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细雨落杨花

9、八、乾坤

　　“有道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项，四项衍八卦，八卦生万物众生！师傅，您看我说的对吗？”我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沁贵人果真是冰雪聪明啊！”我的师傅咧了咧年老的嘴，露出了那为数并不太多的而且有些发黄的牙。

　　不用怀疑，这正是我——哈达乌雅沁儿在慈宁宫——在苏嬷嬷以及太皇太后的羽翼之下过的日子。
　　不知怎的，太皇太后和苏嬷嬷一致认为我在家中没有正经念过书，是件, 是件,很，很……怎么说呢？总之是不太好的事情啦！所以她们为我请了先生，一个年纪很大，学问也很高的老内侍——我的“老师傅”。
　　其实我也不是那种特别没有学问的人，只不过就是没有正经的念过书而已！在家的时候，虽然阿玛、额娘都没有教过我什么，但我的那些哥哥们都有教过我的，尤其是我最小的哥哥——三哥哥，他在我面前是最好为人师的！而且，郭络罗家的凤儿姐姐也是教过我一些的！
　　我自认为我的学识虽然不是很多，也不是太好，但好歹还是认得字的！我不知道太皇太后、苏嬷嬷她们为什么会那么在意我的学问呢？但我特别清楚：她们是为我好。或许这样就足够了！

　　现在应该是师傅正讲得兴起吧，也可能是他猛然抬头，看见我正魂游太虚呢吧！我只觉得手上一痛，见师傅正用一把铁尺敲我的手，不由的喊出声来！师傅看着我，似乎是不以为然，叹了口气——
　　“师傅我只是在想，您说八卦中的乾坤代表天地，那么宫中的乾坤是不是代表皇帝与皇后呢！”我就知道他下面要说些类似于什么“圣贤之书”，什么 “老大徒伤悲”，……之类。所以我才会这么急急忙忙地挡住了他的话头。
　　果真这招还挺见效果的！我记得柔嘉公主姐姐就在曾对我讲过这位老师傅的古怪脾气，因为我们两个也算是师出同门吧！（这位老先生也曾经做过她的老师。）
　　只可惜的是我挡住了他是话头，却没挡住他的兴头，“在皇宫之中的布置也正是出于对五行八卦的考虑、计算。比如皇帝、皇后的寝宫就应该是乾清宫、坤宁宫，但当今皇上似乎有点儿不一样，偏偏喜居养心殿，实在是有违阴阳，有违阴阳啊！”
　　哎！真没想到我无意中的一句借口，竟也能让他发表如此丰富的感叹！
　　在他终于结束了他每日必修的大段大段的感慨之后，我见他似乎是很专注很专注地注视着我，我也原本是不怕人看，可他的注视让我有些发毛。就等着听他以一声长叹为结，谁知，折回他的结束却是“不详，不详！”
　　我不知道他说的“不详”到底是指些什么，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有些胆颤心惊！

　　午后的坤宁宫的侧殿里真是热闹，皇后赫舍里氏，贵妃钮祜禄氏，还有佟妃正坐在一起一边品着和硕公主孔四贞特别派人从广西送进宫来的刚刚采下的新茶，吃着新出炉的克食（小点心），一边聊着天。
　　贵妃一边品茶一边对皇后和佟妃道：“总算是把皇上的选秀大典忙过去了！到今天我这颗心才算踏实了！”
　　“可不是吗！皇后和贵妃姐姐都为这事操劳不少呢！”佟妃接口道。
　　皇后笑着瞥了她们一眼，知道她们心里想的并不像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毕竟皇上一时之间选上了十六名的秀女还册封了四个嫔十二个贵人，算起来简直是选上的人人都有封赏，而在坐的，算上自己在内，虽早个一、两年进宫但都无所出，未免会有惴惴不安之感，便道：“这次在选秀中你们也是出力不少，这点皇帝、太皇太后都知道，将来封赏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哎！谁稀罕什么封赏，皇上只要还能顾念旧情就好了！”贵妃感慨道。
　　“贵妃妹妹也不必太过，皇上到底还是个顾旧的人啊！”皇后道。
　　“是呀，贵妃姐姐也要看开点儿，才是啊！”佟妃附和。
　　“君恩难料，你们看看这次选上的秀女们哪个不是花容月貌的，怕就怕咱们是那个怎么说的‘什么什么没老，恩先老的’？”贵妃还是止不住的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哼！说你多心，你还真是的！依我看那些个汉人的书不看也罢，省得无端的又要生出多少的是非来呦！”皇后有些不悦道，“咱们的皇上英明神武，是那些个汉人皇帝所能比的吗？再说的白一些，你们且看这次选秀就算是皇帝对那些个秀女很是喜欢，但到底最高也只是封到嫔而已！你们就放心吧，皇帝和太皇太后他们心里是有数的！”
　　“皇后说的是，倒是我自己个儿在寻烦恼了！”贵妃有些讪讪的，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甘“皇上虽然念旧，可到底是年轻，怎么能受得住那些个千娇百媚的呢！尤其是那个纳喇氏，妖妖娆娆的简直像个狐狸精；那个郭络罗氏，那叫一个心高气傲我看着就不舒服，好象她才是贵妃一样；还有那个马佳氏和戴佳氏就凭她们也能封嫔，哼，我看也绝非善类！”
　　“还说呢，我去接秀女的时候，就她们显眼了！不然，怎么就一下子做到嫔了！”佟妃自知自己的家世以及同皇后的感情不如贵妃，到底是不敢像她那样放肆，但到底还是想借此来发泄发泄心中郁积的不满。
　　“你们两个也是入宫多年的人了，再这么说长道短的也不怕人家笑话！”皇后见她们越说越不象话了，便出声制止。稍停，站起身来，走过她们近前，边一手拉住一位，边柔声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这儿比不得寻常百姓，到底是皇家啊！皇上就是皇上，咱们得宠是君恩浩荡，失宠也是君恩浩荡，更何况，现下里你们谁又失宠了不成？如今刚刚又有新人入宫，不管她们被册封为妃、为嫔、为贵人，甚至是常在、答应，且不说把她们当作是自己的姐妹，但到底也都和咱们一样同是他身边的女人！哎！咱们且把心胸放开一点，不也就过去了，不是吗？”
　　见皇后说得苦涩动情，贵妃自是忍不住先红了眼眶，佟妃也是感到万分的羞愧，不禁涨红了那张较好的粉面，忙低头称是：“到底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就是比我们要明理！”
　　“多谢皇后姐姐的教诲！”贵妃也出言道。
　　赫舍里氏皇后在一束绚丽的斜阳里轻轻地冲着她们笑了笑，又不禁为自己和赫舍里家族未知的命运恍若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