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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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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天蓝得快要滴出水来,严疏抿着唇站在病房里,神色异样地去看仍旧陷在被子里昏迷不醒的江望。
江望的情况有些严重,又是高烧又是低血糖,医生不可避免地为他挂上了点滴,不过医院对着一点很是看重,毕竟江望的身体特殊,主治医生再三跟家属强调,给他用的药对大人和孩子都没事,还另外叮嘱,男人怀孕不比女人,一定要谨遵医嘱。
严疏从始至终都只冷漠地站在边上,她脑子里什么事情都搅作一团,医生的那些话,只有程非听了进去,程非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严疏让他再问些旁的事情。
而她则留在病房里,为江望按着手背,少年的手上一点暖意都没有,严疏直直按下去,摸到的全是骨头,江望更瘦了。
她之所以愿意赶到医院来,是因为有些话,她要亲自告诉江望。
没再出血之后,严疏将江望的手推回被子里,少年睡得不安,还有些营养不良,在严疏眼里,江望混得可真够惨的,到了这个新时代,居然还能营养不良,他到底是有多亏待自己,才把自己亏待成这副样子。
和江望在一起的时候,严疏知道他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大学里的奖学金可不少,足够他生活了,可到头来,这人连饭也不好好吃。
真是跟严疏南辕北辙的性子,摸了一把江望的头发,严疏心道,怪不得留不住她。
程非还没回来的时候,江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入目全是一片雪白,空气中是他最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他不喜欢医院,可也知道,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不得不到医院来。
小腹仍旧有痛感,但没有原先那样强烈了,他稍稍安心,撑着坐起来,却还是一阵头晕目眩,他不由得轻轻晃了晃脑袋,好像这样就能清醒几分一样。
严疏觉得好笑,伸出手去将江望的脑袋扶正,冰凉的手指贴上他的太阳穴,江望的心里泛起细密的感觉,甜丝丝的,丝丝入心,严疏道:“别摇头了,越摇越晕。”
江望低了低头,拽紧手里扯住的被单一角,难得地有点窃喜,她是在关心我吗?她是不是知道孩子的事情是真的了,我没骗她,她是不是打算接受我跟孩子了?
严疏没注意到少年的情绪,她坐在陪护床上,陪护长比病床要矮上一些,但江望低着头,两人的目光刚好交汇,江望很快挪开,欲盖弥彰地瞥向了别处,隐隐约约好像有几分害羞?
严疏不明所以,但也不想往深处去想,她将手交叠在一起支着下巴,看向江望,开口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望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他的心雀跃得快要飞起来了,可严疏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冰冷彻骨的凉水迎面泼到他的脸上,让他如坠冰窖,屋子里的温度明明刚好合适,可他身上怎么也暖不起来。
严疏神色认真道:“我已经让我的助理去问医生了,看这个孩子能不能打掉。”
江望的脸色怎么好像更白了,严疏的手落到江望的额头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却很快被江望躲开,江望愣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拼命压抑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掉?”
一个男人,通红着眼,问为什么要打掉他肚子里的孩子,严疏觉得有点意思,她直接了当地收回手,“不打掉,我还要跟你结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望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眼前却晃得更厉害,他不由得牢牢扶住旁边的扶杆,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跌下去。
“那你什么意思?”严疏看向这个男人,心底最后那点怜惜终于也不剩下什么了,要是江望干脆点,他们之间也不用撕破脸。
“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就算是父凭子贵,最后我要的也只会是孩子。”
严疏顿了顿,为了磨灭男人心中的最后一丝念想,她还是狠心将话说了出来,“不会是你。”
严家树大招风,身为严家的继承人,严疏不可能让这样心怀叵测的人进严家,不被期待的孩子,要来做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打严家的主意。”江望着急开口,一边说话,一边流泪,他抬手去擦,却是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住,他从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只是想要留在严疏身边,他一时慌乱,竟然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两人俱是一愣,严疏凑近他,彼此眼中都倒映进对方的影子,严疏用指腹轻轻在江望脸上摩挲过,擦了一点眼泪,那点水渍很快就在她的手指上消失了,严疏轻笑起来。
“然后呢,你一个男人大着肚子就为了留住我,你可真是伟大啊,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拿这个孩子威胁我,想跟我结婚的意思?”
话外之意很明显,严疏字字句句都在说江望不知廉耻。
严疏没觉得有哪儿不对,这些男人不也经常干这样的事情,换过位置来,总要让他们体验一把,这锥心之痛。
严疏冷心冷情,想要用孩子留住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说江望打错了算盘。
原来自己在严疏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人,受了这接连的刺激,江望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他径直往下栽倒,严疏伸过手去揽住他,却被江望又急又狠地推开。
他一直都是喜欢严疏的,他也知道,他性子沉闷,不讨人喜欢,所以竭尽全力,想要严疏在他身边多留一段时间。
严疏与他是天差地别的人,她是天之娇女,张扬热烈,只要往人群里一站,严疏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他明白,迟早有一天,严疏会离开他,严疏的身边,最后也不会是他。
可他还是舍不得,严疏就像一道光,毫无征兆地落在他心上,即使是知道结局,江望也仍旧在垂死挣扎。
知道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江望心里也害怕,但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厌恶,而是开心,开心他终于有理由去找严疏了。
他是有凭借孩子让严疏回到他身边的心思,可他没想过威胁严疏,更没想过和严疏结婚,严疏这样的人,怎么会跟他结婚,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但严疏不要他,也不要这个孩子。
痛到极致的时候,连眼前都是一片血色,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严疏也被拉了出去。
严疏烦躁地在长椅上薅了把头发,程非先到病房前看了一眼,接着才坐到严疏身边。
他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脸色,发现可能小姐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样狠心。
程非将这点讶异咽下去,转而说起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小姐,我问过医生了,她说江先生的身体先天不足,又是长期的营养不良,男人落胎没有先例,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
严疏一直阖着眼,确定她在听之后,程非继续道:“所以她的建议是,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