴尬地摸摸脖子。

　　向晞眼泪都憋出来了，还要嘴碎嘲讽两句：“台词功底挺好啊，当明星去吧周五鹤，你看老师都觉得你演戏挺好。”

　　她脸因为憋笑有些泛红，周五鹤故作镇定地想挽尊：“你别说，我小时候抓阄抓的就是一张电影票，你鹤哥说不定以后还真是大明星。”

　　“嗯嗯，大明星，好厉害哟。”

　　“哎，向晞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哪有哦，人家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呢”向晞的戏精瘾也上来了，也搁这认真跟他对戏。

　　“duang”的一声门被打开了，“还讲不完了对吧！”地中海脑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们俩就没事了，待会把你们家长叫过来！”

　　向晞、周五鹤：玩崩了……

　　而另外一边的向承和苏素还在咖啡店叙旧呢，忽然接到电话，苏素的脸色瞬间黑下去了。

　　到了办公室后听了地中海对俩人罪行的陈述，苏素差点撸起袖子就把周五鹤办了，“小兔崽子自己讲话也就罢了，还带坏人小晞对吧！”

　　还是向承把人拉住了，好声好气地说：“可能是这俩孩子太久没见了，也想叙叙旧。”

　　“叙旧？我还能不知道我家这个混小子整天想着什么？指不定是怎么威胁小晞了。”

　　向晞这时候恰到好处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周五鹤眼睁睁看着她眼睛泛红，含着点泪花，抽噎着开口：“对不起爸爸阿姨还有老师，我不应该跟五鹤哥哥上课讲话的……”

　　五鹤哥哥：……你牛，你是真影后

　　这回锅真全让周五鹤背了，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家母亲抱着向晞这个宝贝疙瘩哄着。

　　亲儿子·周五鹤：所以爱会消失吗？

　　最后的惩罚就是周五鹤写一篇五千字的检讨，向晞就受了口头批评。

　　第二天，周五鹤挥挥洒洒五千字检讨交给地中海之后，走到自己的座位，“pia”地把书包甩到椅子上，看着奥斯卡影后在旁边乖乖地写题，冷笑：“演还是你能演啊晞妹妹。”语气幽幽得，明明是夏天却让向晞莫名感到一点寒意。

　　向晞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矫揉造作地道：“谢谢五鹤哥哥昨天的救命之恩。”

　　周五鹤气笑了，“哎，你别说你变脸真快，别学琵琶了，学川剧，明年春晚没你我不看。”

　　向晞吐了吐舌头，认真地说：“感谢鹤哥救命之恩，小的特意给您准备了谢礼。”她从抽屉里摸出个盒子 。

　　“嚯，我还值得您那么破费呢……”周五鹤嘴上那么说着，嘴角的笑意倒是越来越浓，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几乎占满整个盒子的拉菲草……笑容迅速冷却。

　　上面有一封信。

　　他怀着最后一丝耐心拆开信封，信纸上写满了字，感觉诚意满满，周五鹤想着，就勉勉强强原谅她吧……眼里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在看到信的内容后迅速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