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野》干戈未止

126、合同

　　余宁山庄的设计风格就是古朴高雅，数不尽的竹林小道和流水小桥。

　　顾澄野跟着小褚走的是偏门，从花房进去。玻璃窗挡不住太阳，光如瀑布倾洒。

　　花房里的花开的灿烂。

　　“你们老板看起来很喜欢花啊。”顾澄野说。

　　小褚却摇头:“我们老板只喜欢玫瑰。”

　　顾澄野环顾一圈。确实，花开的绚烂但是单调，每一种都是玫瑰，可又都是不同的玫瑰。

　　“看出来了，玫瑰是真爱。”她笑着说。

　　小褚说:“说不定是老板的真爱喜欢玫瑰呢。”

　　顾澄野眼睛一眯，打趣道:“你这么编排你们老板，不怕我告状？”

　　小褚却一脸无所谓:“我们老板才不关心这些，他人私下很孤僻，来去无踪的，想骂我说不定自己都抽不出时间来。”

　　顾澄野“哈哈”笑了两声。

　　小褚领她上了二楼的小会客厅，说:“你就先在这儿随便转转，坐一坐。我们老板等下就回来了。”说完他就“哒哒哒”往楼下走。

　　小褚一走，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这小会客厅可不小，快顶得上顾澄野那个小公寓两个客厅大了。

　　沙发用的是很贵重的木头，凑近了还能闻见淡淡的木香，很独特。沙发垫很软，坐下去就像陷进了棉花堆里。

　　顾澄野坐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无聊，于是四处走走。

　　会客厅墙上挂了幅油画，画的是海岸线。笔触细腻，色调浪漫，是顾澄野喜欢的那种风格。

　　她往后走，油画旁拐角处是一间房间，门没有关，只是白纱垂着。

　　顾澄野好奇心上来了，想看看又不是很敢。

　　她站在门口心里斗争了几分钟之后，决定打电话问小褚。

　　“喂，怎么了顾律师。”小褚接起电话。

　　顾澄野刚要说，外面一长串马达轰鸣的声音嚣张瞩目，就像是利刃想要撕裂空气一般。

　　她一下被打乱了思绪。

　　小褚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说:“我是只能在会客厅待着吗？”

　　“顾律师不上三楼就行，上面是居住的房间，虽然没有人住。”

　　“那这边有个门口挂着白纱的房间，我能进去吗？”

　　“嗯？”电话那头，小褚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应着:“可以可以，那应该就是间游戏室。”

　　得到许可，顾澄野满意地挂了电话，没有心理负担的把手机揣回风衣口袋里，撩起白纱一角凑进去看。

　　里面确实也没有什么的。一般企业家的核心秘密都藏在书房里，而从顾澄野看进去的视角里，除了房间中间画画的三脚架和散落在一旁的颜料之外也没有什么的。不过和小褚说的什么游戏室不太一样，这应该是一间美术室。

　　顾澄野拉开帘子进去，缓缓踱步到三脚画架的正面。

　　她想，这是恒安集团的祖宅，而恒安集团的二少爷刚好是新锐画家Vin，那这应该是他的新作品了。

　　想到这儿，她把脚步顿住了。

　　画家大抵是不喜欢别人提前去看自己还没画完的作品的。

　　顾澄野又原路返回出去，她走得慢，没看那幅画，她也可以四处看看这间房间。

　　房间除了画架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布置。墙上多挂些画画用的工具，靠墙的柜子里都是一袋一袋的颜料。

　　很普通的画室的装潢，能显示其价格不菲的只有柜子里颜料的logo。

　　顾澄野刚要出房间，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一顿一顿，踩在这栋房噌亮的瓷砖地板上。

　　她下意识就退了回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又没干什么坏事，何必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儿。而且门外那个说不定是小褚，小褚同意她进来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又倘然半拉起了帘子，低头走出去，说:“小褚，那个合同……”

　　“合同在我这儿。”很淡然的声音，和小褚的完全不一样。

　　顾澄野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说话者的视线。

　　“呃……”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在看清楚来人了之后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余争站在离她只有五六步之遥的地方，一脸温润的笑意。

　　“在书房，劳烦顾律师和我上楼了。”他说。

　　顾澄野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却被余争尽收眼底。

　　他眼神黯了些，垂着眼。

　　又是一阵脚步声，小褚上了楼。

　　“顾律师，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老板，长夏的总裁。”小褚完全不清楚两人的关系，介绍说。

　　顾澄野木讷地点了点头。

　　她和余争僵持着没有动作，小褚觉得有些纳闷。

　　“顾律师，不是要拿合同吗？”他问，随即把头转到了余争那儿:“老板，下午钱总约了您面谈智能芯锁高端线的事情。”

　　“嗯，推了。”余争说。

　　“嗯。”小褚官方化地点了点头，没过一秒又反应过来:“嗯？”

　　余争想想觉得不太妥，补充了一句:“通知姚佳曼去谈。我晚上有事情。”

　　“好的。”收到命令，小褚麻溜地就下楼了。

　　二楼的会客厅又只剩下了他和顾澄野两人。

　　“上楼吧，拿你要的合同。”余争说。

　　顾澄野这才挪了步子，跟着他往三楼的书房走。

　　两人上楼的一路上没有别的交谈。

　　顾澄野始终走在离余争三四步的地方，可她感觉余争的脚步越来越慢了，可他们的距离又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余争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回头对着顾澄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澄野淡然一笑，走进去。

　　余争等她进了房间后才跟着走进去，顺便把门给半掩上。

　　顾澄野环绕了一圈书房，心里有些许感慨。

　　她以前看过很多言情小说，长大后也看过电视剧。里面霸总的书房设计总是很冷淡，所谓的书房，其实最重要的也只是那一张办公桌罢了。

　　可是余争的书房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除了靠墙一张古木的办公桌外，身下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书。

　　最靠近进门一侧的地方，上面的书罗列地整齐，都是和法律有关系的，每本都不一样。

　　顾澄野的眼神认真扫过那个书架的每一本书，她在首都大学不敢说是博览群书，好歹也是看过千百册的。她尽然在余争的书架上瞄到了她没见过的书。

　　余争坐到了办公位上，合同就在他的抽屉里。可是他没着急拿，目光没离开顾澄野:“有你没看过的书吗？”

　　顾澄野很实诚地点点头。没有拥有过的知识就是没有，骗人没意思。

　　“想看可以直接拿。”他说。

　　顾澄野摆摆手:“算了。余总平时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还书太麻烦了。”

　　余争说:“你是说我没去盛启找你们齐律的那一次吗？你要不要回忆一下，我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顾澄野脑子飞速运转，她的记忆力很好，几乎马上回忆起那一天。

　　她在写字楼的楼下撞见了余争，这是他们俩在首都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她那一次还把余争给带走了，陪她去见客户。

　　这下所有的点都串起来了。

　　顾澄野一下想不出什么话来解释。余争又说:“我没有你那么忙，享受生活的时间还是有的。你想看什么书我也能亲自送货上门。跟花一起送过去。”

　　从七月二十八号的那一束奥斯汀红玫瑰开始，余争每一天都会让人过来给她送一束花，里面还会塞上一张卡片，写祝阿野在那一天快乐，都是往盛启送。

　　有的时候她去庭审或者是去见法律援助活动的时候，人不在盛启，就由在那儿的同事们代收。等她回来了，她们就会起哄着让她把送花人的身份说出来。

　　她想起方才从偏门进来，路过的花房。里面盛开的各式的玫瑰。

　　余争送她的每一束花都是玫瑰，不同的玫瑰。

　　“你还有插花的兴趣爱好吗？”

　　余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顿了一下，随即淡然一笑:“不是爱好插花。是爱好给某个人送花。亲手插的更有意义。”

　　高一那一年乔自秋跟他说的如何送礼物的话让他记到了现在。顾澄野于他对视，没移开眼。

　　余争就坐在那儿，顾澄野看他，他也看顾澄野。

　　或者换句话说，他从来没有把视线离开过顾澄野身上，只是她终于舍得分点眼神给他。

　　“你跟高中的时候很像，送的礼物总是亲力亲为，自己去做。”她说:“看着很麻烦。”

　　“因为麻烦，我精力也有限，所以只给一个人做。”

　　顾澄野就是觉得分开这么久了，余争的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三两句她就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不跟你扯了。把合同给我吧。”顾澄野向他伸手。

　　余争手指勾开抽屉，取出那份合同递给顾澄野。

　　她去接，可是合同另外一边被余争捏的很紧，她拉不过来。

　　“还有什么事吗？”顾澄野问。

　　“顾律师最近是不是在躲我？”余争说。

　　顾澄野“哈”了一声，说:“有吗？”

　　她挤出一个微笑，努力表现出一副坦然的样子，好让余争相信她。

　　“刚才在上楼的时候，顾律师走的好慢，好像是在远离我。还是说是我想太多了。”他撇了撇嘴，垂着眼盯着顾澄野。

　　顾澄野被他看的一哆嗦。明明他是合作方，应该被高高在上地捧着，可现在顾澄野觉得自己才是老大，而“小弟”余争正在可怜兮兮地向她示弱。

　　她很久以前觉得他像一只纯情的小狗。现在，在这一刻，对着余争的神情，她还是这么觉得。

　　竟然余争给了她台阶下，她不用白不用，说:“没有的事情，我走的慢只是因为最近路走多了，脚疼。”

　　“要我给你揉揉吗？”余争听到这话，直接松了合同，站起来。

　　白纸软趴趴垂了下来，纸上出现蜿蜒折痕。

　　顾澄野马上拒绝:“不用不用，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余争“哦”了一声，看上去有点儿失望。

　　他没再坐下来，对她说:“你刚才从画室里出来的。”

　　顾澄野点头:“嗯，好奇，进去看看。我问过了小褚，他说可以。”

　　“顾律师想要逛哪里都可以，不需要问。”他温柔一笑:“看过那幅画了吗？”

　　“什么画？”顾澄野一下脑子没转过弯来，脱口而出。但是马上她就想起来了，三脚架上的那一幅画。

　　她说:“没，我以为是Vin画的。艺术家想来不喜欢自己没画完的画被别人提前看见。所以就没去看。”

　　“余温不在意这些。而且他现在在佛罗伦萨，那幅画是我画的。”他说。

　　顾澄野想起来。Vin是恒安集团的二少爷，而余争是恒安集团的总裁。Vin是余争的弟弟，所以余温就是那个Vin。

　　“我还有Vin的画呢，在我办公室里摆着。”她兴奋地说。

　　余争眼睛一亮，紧接着说:“你要不要看看我画的。”

　　“想。”顾澄野点头。她确实是很好奇那幅画，听到是余争画的就更好奇了。

　　余争画画很厉害，这个是她高二高三的时候就知道的。他有的时候写题写累了，就会画画。画很多，路灯，书架，自习室的人们，天空，最多的是画顾澄野，正脸侧脸各种角度都有。她还戏称自己是余大画师的御用模特，还威胁他说，以后只能有她这一个模特。

　　“那，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