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采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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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怀沙没有睡很久，就醒了。
她是被香味熏醒的。
锅里的山鸡炖蘑菇咕嘟咕嘟冒着泡，每一个泡的破裂都迸发出浓浓的香味。热腾腾的白雾袅袅升起，充斥洞窟，在火光照耀下如仙如幻。
迷茫了两秒，她又深深吸了几口香气。
真是太香了。
穆玲坐在锅边，搅着山鸡炖草菇，脸被热气熏得发红。
“醒了？”穆玲注意到许怀沙的动静，又搅了搅锅里，“已经煮熟了，可以吃了。”
她又从背篓里拿出了几个硬邦邦的馒头。
“前两天从营地拿的，没有坏，正好和肉一起吃。”
“谢了。”
两人围着锅开吃，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基本是一问一答，许怀沙问村里的事，穆玲问魔道的事。饭吃完了，两人仍在慢慢地聊着。
许怀沙偶一偏头，瞥见了洞外如银月光。
“吃饭出了一身汗，我们去外面吹吹风吧。”
“走。”
外面更凉快些，夜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明天，你要去哪里？”
“去旁边的山看看。”
“采草菇吗？哎，草菇这几天被采得差不多了，好难找。”
“不是，是采灵草，”许怀沙说，“草菇唯一的价值是它的滋味，每采一颗草菇，我们能从连家换来二十个铜板，除此之外，什么也得不到。这一点钱只在世俗界有点用处，对修行毫无帮助。别的不说，你知道，你的血肉蛊值多少钱吗？至少三千下品灵石。一块下品灵石，能换至少一两白银，一个血肉蛊，用白银来支付的话，恐怕得四千两以上了。”
“这么贵？！”穆玲瞪大了眼，“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十两白银啊。”
“现在你知道了吧，”许怀沙说，“既然你想挣钱，那就挣多的钱，而不是死磕草菇那些铜板。明天开始，你跟着我，认一认草药。别的不说，至少认认大力草什么的，采来拿到黑市卖了，一棵就能卖一两银子呢。”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穆玲忙点头，又犹犹豫豫地说，“这话好像不该说，可我真的不懂。一个血肉蛊就四千两，你那天为什么要还给我呢？自己拿着，不是挺好的嘛。”
穆玲倒是坦荡。
“不是我的追求的东西，就是再好，我也不取，”许怀沙不假思索，“血肉蛊你尽管收好，以前它是你的，以后，它也是你的。”
许怀沙这番话，穆玲不太理解。要是她处于许怀沙的位置，她肯定先把这值四千两的血肉蛊抢来再说。这么多钱摆在眼前，还能有别的选择嘛？
可她毕竟不是许怀沙，而是承许怀沙的情才保住血肉蛊的穆玲。
所以，虽然她万万不能理解许怀沙的做法，但许怀沙选择不藏私，选择提点她，实实在在改变了她生活的轨迹，让她从无望的和田大同归于尽中摆脱，开始走上修行道路。
穆玲感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蛊虫认主后，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指点，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穆玲苦笑，而后正色道，“我这条命有你的一半，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为你做到。”
“好。”
许怀沙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在心里，已经默默认可穆玲这个人。
她终于有一个称得上是同伴的人了。
自重生以来，在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处处谨小慎微，说她一点也不累，那是假的。
生活在21世纪的地球，她过得劳碌，但最大的烦恼也就是每天要上班，而她只想在家里躺着。
穿越后，她生于上清许氏，亲族都是修士，这一世的她也没吃过什么苦头，顺风顺水修到元婴。
直到，飞升之时被打落凡尘。
短短一个月，她体验了一把农奴生活，吃够了前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的苦，从一个不辨菽麦的人变成拿起锄头就干、上山爬树样样都行的地道农女。
简而言之，她过得既没有温饱，也没有尊严。
这是一个可厌的世界，在这样一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快乐可言。
但当穆玲拎着山鸡回山洞时，她对这个世界的某些成见被打破了一点。
这里，也不完全是可厌之物，还是有些可爱的时刻的。
当锅里的鸡肉草菇散发香味的时候，当和穆玲一起围坐在锅前的时候，她又体会到了她在前世、在前前世体会到的那种快乐。
庸常而珍贵的快乐。
这短暂的积极情绪，足以让她暂时忘掉，她被困在一个文本世界。
一切都是虚假的，而她许怀沙连虚假都不如。因为，虚假固然虚假，但她许怀沙就只是被虚假所控制的一个可怜虫。
天道是假的，世界是假的，声、色、味，她能感受到的一切，其丰富的肌理背后无外乎密匝匝的文段。
作为困在虚假中的真实，她没用地什么也做不到，要是不谨小慎微的话，甚至会死在这个鬼地方，成为无数枉死的农奴之一。
但今天，咀嚼鲜美的草菇时，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点指望。
还没有那么糟，那么绝望。
她可以改变穆玲的生活，她也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采菇（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