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密码》乔子澈

17、第17章 溯时崖记

　　“伶音既是说这种藤萝可以模仿人类的声音……”徐世初刚说到这里，就被打断了。

　　“我是说通冥这两个字。”沈克急切道。

　　徐世初突然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沈克，须臾，才缓缓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怪事？”

　　“比如呢，怎样的怪事？”沈克尚在犹豫，要不要将蜡像馆的事情告诉徐世初，他很清楚，一般人肯定会说他就是麻毒入脑，产生了幻觉。

　　“就比如说。”徐世初沉吟良久，才道，“关于过去的事情。”

　　沈克心下一惊，的确，他所见到的蜡像馆场景，竟然和陆雪舟回忆的洋行旧事十分吻合，这更加让沈克怀疑，蜡像馆所陈列的事情，就是真实的过去。可是他始终觉得，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又有什么制成蜡像并陈列的意义呢。

　　看到沈克满脸古怪的神情，徐世初小心问道：“沈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过去的事情？”沈克只是反问。

　　“出云观藏有许多古籍，你是知道的，只是恐怕你没有看过几本。”徐世初笑道。

　　“有啊，有用的我都看了。”沈克不服气。

　　自然，沈克所判定的有用，大都是对他当神棍有帮助的，比如易经道德经之类。

　　“是，我平时闲来无事，最喜欢去看那些无人问津的闲书，记载着伶音通冥萝的那一本，叫做《溯时崖记》。”说到这里，徐世初停了停，望向沈克。

　　沈克却是一脸茫然。

　　“关于通冥的解释，我一直都没有读懂，因为书中说，藤萝有狭间，狭间可通冥。通冥之地，逆时藏朽，历历尚存，然冥地极阴，久居冥地，必失其心，人烛燃尽，昼极流火，切记不可为。”徐世初说得很认真。

　　藤萝，狭间，藏朽，人烛。

　　徐世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沈克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一定有人去过同样古怪的地方，才会写下这些文字。

　　这样想着，沈克终于将他看到的诡异蜡像馆告诉了徐世初。

　　说完之后，沈克依旧很困惑：“师兄，你说是什么人那么无聊，专门将这些事情制成蜡像，还要陈列在那里，这不有病嘛？”

　　徐世初却道：“没有人这样做，沈克，你从一开始就想错方向了。”

　　“什么？”沈克惊诧。

　　“因为师叔给你讲过蜡像馆的故事，所以你自然而然地觉得，那个摆满了蜡像的地方，是有人刻意陈列在那里的蜡像馆，是不是？”徐世初问。

　　“难道不是吗？”沈克更加困惑了。

　　““沈克，我觉得你可能忽略了一些关键的部分，其实刚才我跟你说的古籍之言，我自己也想了许久，一直都不太明白，但是听完你讲的事情，好像有些明白了。”徐世初道。

　　“什么关键词？”

　　“溯时崖记的溯时，还有逆时藏朽的逆时，你觉得是什么？”徐世初认真解释着，“我原本以为逆时的意思，是逆时势而为，所以觉得这些句子不过是教化人心的道理，教导我们要顺应时势的发展。但是溯时这个词，却不能这么解释，你知道，溯这个字的意思，是逆着水流向上而行，实在和教化人心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认为，溯时和逆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沈克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想起徐世初刚才说的，关于过去的事情。

　　“逆着时间之流向过去行走。”徐世初答道。

　　“也就是说，在通冥之地，可以逆时回到过去？这怎么可能？”沈克觉得完全不能理解。

　　“沈克，你觉得通冥之地是什么？”徐世初只是反问。

　　“冥界？地狱？人的鬼魂聚集的地方？”沈克只是说出一般人的观感。

　　“论语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果抛开了那些怪力乱神的解释，你觉得通冥之地是什么意思？”说到这里，徐世初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个世界，只有人会死吗？”

　　“那还有什么会死呢？”沈克不解。

　　“时间也会死掉。”

　　“什么？”

　　“这和人死的状态非常相似，你想想，人死之后，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从活的状态，变成了死的状态，但是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活人必将会成为死人，死人却不能变成活人。并且，这种不可逆的过程，和时间的过程是一致的，今天必将会成为昨天，昨天却不能变成今天。”徐世初缓缓解释道，“按照这个来理解，过去的时间，就好像死掉的时间一样，所以时间不可逆，只能向前走。”

　　“人死之后是要尽早入土为安的，但是如果这个人的亲人，执意要挖开坟墓见到这个人，他只会见到一具腐朽的尸体，那么，如果有一种力量，执意要逆时间而行，又会看见什么呢。沈克，我怀疑，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幕幕已经腐朽的时间，又或者说，是逆时而行，进入了时间的坟墓，这才是逆时藏朽的意思。”

　　已经腐朽的……时间？

　　沈克认真回想着《溯时崖记》里那几句话，通冥之地，逆时藏朽，历历尚存。

　　的确，他真的看到了洋行过去所发生的每一幕事情，很像是每一刻时间的记录。

　　“所以我看到的，都是已经腐朽的时间吗？”沈克也疑惑了，“为什么腐朽的时间全是蜡像。”

　　“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并不一定正确。”徐世初摇头。

　　两个人沉默良久，徐世初才说：“沈克，你说为什么我们祭拜死人的时候，总要点蜡烛呢？”

　　沈克内心突然咯噔一下。

　　的确，蜡烛这种东西，似乎自古就是沟通阴阳两界的特殊之物。

　　那人烛是什么，沟通阴阳两界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