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伊格

1、记忆

　　记忆

　　很久没见了，才会又开始想你，如此强烈的思念，抵挡不住。给你发一条简短的问候，收到的还是那么温柔。让我在安静中死去吧，总比活在痛苦中好。
　　一个人回到熟悉的过去，伤心的片断，夜里，站在风中，有点冷。
　　“Hi！”
　　其实，我不算寂寞的，居然有陌生人愿意来送我一个问候。
　　“我？”
　　“嗯，你在等人吗？”
　　“嗯……也许吧。”
　　“也许？肯定一点。”
　　“就算是吧。”
　　我冷笑了一下，第一次遇上这样的邂逅，有些尴尬。我不认识她，我想她也未必认识我。“我们认识吗？”我轻轻跟了一声。
　　“你不认识我吗？那么……可惜了，对不起。”她有些失望，转身要走，我觉得有些好奇。
　　“为什么说‘可惜’？”
　　“嗯，因为……我也在等人。”她回身做了个小跳步，看着我。
　　“噢，原来如此，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你不得不……”
　　“继续等咯。”
　　“嗯，的却是可惜了。”
　　“是啊，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来。”她看着远处反复的霓虹，坐在路边石椅上。
　　“你等了很久？”我也找了坐处，在她对面。
　　“不知道。我……忘了。”
　　“忘了？”
　　“嗯，忘了。”她看了我一眼，扑哧笑了笑。“也许你会笑我，不过，这是真的。去年车祸，我失忆了。”
　　“噢，Sorry。”
　　“你有什么好Sorry的，呵呵。车祸后，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医生说，记忆会慢慢回来的。最近一年，我已经记起很多了。但……隐约知道，这里还留了一些，而且……他会在这里等我。”
　　“过了很久了？那个人，不一定还会在这里。”这是一句不太恰当的回话，虽然很直接，但从她眼神中可以看到她的忧伤。我很想做个解释“其实，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他不会来的。即使，他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忘了他的名字，我忘了他的长相，我忘了他的声音，我全忘了。”她低着头，伴随些抽泣。“我不知道，这里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是一段很美很美的回忆，还是一段很痛很痛的。没有关系了，我现在只想找回点答案。”
　　“你在这里，难道就只是希望有一天，他会路过，会看到你，认出你，告诉你那段记忆？”
　　“你认为，我和他还会在这里相遇吗？”她看着我，带着几缕无奈，我应该说个善意的谎言，至少可以安慰她一下。
　　“当然会啦，如果他知道你出院了，他就会来的。你的家人、朋友可能没有告诉他，男人嘛~工作很忙的，很难通知到的。”我哈哈地在那里傻笑。她很配合，手轻轻拂着嘴巴咯咯地乐。至少，这样可以让我的话在风中不显得那么尴尬。
　　“谢谢。”她站起身来，看了看我，又坐回了原处。“你等的人还没有来吗？”
　　“没有。”我说。
　　“嗯，在等一个女人？”
　　“为什么这么说？”
　　“迟到是女人的权利啊。”她俏皮地说。
　　“哈哈，是啊。不过，我到不希望她会来。”
　　“为什么？你不想见到她吗？”她有些诧异。
　　“不想。”我笑得很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我想忘了她。”
　　“忘不了？”她斜着脑袋，看着我。
　　好尴尬，这气氛。似乎，我和她，这两个陌生人，今天都拿自己说得太多了。
　　“嗯……应该忘得掉吧。我回到这里，只是来验证这一点的。”后面那句，我说得特别肯定。
　　嘀嗒，嘀嗒，嘀嗒……
　　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坐在路边，突然好安静。
　　“好吧。我承认，我很难忘掉她。”我起身打破了这种安静的氛围。
　　“我回到这里，只是觉得，也许，再，偶尔，见她一次，最后一次，我会彻底忘了她的。我会重新找回属于我的生活。人是自私的，不会为了别人活着，应该是为了自己。我相信，我就是这样的人。过去的事，过去了，我很快就会忘了她的。很快的，我相信。”
　　虽然有点语无伦次、断断续续，但她能大概了解话的含义，还在那里点头示意着，而我可能是有点莫名的激动吧。
　　“我也相信你啊。”她说。
　　“安慰我？”
　　“没有啦。”
　　“人啊，就是这样。有时候，忘记只有比记忆来的幸福。没有什么负担，活的自由自在的。”
　　“感觉你在说我。”她笑了，不过，我这句话道的确没有针对她的意思。
　　“没有。我在说我自己。有时候感觉自己好傻，因为忘不掉一个女人，而整天活在痛苦中，生活里却还要强颜欢笑。活得好假啊。”
　　“你还爱她吗？”她问。
　　“不知道。”
　　“啊？这个都不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我爱她什么。但，这才是我最害怕的。人是会变得，喜欢她的某一点，也许过几年，就不存在了。”
　　“哎，那你还是爱她的，既然爱就去追她吧。”
　　“不会有好结局的，我已经失败过了，她才不会喜欢我呢。”说得略显自卑了一点，不过有些事情，光靠勇气，还真的是不够。
　　“好啦！不试，你怎么知道呢？既然，你已经失败了一次，那么干吗不再去尝试一下？输过了，就更应该去追她，输一次是输，输一百次也是输，一千次，一万次，只要赢了一次，你就改变了结局。不是吗？”
　　我楞住了，是我错了？因为害怕可预见的结局，才退缩。
　　“可是我已经输了。我就像是个输光的赌徒，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去翻盘呢？”
　　“就是你想忘记的记忆啊！”她越发激动，她在哭。天啊，也许记忆对于我们俩都是最伤心的东西，也是此时，我们唯一的不同。她想找回她的记忆，而我却想忘记。
　　“我……”眼眶湿湿的，感觉这泪水，是从心口涌上来的。想流，但却流不出来。我想，她是对的。我要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这不是简单的去忘记，而是从自己的脑海中，从新把记忆挖掘出来。这些是我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我却想过丢掉，好傻。
　　我想，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我看着她，真的很感谢她的那番话。
　　“谢谢。”
　　她用纸巾，轻轻吸走眼角的泪。然后，看着我，笑了，“今天……不好意思，说多了，打扰你了。我要走了，有缘再见吧。希望你能……”
　　“嗯。我是个坚强的男人。”我说。“不怕失败的男人。”
　　我们都笑了，她向我挥了挥手，就这样走了。
　　“愿你有一天，能把你丢失的记忆找回来。”我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她停下了脚步，侧过身，说“那年车祸，我和他在一起，他死了。但也许，死去的不是他，因为，我忘了他的长相，我认不出躺在那的人。周围，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在哭，可是我觉得，他还活着，他会在这里等我的。我每天晚上会来这里，等他。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一切都找回来的。总有一天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