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年少》烟雨镇

1、正年少

　　正年少

　　当我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围住而痛打一顿后，自以为男子汉的我，用手指抹去不争气留下的鼻血，愤愤地提着书包用憎恨的眼神看着街上的人，包括她，我的同班同学。我从她的神情中我感到得意，因为我觉得我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了，从她身上我找到了一种安慰和补偿。
　　我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孩子，那帮高年级的人也常常这样地骂我。我上高一那时，我常常对那个老头吼叫，因为哑巴的他让我很没有面子。因此那一伙高年级的学生辱骂我说，“你爷爷是一个哑巴！是一个哑巴！你还死了爹娘！你是狗娘养的！”所以，我常常和他们打架，尽管我总是被挨打。他们人多，而我没有一个朋友。
　　在教室里，我不爱说话，别人跟我说话我也不爱搭理，所以后来我把我座位搬到教室的最后面。我想我是不愿意老让坐在里边的那个多事的女生进进出出，我觉得她简直烦透了。于是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教室里吼她，“你要是再要出去上厕所的话，我就把你裤子扒下来挂在操场旗杆上去！”她就是那个和我一条路回家，而且常常看见我被挨打的女孩。
　　当时她恨恨地看着我，然后趴在桌子上哭了。我丝毫不觉得愧疚，倒是有一种非常得意的感觉。
　　我的一个同学告诉我说我要完了。我也开始担心她向老师告状，但是我还是装的满不在乎。也就是那一天我很不屑地把座位搬到最后面的。
　　下午放学后，我拦住了她，她看见了我，生气地扭头转弯要走。我又大声地吼了她的名字，她站住了。我走过去重重地拉了她的手腕，她竟差些摔倒了。
　　我警告她，我说如果她敢跟任何人打报告的话，我就要她好看。
　　她生气地看着我，那眼神一点也不像柔弱的她，我尽然心里也发慌了。
　　她骂我不是男子汉，只会欺负女生，然后走了。

　　后来，我还是几乎每天地打架，但是我还是回去上课，我怕班主任去找的那个不能说话的爷爷，我的老师还不知道，我也不想让老师们知道，我更不想别人说我是一个没有爹娘的野种。
　　她总是喜欢下课后留在教室里一会儿，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她总会在我被打的很狼狈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这叫我很不高兴。所以放学后我坐在她的桌子上，一只脚踩在她的凳子上。她紧张地看着我，那时候教室里只有我和她。
　　我挽起了袖子，很霸道地让她明天起不能再走我回家的那条路。
　　她大声地说不。我从来没有想到她的声音也能够这么大，这么刺耳。但是我用比她更大一倍的嗓子吼她，她终于害怕了。我说如果她不听话我就打断她的腿，这句话也是那帮打我的人常常对我说的。
　　而后回家的路上，我没有再遇见那一伙高年级的学生。我再前面走着，找着那帮被我称作是“混蛋”的家伙们，她在后面走一步停一步，我想她是害怕了，要不她肯定会直接从我旁边穿过的。
　　我又遇见了另一伙家伙，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们打架了，而且他们就两个人，他们根本就打不过我。所以我拦住了他们，直接就挥拳过去。
　　我想她应该看见了，至少我希望她看见了。我叫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快滚蛋，然后她才发怔地走过来。我用手习惯性地擦了擦鼻尖，不屑地看着她。
　　我吼她。我叫她快走，还说明天起再也别走着条路了。
　　我的手指着她，我觉得我当时帅极了，尽管我的手指上也出血了。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我没有看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即使我跟她同桌了一段时间。她好像在担心我，要不她不会再回头看了我一眼，但是当时我并没有看她，我正低着头弹裤子上的灰。

　　再后来我很少能碰见她了，她的确是绕道回家了。但是我也同样地找不着那帮揍我的家伙，听说他们最近在忙着考试和高考。
　　在教室里，班主任从来不管我，在老师看来，只要我不在学校里惹事生非就算是一个积了功德的学生了。她却是一个好学生，班主任说要以她为学习榜样。
　　一次考试前，我又一次在她回家前拦住了她。我没好气地说要她考试给我抄，我并不为这而感到有任何的羞愧。
　　她竟然会不答应。我走到她面前，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挤靠到墙上。
　　我当时没有想到她是一个女生，我或许用力大了些，她脸憋红了，而且艰难地咳了几声。
　　我便放开了她的脖子，直接抓住她的衣服领口，不费力地把她提了起来。她的脚悬空，身体靠在墙上，也没有挣扎什么，只是生气地看着我。
　　她竟然这么倔！
　　我说我允许她以后可以走原来那条路回家了，她还是不答应。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耐心，有些发怒的我用肘子顶住了她的胸口，我平时也是用肘子击打着那帮高年级的学生。但是当我的肘子碰着她的胸口时，我又马上地收了回来，她直接地跌倒在地上。
　　我竟然会有一些脸红了，更何况是在一个常常被自己欺负的女生面前。于是我马上尴尬地逃走了。
　　考试地时候我还是没有抄到答案。所以我又一次班里最后一名，这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后来，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说要给我补习。
　　笑话，真是笑话。就像是哑巴给聋子讲笑话一样地荒唐。我在班里又让她难堪了，我说，“你再说一遍我就连同你胸罩一起挂到旗杆上去！”

　　她没有在理我了。也没有再走那条回家的路。她把座位搬到第一排了，后来我也没有再去找过她。在校外我依然像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流浪汉一样，教室里我变成了一个不说话的学生。
　　没有架可打，没有女生可以欺负，我便把所有的怨气一并撒在我那个哑巴爷爷头上，我常常大声地吼他，我甚至都不确定他听不听的到。他总是坐在门槛外抽着旱烟，我一直都觉得他听不到我说话。
　　终于有一天那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爷爷死了，我被迫地穿上了麻衣，和几个叔伯一同。后来没有人愿意再收留我，几个叔伯支出一点钱给我。
　　我觉得这样也好，没有人管我那样更好，所以我更加厉害地去打架，因为我不怕学校老师去请家长了。
　　所以我又打架了，和班里的一个很讨人厌的男生，因为那个男生是她的同桌。
　　班主任找到了我，我竟然没想到除了找家长老师还能把我自己叫道办公室去。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来办公室给我求情。在班主任面前我变得老老实实，因为他是一个很强壮的男人。
　　他跟班主任说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后来班主任没有再追究这件事。
　　放学后，她把座位搬回我身边，和我坐在最后一排，她说要给我补习。
　　我表面上赶她走，因为我很要面子。既然她不走，我便和她画了一条三八线。但是画完之后我又觉得自己很幼稚，我又给擦掉了。
　　她跟我一起回的家，我还是对她大吼大叫，她却常常对我笑，在她面前，我总装得一切都很无所谓，装作有没有她也都无所谓。
　　我的考试成绩并没有什么改变，因为考试地时候，我第一次又保留地发挥，我不想看见她因为我考得好而得意的笑，尽管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我跟她始终如此，我常常会欺负她，放学回家她也总爱跟在我后面。我再也没有去打过架了，因为她说不打架的我让她有种安全感，否则她都不敢跟我一起放学回家了。我说她爱跟不跟，我说我不打架是因为没人打得过我，尽管我很严肃地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想我当时肯定很窘，竟被一个女生笑话了。
　　后来高年级的学生又来找我了，因为他们被学校开除了，再没有高考了。
　　他们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叫她先走，她不，我怒目瞪着她，大声地呵斥，她竟然没有畏缩。
　　而且她竟然伸开手要保护我，那帮家伙使劲地笑我，我有些发怒地一把拉开了她，她重重地摔倒在地，然后很失望地流气眼泪来。我来不及去安慰她，何况我从来不会安慰别人。
　　那帮人操着家伙朝我打来，没多久我就已经被打趴在地上了。她踉跄地走过来，想要制止那帮混蛋。他们中有一个朝我脸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用鞋踩在我脸上。她却使劲地推着那个人的腿，我看见她哭的很难看，丝毫没有笑起来那么好看，我想我应该喝止她。但是我已经动弹不得了，我想我已经有某处骨折了。
　　我又看见他们调戏着哭得很伤心地她，心里很不好受，我骂他们是王八蛋、狗娘养的，但是我又招来了一口唾沫。
　　他们得意地走后，我还躺在地上，我觉得我就要去找那个不能说话的爷爷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躺在地上，任别人朝我唾弃，还动一个与我有关的一个女生。我闭上眼，我已经没力气了，以至于她在我眼前朦胧地慢慢消失。
　　后来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把我弄上车。我挣扎着，我不想去医院，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去付医药费。
　　我住院的半个月里，我发了两次脾气。我像市井里的泼妇一样骂着，喋喋不休，最后自己都累了。后来有一次我把她送来的盒饭倒在地上，我骂着她，我说她是我的一个包袱，是累赘。
　　可是后来我变得很安静，我没有再发脾气。她每天都来，也只有她来看我，我的那些叔伯估计也不知道，至少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听说她帮我把医药费给交了，所以我用手指指着她前额，我很严肃地告诉她，我说欠她的钱，我将来会还的。她竟然笑着不说话！我想我当时是很严肃的。
　　之后我出院了。我回到了学校，竟然发现我的座位已经没有了，我为此去找了班主任，那个强壮的中年男子，我和他打了一架，然后我再也没有去上课了。
　　我觉得我可以挣钱了，所以我用我为数不多的钱去买了一套西服。我想那家店老板骗了我，因为买回去后我在镜子前照了照，发现一点也不合身，所以我又去店里闹了一通。
　　我最后去了一家餐馆做服务员，但是我还是和客人打架，因为那家伙竟然用不屑的眼神看我。所以我被开除了，一分钱我都没有领到。我晚上去那家餐馆，我把店玻璃打碎了，但是后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本来我以为我会被警察带走，我想去警察局也好，反正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她找到了我。她竟然穿上了一条白色连衣裙了，她甜甜地冲我笑，我转身要走，她喊住了我。不像我喊她那么大声，而且她喊我的名字，竟然都不加姓！
　　我还是停住了脚步，但是我没有走过去，我想她应该会走过来，就像我当时走向她一样。
　　她果然走了过来，走到我前面。我没有看她，我侧着头看着天上，我想我不会先开口的。
　　她说她饿了，她说要我请她吃饭。我说我没钱，她说我可以向她借，以后再还给她。
　　后来我向她借了10块钱，我们去街边吃了最便宜的小吃。我被辣椒呛住了，她一个劲儿地笑我，我凶她几句，她便不笑了。
　　我又回到了学校，因为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能回到学校了，而且我还不用去跟班主任道歉，那一次我有些感谢她了，但是我什么也没说，我从来不会去谢谁。
　　她喜欢跟着我，尤其是放学回家的时候，像一个小偷一样地跟踪着我。我发现了她，在转弯处我拦住了她，我训斥着让她走在前面，她总喜欢回头看我还在不在。有时候我会看不见她，那时她一定又在我的身后。我拿她没办法了，我说我很讨厌她，她还笑着，我觉得她的脸皮真厚。
　　她几乎无时无刻不跟着我，所以我也没有再去和谁打架了。于是她经常奖励我棒棒糖，但是我从来没吃，我觉得我已经成熟了，不能再吃那些东西了。所以我的桌子里面塞得满满的，可是我竟然没有直接扔掉它，这真是不可思议。

　　后来有一次，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在我回家的路上的一个拐角处，我被吓了一跳。
　　我假装生气地警告她说要是敢再吓我的话，我就把她绑在她身后一棵树上。
　　她却笑着说她要做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