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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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炮去世了，准确来说，应该叫见义勇为，可是，他的壮举，却不能被报纸报导，相反，还会被环保部门追究破坏生态的罪名，所以，钢炮没有见义勇为奖金可拿。
黄陨在医院的走廊上已经坐了三天三夜，在钢炮那稚气未脱的脸上，在他紧闭的双眼下，在微微露头的下巴上，一颗黄豆般大的青春痘，正准备破皮而出，可惜，却戛然而止。在他被蒙上白布的那一刻，那颗青春痘和他手掌中的一滩泥，都死死的嵌进了黄陨的眼中，即使闭眼，都清晰在目。
钢炮是为了救他和铁锹而离开的，如果不是他们；钢炮不会死；如果不是他们，钢炮也许是中国的比尔盖茨；如果不是他们，钢炮也许能替他爸爸完成他的心愿：替盖了一辈子楼房的爸爸去中国的最高楼看看这个繁华世界。
可是，这些，都已不能够。
还不到半百的人，一夜之间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钢炮的爸爸，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嘴边唠叨的一句话便是：“他是我的好儿子，他是好样的！”
什么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什么叫生死离别？什么叫生不如死？这三天，黄陨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三天，比他17年的光阴都长。他觉得自己好像将自己一辈子的悲痛都在这三天里经历了，煎熬着，又好像未来还有更大的苦痛等着他；更多的自责在等着他；更多的磨砺在等着他。。。。。。
反正，该来的就都来吧，现在，所有的，都没什么。。。。。
在出殡的那天，黄陨没有去送别钢炮，而未落，则是去房产交易市场，准备卖掉唯一的产业，为黄陨赎罪。
铁锹家境殷实，乔爸爸一次性拿出来五万元给钢炮的妈妈，而他妈妈没有拒绝。
这种时候，未落觉得自己也该这样表示表示，可是，她们家，现在哪有五万的存款？
如果五万元，能够让即将倒塌的黄陨好受一些，那又算得了什么？可是，未落除了能保证和黄陨有饭吃，有衣穿之外，其他的，她真保证不了，现实的生活，不是只有豪言壮语能够办到的，再多的安慰话，再好的态度，对于钢炮家，能顶个屁用？未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到了后来几天，她除了默默的做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之外，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沉默寡言，搂着不哭不笑，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黄陨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望着简朴的家，未落想来想去，决定只能卖掉这房子，才能替黄陨偿还这份罪孽，哪怕只是一点。
“指望儿子养老送终，却没想到。。。。。。有了钱，也许她算能够安心一点吧。”钢炮的爸爸望着披头散发的爱人，幽幽说。站在旁边的未落，恨不得现在就去抢银行，抢来五万块，给这个伤心欲绝的妈妈。
钱虽然不是外能的，可是，如果通过钱，能减轻一些伤痛，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还没到钢炮头七，未落的房子的买主已经找到了，是一家准备回来定居的侨胞，因老家房子已拆，特意想在老地方找一套老民居，寻一些故人，叙一段旧话，未落的房子，无疑成为他们的最后选择，六万块，房子买断，一次性付款。
黄陨准备去T市了，未落在为他准备行李，夜灯下，暖暖的红，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晚夏的清凉，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凉意，他直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冷，从头皮到脚跟，从表皮到骨髓。一言不发，只是坐在自己的床边，像个雕塑，眼神涣散的望着不停忙碌的未落，听着她的每一句叮咛，无意识的嗯嗯两声，算是应答。
“到了外面，马上秋凉了，晚上记得自己盖好被子，体育课，运动之后，记得不要贪凉感冒，最好是洗个热水澡，去掉你身上的那股子汗臭味。学习上，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聪明，阿姨相信你能学的很好，能够争取拿奖学金就拿，不能拿也不要强求。如果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记得打电话给我，或者问问老师，生活上不要太节约，该吃就吃，不要搞坏了身子，毕竟以后的路还很长。学费已经都打到你那张卡上了，还有一些多余的，就是你的生活费，阿姨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对不住你了。。。。。。”坐下来歇歇，未落将最后的一些毛巾啊，内衣之类的放进黑色的大旅行包，继续道:“钢炮的事，你就不用多想了，思想包袱多了，你的前途就完了，我有时间就会去他家看看的，反正都还在一个城市，隔得也不远，公交车一块钱就能到，你就安心吧，再说，只有你出息了，以后才能替钢炮完成他该尽到的孝道啊。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要你还好好的，房子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以后你出头了，说不定会给阿姨买套更大的商品房呢。阿姨啊，每次经过白玉山那小山包的时候，就特别希望自己以后老了，如果能住在山边的小区里，那才叫进入社会主义呢。。。。。。”
静谧，还是静谧，空气中一丝甜甜的桂花香味，隐隐吹来，未落捋捋额间垂下的头发，深深的呼吸着：“还能闻见桂花的香味啊，以前还真没怎么注意到。小陨，你闻闻看！”
黄陨不理她，继续茫然的看着未落忙乱的身影，幽幽道：“阿姨，今晚怎么这么冷啊，你过来替我暖和暖和。”
未落放下手上的一套衣服，走到了黄陨的面前，黄陨将宽大的手掌放进了未落的衣领里，反复摩挲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是他们彼此取暖的一种方式，可是，今天，黄陨觉得这样做，似乎还是不能让自己感觉到温暖，他更近一步：将手掌整个伸进了未落的后颈窝处，那里有一撮柔软的细毛，那是未落还没扎进小马尾的短发，他就摸着那撮短发，呢喃着：“阿姨，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好朋友没了，还害得你把房子也买了，咱们以后只能租房子了。。。。。。”
“没什么，哪里都是住，只要你还好好的，阿姨就知足了，知道吗？小陨。你不要太自责了，不然，阿姨也不好过的，知道吗？”
黄陨不说话，只是将手放得更深了，渐渐的，手已经伸进了未落的后背上，那里，光滑一片，细腻无比，这无比舒服的触感，让黄陨的思维有点紊乱了，恍惚之间，他觉得对面站着的，不再是他的阿姨，而是他最亲密的伴侣，闻着未落身上那简单干净的花露水味道，他和自己内心战斗着：“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不能随意亵渎！”
“可是我很痛苦！我想求得半刻解脱！亲密一点也不行？”
“不行！因为你还小，因为你还没资格！因为你还不能为她做点什么！”
“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忍耐！忍耐！还是忍耐！”
黄陨咬咬牙，嗖地一声，将手掌拿了出来，动作太猛，害的未落差点叫了起来，怨怒道：“这么一惊一乍的干嘛？手已经暖和了？我摸摸。。。。。。”
“别。。。。。。别。。。。。。你别摸。。。。。。”黄陨倒下，翻个身，怯怯说道。
“好，不摸，不摸，乖乖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车呢。”
未落弯腰随手将黄陨扔在地上的鞋放好，在还没站起来的时候，她听到黄陨在像是对着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闻见桂花香，那是因为你舍不得这房子，每年这个时候都能闻到，今天就觉得特别可贵了，感觉更甜了，以后，我一定买最好的商品房给你，比这个大很多的那种，你就等着吧！我不会让阿姨总是受苦的，我会发奋，我会努力的，我们要幸福的生活一辈子，一辈子都在一起，谁也别想把你抢走，那个混蛋王文胜之类的，叫他们都滚开，他们还配不上你呢！。。。。。。”
“好，好，好，人家都是混蛋，我看你他送来的水果也没少吃，他给你买的东西你也没不用，志气嘛这个东西，在没钱的时候，还是少讲究一点为好，人家善意的帮助，还是要接受，不然自己会很累。。。。。。”
“阿姨变得圆滑了，世故了，不是以前的那个阿姨了。。。。。。”
“不是阿姨变了，而是世道变了，我们不是生活在仙境里，实际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干坏事就行。”
夜风习习，清新宁静，这一夜，是未落呆在这个老房子的最后一晚，明天，黄陨上车后，她就要搬到白玉山那边的一处小平房了，再也看不见远处那高大的水杉了，再也闻不到今夜的桂花香了，再也不会和皮大妈面对面的住着呢，再也不能走万寿路那平坦的大马路了。
白玉山的那平房，门前只有坑坑洼洼的小石子路，看来，那双黑皮鞋是不是该收拾干净了放起来？不然会脚后跟磨坏了，卖菜也没这么方便了。。。。。。
胡思乱想后，未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黄陨望着她半开的房门，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直到太阳微红，月光隐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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