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的世界》喜葵

9、第9章

　　一排排树影在高速行驶的车窗外一闪而过，远处农田里有人弯着腰在侍弄庄稼。

　　坐在去探寻真相的高铁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幕后操纵者不用仙人掌攻击徐家明。”贺萧惟侧头沉思。

　　“真就像唐女士说的那样，仙人掌把她家弄的鸡犬不宁，每个人都焦头烂额。”纪迦也买了一杯加冰果茶，一边喝一边感慨。

　　“每个人？”

　　“对啊，唐女士因为受到仙人掌袭击以为丈夫出轨，江阿姨因为仙人掌想起她最不愿提及的过去。但是徐家明好像和仙人掌没什么关系啊。”纪迦也娓娓道来。

　　“有关系。”贺萧惟加重了声调“徐家明因为得知了他爸是同性恋的事情而找我调查他爸的过去，然后就发生了仙人掌袭击人的事情，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

　　纪迦也恍然大悟“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太吻合了，我知道了，是有人故意提起他父亲的事情，让他想去调查，然后顺势开始用仙人掌对他家人进行报复。可是这不就明显指向和徐远乔有关吗，那很容易就联想到宋佳仲啊。”

　　“之前你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吗，如果没被发现，都以为只是巧合吧。”

　　纪迦也说“这么说，一定是宋佳仲干的了。可他为了什么呢，徐远乔和江玲离婚之后，他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啊。为什么徐远乔死后，他要报复他家呢？”

　　“往徐家寄仙人掌刺也好，多次险些被仙人掌砸也好，都说明，那个人并没有打算进行实质性伤害。就像你说的，徐家现在鸡犬不宁，也行就是那个人的目的吧。”贺萧惟眼神中露出一丝坚毅。

　　两人照例来到远佳宾馆找宋佳仲，但是他没在，看店的是那个年轻人。

　　“宋叔叔在吗？”纪迦也问道。

　　年轻人认出了他俩“是上次来采访的记者吧。我叔锻炼去了，才走没多久，你们得等一会儿了。今天还是来采访吗？”

　　纪迦也说“内容快要发表了，但是拍的照片出了点问题。因为要登报，所以需要严谨一点标注名字，但是这个人名字我忘记了，你能看看吗？”

　　年轻人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说道“哦，他是我哥，他叫宋齐。”

　　贺萧惟道“你们是亲兄弟吗，那怎么游玩没一起去呢？”

　　宋新说“我叔和徐叔不是没孩子嘛，我爸就把我哥过继给了他俩当儿子。”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哥只有周末休假才回来，对了，他也在安明市，仁心医院当医生。”

　　听罢，贺萧惟和纪迦也对上了眼睛。

　　翌日，贺萧惟和纪迦也来到徐家，恰巧碰到家里来了客人。

　　徐家明说“我和宋哥出去吃饭，宋哥非要来看看我妈。”

　　江玲坐在沙发上，喜悦地说“多亏了有小宋，每次住院都帮了可多忙。”

　　宋医生微笑着点头“一点小事而已。”

　　闲聊了一会儿，宋医生起身告辞，贺萧惟和纪迦也也跟着一起离开。目送徐家明上楼之后，贺萧惟说“宋大夫和徐先生关系很好啊。”

　　“我们认识有几年了。”宋医生笑着说道。

　　“时间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纪迦也说。

　　“我还有点事，我们下次有空再约。”宋医生摆摆手，打算离开。

　　“前段时间去见了宋佳仲先生，他提起你止不住地夸耀，现在看来宋大夫真是一个优秀的人。”

　　宋齐停下了脚步，忍着诧异和狐疑，看向贺萧惟“你们到底是谁？”

　　在公园的长椅上，宋齐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应该是我们问你吧，处心积虑破坏徐家的生活，拿仙人掌恐吓人，你要干什么？”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想问你们怎么会认识我叔叔。”

　　“我是记者，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关系去采访了宋叔叔。”纪迦也说，“我们知道你做的事情。”

　　“你们和我叔说了什么？”宋齐变得有些激动。

　　贺萧惟解释道“我们做了一篇关于松江花市的报道，宋叔叔并不知道你做的事情。”

　　“所以徐家明知道了吗？”宋齐问。

　　“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贺萧惟语气低沉。

　　“我做了什么，你们有什么证据？”宋齐摊摊手冷笑道。

　　“认识徐家每个人，知道他家地址，和徐远乔有关的人，应该只有你一个吧。”贺萧惟继续说，“或者说，就连认识徐家明，也只是在你报复计划之内的计划。”

　　纪迦也补充道“徐家明已经知道他爸妈离婚的真相了，你做的破坏，想挑拨徐家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意义了。”

　　宋齐冷哼道“他知道的算什么真相？”

　　他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游乐设施，在草坪上孩子嬉闹的叫喊声，夹杂着家长的叮咛说，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良久他说“我过继给我爸和我叔的时候是七岁，我爸除了喜欢养花养仙人掌，还喜欢踢足球，所以没每到晚饭后，我和我爸，就会央求我叔一起，我们去公园里踢球。”

　　纪迦也说问“你和他们生活了二十多年，你得到了徐家明应该得到的父爱，你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宋齐看向她“你知道江玲为什么不让徐家明联系他爸吗，因为她不敢。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爸不会被截肢。”

　　“因为江阿姨？”纪迦也皱起眉头。

　　“我叔对你们说的应该是我爸遇到抢劫犯，但哪有劫匪只伤人不抢劫的。是因为江玲找人那么做的，报复我爸，害的他半生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我爸截肢的痛苦，以及我家的遭遇，都是她害的，她以为躲得远远的就能让事情过去吗。”

　　贺萧惟和纪迦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也震惊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贺萧惟开口道“江玲不该那样做。但当初如果不是江玲自己发现了，他们又会瞒她多久，一个想要家庭的女人，她在其中受到的背叛和痛苦，你又能体会多少。徐家明因为他爸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没要孩子，他处在困惑和不解的许多年里，又该去报复谁？”

　　宋齐颓坐在椅子上，嘴里哼出几个字“冤冤相报。”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学了这么多年医学，救治了多少患者，妙手仁心，用来救人的手不应该去伤人。”贺萧惟说。

　　宋齐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都说时间能抚平一切，但是那种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尤其是我看着他们一家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就越想让他们都尝尝那种痛苦的滋味。”

　　“你做到了，但你释然了吗？让每个人勾起那段回忆，撕开旧的伤口，你那么在意这件事会不会被宋叔叔知道，因为你心里清楚，这不会是你爸和你叔想要看到的结果。”纪迦也缓慢地说道。“我们去采访的时候，宋叔提到的都是他们过去的点滴，我们听到的都是他们之间美好的回忆。他对江玲可能有憎恨有歉意，但更多的，我觉得是放下。那些被遗忘的事情，也许本就是应该被忘记的。”

　　宋齐抬起头，高远的天空像水洗过的牛仔裤，大朵的白云缓缓移动，就像小时候和爸爸和叔叔一起躺在草坪上的日子。

　　送纪迦也回家的路上，纪迦也忍不住感慨道“也许宋齐还没有完全被仇恨蒙蔽双眼。”

　　贺萧惟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他缜密的计划里，有那么多机会，让他可以神不知道鬼不觉的对江玲动手，可他并没有那么做。而且在医院的荣誉墙上，我看到他是一位很优秀的医生。”

　　“每个人对于他本身皆是最遥远者。”贺萧惟悠悠地说“他还不认识自己，也许当他现在蓦然回过神来，去回想仇恨的钟声把他的耳朵震得嗡嗡响的时候，当他把颤抖的钟声全都数过一遍的时候，他就会明白一些东西了。”

　　他继续道“我们也都不认识自己，但我们终究会在某一天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