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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乱 ...

  •   夜光将手中短剑狠劲抽出燕辰右胸,未及转身,脑后已有数把钢刀从不同方向奔袭而来。夜光看也不看,反手舞出一道剑网,刀剑相击,刺耳的声音穿破了满堂和乐。

      “把这妖女拿下!”

      “快把将军抬进去!”

      “大夫呢?!还不快去找!”

      贵人们慌作一团,仆人们手忙脚乱。

      夜光冷冷一笑,手中剑势愈发凌厉。然而将军府的侍卫皆是从沙场血战中历练出的勇士,不畏不惧,排下军阵,将夜光围在其中。

      “妖女!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就宰了你的同伙!”

      大堂门口,数个侍卫押着方欣然与几个乐师,刃光如雪,正架在他们脆弱的脖子上。

      方欣然平白遭此一劫,气得哇哇大叫:“死丫头!你还不快点放下兵器!死了你一个也就算了,别拉上我们垫背!”

      旁边侍卫显然没料到她竟主动劝同伙罢手,却也怕刀剑无眼伤到了堂中贵人,望向方欣然的目光中六分惊疑,三分惊喜,一分鄙夷。

      夜光百忙之中,瞥见方欣然等人的情况,不由剑势一弱。

      围攻的侍卫见缝插针,一人出刀直劈夜光面门,一人抽刀砍向夜光右臂,夜光避之不及,为免失臂之祸,惟有转偏剑势。交睫之间,一柄钢刀已横在夜光颈间,夜光垂下手,另有三柄刀立马补上空隙,架住其颈。

      蒙面的素纱被粗鲁地扯下,露出的容颜让堂中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不仅是因为她的绝色,更重要的是——

      一模一样!

      这张脸与将军的二夫人,满月的小公子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骚动更甚。

      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之中,某一个人霍然起身的举动并不惹人注意,他站在自己座上,拳头在袖中紧攥得发抖——顺天侯岚觅。

      夜光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转头,脖子上的四把刀同时收紧,雪白的玉颈上,鲜红的血流下来,划出长长的几道赤痕。

      岚觅着了魔似的往前迈了半步,却被身后的侍从拽住。

      夜光对颈上的伤恍若未觉,挑起唇角,露出一个刺眼的笑。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瞬间。

      夜光被一群侍卫几乎是火烧火燎地押了下去。

      岚觅仍只能站在那半步之处。

      ——————————————————————————————————————————

      将军府后院。

      前院的鸡飞狗跳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影响,或者说这里比之前院的鸡飞狗跳也不遑多让。

      “夫君!夫君!这是怎么回事?将军怎么会受伤?”

      “夫人,请您先冷静一点……”一个侍卫看不过去,好心出言。

      华服少妇霍然转身,头上钗环一阵乱摇,恶狠狠地道:“冷静?!我的夫君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你这个狗奴才竟敢叫我冷静?!”

      她的贴身侍女赶紧奔过来咬耳朵,“夫人,不能闹!将军伤的这样重,得赶紧叫大夫才是。别叫那位抢了先……”

      大夫人清咳一声,端起仪态,走到燕辰榻边,“夫君,您感觉好点了吗?很痛吗?”

      燕辰此时不知昏着还是醒着,嘴里一味喃喃地念:“暮歌……暮歌……”

      大夫人那双横波目里乍现一丝狞色,立即又敛了回去,面无表情地道:“二夫人在哪里?夫君受伤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闻不问?”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有仆人的呼声,“啊,二夫人!”

      “哼,”大夫人转身往燕辰身边一坐,“敢情还是个顺风耳。”

      一片雪绮被风吹入视线,跟着是一袭清雅高洁的白,满室的焦躁随之消弭,再乱的心绪也不由安定。那是即便在淤泥之中,也绝染不上一点尘埃的纯;那是即便在洪流浪尖,也绝扰不了半分平和的静。

      她在门口留住了步子,问:“大夫看过了吗?”

      侍卫答道:“刚刚看过。”

      又问:“如何?”

      侍卫再答:“伤在右胸,避过了脏腑,血流的多了些,已上了药。汤药也拿去煎了。”

      暮歌颔首,复移莲步,见大夫人怒气隐隐地望着自己,淡淡道:“大夫人在啊。”

      大夫人冷笑一声,“夫君受伤,我这个作妻子的自然心急如焚,哪像妹妹你,不紧不慢的,倒像在逛园子。”

      按年纪,暮歌比大夫人还要大一岁,不过称呼这类的争胜,自然不被她放在心上,暮歌仍是淡淡的,“大夫人年轻,脚快,我自是比不了你的朝气。”

      大夫人几乎是从榻边弹了起来,喝道:“岚暮歌!少在本夫人面前摆你的公主架子!亡国之女还装什么清高?!”

      暮歌的目光从大夫人身上移开,“大夫人说的是。岚国早在五年前就亡于公公和夫君之手,暮歌早已不是公主,你又何必再视我为公主。”

      “你!!!”大夫人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暮歌……”

      燕辰还在迷迷中低唤。

      暮歌轻轻行至榻边,垂下头,应道:“云生,我在。”

      燕辰无意识中,竟向着暮歌声音的方向微微偏过头来。

      大夫人几欲吐血。

      大夫人的贴身侍女拉拉她的衣袖,轻声道:“夫人,不如去给将军煎药吧。”

      大夫人一把甩开,“下人们做的事,竟叫我去做?!”

      侍女瞥了眼暮歌的脸色,她垂着睫,并未注意到这边,侍女心下一叹,对自家主子道:“将军醒来知道夫人亲自熬药,定会感动。”

      大夫人听了倒是安静许多,瞪了暮歌一阵,哼了一声,衣袂猎猎地出门去了。

      暮歌听着身后的动静,依旧沉默,望着昏迷的燕辰,眼波如同古井。

      ——————————————————————————————————————————

      将军府地牢。

      方欣然靠在牢房粗壮的圆木上,长吁短叹,“难怪这一路上我这眼皮就跳个不停,原来灾祸应在你身上。你说,我当初做什么把你捡回去?真是害人害己啊害人害己。”

      对面牢房里,夜光被脚镣手铐栓了个结实,一动不动地坐在烂草堆上。月光从窄窄的窗口挤进来,照不到她的脸色。

      方欣然在地上捡了个石子儿扔过去,恼道:“哎,我说你好歹给点反应不行?你那一刀扎下去,我庆春班多少人得陪葬啊?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半晌,夜光闷闷的一句话传过来,“你心里清楚,你们死不了。”

      “哎呀!”方欣然柳眉倒竖,一根手指头恨不得戳到夜光鼻尖上去,“死不了就算了?我们遭的罪怎么办?万一他们严刑拷打怎么办?”

      “他们只会审我。”夜光又应了一句。

      “放屁!庆春班的班主可是姑奶奶我!”方欣然跳着脚骂道,“你以为你刺的是谁?柱国大将军的独生儿子!正三品的靖威将军!哎呀,完了完了,本想着有一笔好赚的,谁想到把命都给搭上了!”方欣然懊恼地捂着脑袋,一副想撞墙的样子。

      夜光被吵得叹气,“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儿?”

      方欣然瞪过去,嚷道:“干嘛!嫌吵啊!岚夜光我告诉你,眼下我是打不着你,姑奶奶吵也吵死你!”

      这下,想撞墙的换成了夜光。方欣然就是这样,也不知道该说她是精力旺盛,还是该说她是入戏太深。

      还好,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过道门上的锁链呲啦作响,门被打开,地牢里回响着力度、速度都极有规律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到了二人牢房之间,一个侍卫统领服饰的中年男子冷冷盯了夜光片刻,道:“开门,把她押到刑室。”

      夜光一如既往地没反应,这边厢方欣然倒是着急上火地喊道:“这位大人,她不过是个弱女子,还请你们手下留情着点。”

      统领身后的军士反手一鞭子抽在她牢房柱子上,喝道:“没你的事,闭嘴老实待着!”

      方欣然杏目圆瞪,却没再出声。

      两个军士开门进来,一边一个架起夜光。

      夜光道:“放手,我自己会走。”

      语气冷淡,声调不高,却让两个上过战场的军士没由来的心头微寒。

      那统领打量她半晌,道:“让她自己走。”

      方欣然眼睁睁看着夜光一派“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架势被他们押走。然后就听到一阵锁链响动,过道上的门再次上锁。

      方欣然丧气地狠狠跺脚,嗔道:“作死吧你就!”

      ——————————————————————————————————————————

      夜光打量着布置得千篇一律的刑室,还未看完,就被重重推搡着绑在了十字刑柱上。

      夜光便转眼开始打量正座上的那个中年统领。靖威将军府用不起这个品阶的护卫,那么就是柱国将军府派来的人了。也对,儿子被刺昏迷不醒,老子自然要出面。燕殷的消息倒是挺快。

      燕炳同样在端详这个身份惊人的女刺客,他是燕殷一手提拔起来的,跟了燕殷二十多年,为报知遇之恩,甘愿以四品偏将的身份做个侍卫统领。沙场血战无数次,什么样的眼神他都见过,恐惧的、惊怒的、怨恨的、凄惨的,却没有一个像这初次见面的女子的眼神令他印象深刻。

      不,这张脸他并非初见,岚暮歌他见过多次,她的容貌燕炳并不陌生。

      但两张相似如拓印的脸上,却有着两种决然不同的眼神。又因这眼神的不同,让两个有同一张脸的女子如此区别分明。

      岚暮歌的眼睛里永远都裹着一层雾,是深山清晨的空濛,是幽谷黄昏的宁静。暮歌,人如其名,是夕阳晚照下一首渐传渐远的歌。

      而眼前这个女子,则是夜空之上的北极星,锋芒毕露。那双黑白鲜明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又仿佛包涵了所有的情绪,看不透,猜不着,一时竟让他有些惘然。

      旁边一个军士低声提醒:“统领……”

      燕炳被这一声唤回了神,见那女子嘴角噙着一抹讥笑,心下一凛,沉声道:“你是何人?”

      “岚国人。”

      “为何行刺?”

      “呵,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燕炳眉峰高耸,道:“岚国已亡五年,如今宁州百姓在我大晋治下安居乐业,你们昔日的太子、王子都安心地在做我大晋的侯爷。你为何还要在这时行刺?”

      夜光朗声大笑,忽而正色,道:“岚国的男人死绝了,岚国的女人却还活着。”

      燕炳不由对这女子生出些敬意,继续问:“你可知你刺的是谁?”

      “我岚国头号仇人之子。”此言一出,一室生寒。

      燕炳微微摇头,“少将军是前岚国暮歌公主的丈夫。或者说,”燕炳眸色加深,显出危险,“他是你的姐夫,夜光公主。”

      沉默。

      连月光都凝固住了。

      良久——

      “我知道。”

      公主刺客如是说。燕炳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心酸。

      “这事跟庆春班没关系。”夜光有些烦躁。

      燕炳从容笑道:“跟庆春班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夜光警惕骤起,“你想做什么?”

      燕炳道:“庆春班凭你在江南成名以久,我不信庆春班不知你的身份,再者,区区一个乐班,我不信会这么轻易地进得了将军府。”

      “庆春班是应召进府献艺的。”

      “应谁的召?说句托大的话,少将军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铺张奢侈的人。”

      夜光语气笃定,“是大夫人。”

      燕炳一哂,道:“我不妨实话说,大夫人与二夫人不和,人所共知。她会为二夫人生的公子操办满月宴?”

      夜光轻笑,“如果她知道只要庆春班来了,这场满月宴就必定会出乱子呢?”

      “大夫人深爱少将军,她绝不会拿少将军的命去换二夫人的命。”

      夜光笑意更浓,“若是她知道,燕辰不会死,而岚暮歌却一定会被牵连呢?有了这个借口,她的娘家可以轻易网罗罪名向岚暮歌落井下石,连她的儿子都有可能被株连。统领大人,你说,她会赌这一局吗?”

      燕炳将摆在案上的手放了下去,道:“暮歌夫人与少将军的婚姻是皇上亲许的,没这么容易置于死地,何况,她还有亡国公主的身份。”

      “哼,岚国的太子都在你们手上,一个公主算什么?”

      “宁州归降不过五年,顺天侯、应天候、奉天候不肯尚主,大晋还很需要暮歌夫人与少将军的这段婚姻。”

      夜光不屑一嗤,“信不信由你。”

      燕炳伸手捋着颌下之须,道:“公主果然机敏,这番话真真假假末将也分辨不得。那么我们不妨假设,末将不知公主身份,对于一个刺客,要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末将倒是有些手段,我们不妨一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回 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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