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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垃圾堆的孩子【修】 ...

  •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那场覆盖视力、听力,全身剧痛散架,大脑被搅碎无数遍的难以言喻的爆炸之后。
      ……
      “……他是不是死了……”已经成为废墟的擂钵街中,有着乱糟糟狗啃短发的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巷子里地面的血迹,里面有个浑身覆盖干涸垃圾的黑乎乎身影蜷缩着一动不动,像垃圾堆里的一具尸体。
      作为擂钵街的幸存者之一,哪怕只是小小年纪,套着各种破衣服拼接成的东西蔽体,将自己打扮成男孩子,每天为了食物而奔走,不管是捡垃圾,乞讨还是偷东西……她也仍然顽强地要活着,不想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
      藏在灰土间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渴望:“我可以去那里找东西吗?”
      如果那是一具尸体,她就可以去找找有价值的东西,哪怕是尸体身上的衣服。
      活在擂钵街的人,对于尸体早已熟视无睹,毕竟逃过那场灾害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到的,大多是他们自己亲人的尸体碎块,而后又是成为法外之地,处处充满丑陋人性与暴力血腥……区区尸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别管他,那是个怪物,是活的!”和她一同出来找今天晚餐的红发男孩警惕地拽住她过于宽松的衣袖,拉着她离开那个巷口。
      他们只是擂钵街里孤儿抱团取暖的很小的团体之一,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忙碌。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这个怪物——像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傻子,但没有人看清过他的样子,因为他的状态实在太可怕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哪怕在那场大爆炸后珍贵的一段混乱安稳期里,他也像尸体一样躺在角落里,全身都是血块血疤也不清理,不动弹,而且身上时刻都在不断流淌出新鲜血液。
      干硬后,因为混杂了泥土灰尘乃至垃圾碎屑凝固成无数不规则发黑的血块,身边环绕着苍蝇散发着恶臭,再因为新血流出一遍遍覆盖,形成丑陋而难以言喻的视觉与嗅觉冲击。
      同时,新鲜铁腥与长时间腐败交织的恶臭味道能让任何人退避三舍,连最饥饿的拾荒者,都对他身上的衣服或者他的肉没兴趣了。
      饿到极致时,人肉也能充当粮食,这在擂钵街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连擂钵街人看到都会皱眉,想着他怎么不赶紧去死的怪物,他还是活着,都不知道靠吃什么活的,就那样奄奄一息地躺在垃圾堆中,无意义地偶尔蠕动一下,证明他还没死去。
      因为太没有存在感,也只有他们这片儿捡垃圾摸尸体的小孩子会留意到他在哪儿。
      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死心去翻找过他身上,但除了被血和垃圾浸得腐败发臭的破烂衣物,什么都没有,只得骂骂咧咧踢上两脚,还要抱怨着弄脏了仅有的鞋子,转身走开。
      有人说,他是个被爆炸炸傻了,又得了某种皮肤脆弱的疾病的孩子,现在只会以身上的血块和蛆虫泥土为食,虽然还没有饿死或被人打死,但也活不了多久的……
      ……
      不知时间,不知环境,也不知原因。
      所有人看见时都期待他死去的,那个奄奄一息的“怪物”,终于在某一天,动了动几乎被黑色血疤和灰泥凝成团的手,抹着眼皮上硬成块的疤壳,露出长时间紧闭几乎黏在一起的空洞眼睛。
      恢复意识的第一天,他几乎无法挪动仿佛被裹在硬泥壳里的身体,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一天半夜弄碎身上大部分的肮脏泥壳,一步一步,很慢地朝着隐约听见海浪声的方向走去……
      ……
      与此同时,刚刚独自剿灭了一伙意图袭击羊领地的外来小势力,身上还带着浓浓火药气息的中原中也也刚回到基地,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劣质酒混杂烟味儿,和吃剩外卖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这让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中也回来啦!”
      “欢迎回来!”
      ……
      几个原本坐在角落看电视的七八岁小孩子率先围了过来。
      “中也中也,这次也有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对吧。”
      “中也这么厉害肯定会赢的!”
      “当然,一切与【羊】为敌的人,我都不会放过。”褚红色卷发的少年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认真说道。
      分明也还是个孩子,刚清扫一个组织也已经有些疲倦的中也应付这些满眼崇拜的小羊,来自年幼同伴的喜悦依恋感染了他,还未长成的9岁羊之王仿佛又有了无限的动力。
      躺在新买的大真皮沙发上的白濑等年纪较大的男孩们身边东倒西歪堆了许多酒瓶和烟头,喝剩的酒滴滴答答洒在地上,墙边角落随意堆放着战利品的枪/支弹/药,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吃剩的食物,有人在玩着游戏机,有人喝着酒抽烟,或是为掰手腕而起哄……嘈杂一片。
      每当他们干了一票大的后,所有人都会聚在一起大吃大喝放松庆祝一阵子,不必再为赚钱而费心费力。
      一边装满的垃圾篓也脏兮兮地许久没人清理——组织里最爱干净自觉的女孩子们不想再白白出力给这些只会糟蹋劳动成果的男孩子们占便宜了。
      “回来啦。”面色醺红的白发少年胳膊靠在沙发背上,瞥了一眼刚回来的王,毫无尊敬道,“中也把那些家伙都干掉了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身为羊之王的中原中也两年来一直未尝败绩。
      天生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异能力,灵活有力的体术天赋和怪物般的愈合力,就像是老天的私生子,叫人连嫉妒都显得格外卑微。
      “……嗯。”中原中也习惯了白濑这样的态度,简单交代了几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面包就转身回了房间。
      回到一个人住的屋子,中也换下后背浸透血的外套,外套上有一条自左肩到右腰的巨大破洞,里面衬衣也是同样的情况,唯独裸露的皮肤除了干掉的血块外,毫发无损。
      虽然清除了敌人,但目前来说,无论从体型还是打架经验上,中原中也都无法和一伙成年男人匹敌,他能仰仗的只有他强悍的异能力和奇异的恢复能力,从最初连架都不会打,到现在每次受伤越来越少,慢慢积累经验。
      自从在那场造成擂钵街地形的大爆炸中毫发无损地醒来,在发现自己的异能力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身上还拥有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倘若身上出现的伤口,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痊愈,没有任何副作用,就算是失血过多,也会在体内产生的一种奇异的暖流下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
      但是一个人不可能拥有两种异能力,哪怕知道自己很可能是擂钵街人中口口相传的造成灾难的神明荒霸吐,中也也不觉得那种暖流会和这份暴虐无意识的力量有任何关系。
      因为担心透支这种违背守恒的能力会给身体埋下难以承受的代价,中也学会了尽量不让自己在战斗和生活中受伤。
      ……
      当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趴在礁石上任海浪冲刷着的“尸体”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穿着湿漉漉的好不容易被海浪冲洗成灰黑色的破衣服,打了个冷颤,摇摇晃晃的少年带着半个晚上摸黑从礁石上捡到的几颗海螺牡蛎离开。
      硬礁上晕开的少许黏腻红色在海浪一遍遍冲刷下再次恢复原来的黑色。
      ……
      擂钵街靠海,但海滨并非沙滩,而是高高的悬崖和极难行走的礁石滩。
      但每天仍有许多找不到东西吃的人,早早冒险去礁石滩赶海,只为获取这难得新鲜免费的少少蛋白质,礁石群早就被摸光了,连一片小石头下都被翻拣了无数遍。
      也因此,他可以找到的食物并不多。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过去的身份,唯一留下的只有脑子被炸得粉碎的糊涂,和铺天盖地的饥饿感,那甚至盖过了疼痛。
      在回到擂钵街前,他突然停下脚步,迟钝的大脑转动着,突然朝着有几块破砖头的方向走去。
      虽然还没有太多常识,但他的记忆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比如,洗澡就是站着被水冲洗,被人搓洗,能让他身体沉重的感觉减轻。
      而产生饥饿感时,可以食用的液体和各种肉类蔬菜,他却只能闻着气味找到怀里这些硬壳的东西。
      好像,这些本应该是柔软的才对,而且,味道没这么……难以言形容的奇怪。
      他应当要在别人的目光中,吃东西和被冲洗的。但那片很大的水冲洗他时,他找不到其他人,在擂钵街中浑浑噩噩时,所见到的一切也留给他深刻的某些意识。
      其中一点就是吃的不能在别人眼前露出来,会被别人拿走。
      他很饿,饥饿时就必须吃东西。
      紧闭的坚硬螺壳成为进食的阻碍,在用手掏,嘴咬无果后,他慢慢看向身边那些小块的石头。
      印象里,擂钵街有小孩子曾经在他眼前,用砖块砸过舔干净咬不动的桃核。当然他不知道那叫桃核。
      思索半晌,他拿起最大的一块砖,对着放在地上的一颗海螺轻轻砸下去……海螺被完全砸进柔软的泥土中,壳尖只留下一点白印。
      少年:……
      ……折腾半天,才终于学会在石头上砸海螺,吃到了海螺肉,滑腻的味道分外奇异,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但在饥饿的料理下,他咀嚼了半晌,在味道变得更加奇怪后,还是默默咽了下去。
      ……
      “救命!啊——!唔!”
      “阿姐!”
      小女孩稚嫩绝望的尖叫响彻在擂钵街一条狭窄的巷道里。
      “再跑啊,两个臭丫头,上次竟敢踢我……”伴随着男人凶恶的话,尖叫声在拳打脚踢的沉闷中和女孩的闷哼哭泣混杂在一起。
      “废话干什么,还想办事就赶紧的,小的要留着卖给独眼,我给你把风,快点,十分钟够了吧。”巷外另一个破旧夹克男抱怨道。
      “呸,十分钟小看我呢,今天看我不弄这丫头个半死。”巷子里,一开始说话的短袖寸头男人啐了一口,用力给了身下少女一巴掌,一边解开自己皮带,对丧失反抗之力的短发少女衣领伸出手……
      少女被打得头晕目眩,倒在地上咬着唇发抖。
      感受到身上的男人拉扯自己衣服的脏手,又努力看向一旁被丢在墙边,闭着眼睛呢喃落泪的小女孩满脸的血,最终哽咽地闭上眼,掩盖住自己发狠疯狂的眼神。
      作为擂钵街原住民的女孩,她没有了父母,没有亲人,只能带着捡来的妹妹扮成男孩的模样,在默认给擂钵街孤儿们的区域讨生活。
      她一直在努力打工攒钱,想着总有一天能带着妹妹离开这里,去外面过上正常的日子。
      但因为一次意外,她遇到面前这两个不知道是哪个组织的人,一直在偷猎这片“孤儿安全区”里的落单孩子。
      她被眼尖识破了女性身份,只能带着妹妹换了好几个居住的地方躲藏,上次她凭借对方的轻视疏忽,拼命反击后才逃跑成功,没想到这次还是被抓到了,
      听到男人话语中对她和妹妹的安排,少女早已陷入癫狂的思绪已经彻底不顾即将被玷/污的危险。
      在擂钵街里,女人的贞/洁就和男人的尊严一样一文不值,也许还能值一根廉价的巧克力棒……
      但女人和小孩的人口生意一直是暴利,只不过出于横滨中规模最大的几个黑/手/党组织的默认规矩下,明面上才给了她们这些孤儿喘息之地。
      她现在最害怕的不是自己身上遭遇的恶行,而是她被抓住,妹妹可能会被他们卖到不知道什么肮脏地方去,承受怎样可怕的事最终死去,这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救救我们,救救我的妹妹!哪怕明知徒劳,却还忍不住期盼。
      ——不会有人来救她们,她知道的。
      ……
      因为这里是擂钵街,因为眼前看上去健壮的成年人背后必定有组织,也因为身为孤儿的她们,没有别的价值,值得别人冒险。
      要是她早一点答应将攒下的钱上交给白濑,带妹妹加入【羊】那个有羊之王保护的新兴组织,而不是抱着能够走出擂钵街的妄想,是不是就不会害得妹妹和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了。
      撑在地面的手心里悄悄握紧一片不太锋利的玻璃碎片,少女已经准备好待会儿趁着男人失去防备的瞬间用力戳烂他的喉咙,再冲出去引走外面望风的男人,想必那会儿妹妹也该醒了,能自己逃走。
      被男人压制着双腿,解开皮带扣的声音和粗暴撕扯衣服的裂帛声,抚摸抓捏皮肤的感觉,混合周围的恶臭和男人的粗喘谩骂,一切都恶心得无以复加。
      在她瞪着狰狞充血的眼睛,注视昏暗的巷顶,等待暴行的降临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道闷响,施暴的男人动作一顿,从她身上倒下。
      一切恶心的存在仿佛也霎时消失了。
      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泪,突然充盈进眼中,模糊了来者的模样。
      原来,还有人愿意救她。
      像她这样生长在垃圾堆里没有价值的人。
      黑色短发的少女上半身几近赤/果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没能反应过来,眼珠转动,只看到来人瘦小的身形,长长毛躁的淡橘色头发覆盖住的小脸上,露出一双空洞的淡蓝色眼睛。
      少女以前从未觉得,这样的发色和眼睛是如此地漂亮过。
      分明是个很瘦弱的小男孩,却仿佛让她看到另一个曾见过一面的强大存在。
      那孩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丢下手里的棍子,走到旁边让出一条无人守着的出口。
      她被救了,被另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子。他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见义勇为,付出被追杀至死的代价。
      少女却无心想太多了,来不及擦眼泪和道谢,重获希望的她连忙推开男人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去抱起墙角的妹妹,确认妹妹只是一点出血的撞伤后稍稍安心。
      她知道擂钵街哪里有黑医,那个人对小女孩特别宽容,甚至允许赊账,她要尽快带妹妹去看伤!
      但出于生活所需,她还是立刻跑回来,粗暴娴熟地扯下地上男人的衬衫套在自己身上,熟练摸出他的钱包,顿了顿,从中取出一半现金塞给男孩。
      “我要给妹妹看病,需要钱,算我欠你的!”说罢硬塞到男孩手里,拿着钱包抱起妹妹冲向巷外……
      手里被塞了几张薄薄钞票却不明所以的男孩用双手捏了捏这些纸,想了想还是没丢。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到求救声会跑过来,只是,他觉得自己不喜欢那种声音,所以想消除掉。
      听到奇怪的声音过去,不小心吸引了那个守在巷口的男人注意力。在被追赶时,本能地引导那个人远离,不知道又跑了哪些七扭八拐的地方后,他又回到巷子,成功甩掉了男人。
      这就是他刚刚的过程。
      本能告诉他,这样,第一关就算过了,接下来就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刻。他应当被奖励,所以他有资格阻止里面那些让他难受的声音。
      木棍是打算侵/犯少女的男人丢下的。在目睹男人施暴的现场,和少女脸上令他眼疼的痛苦模样时,他选择捡起这个东西,轻轻打在男人头上,因为男人离他更近。
      只是阻止少女发出痛苦的声音的话,他本可以选择打晕少女,但谁让男人离他更近更方便呢。
      何况打了男人后,声音就没了,他也就不需要再打晕另一个了。
      对他而言,真的是轻轻的,他无论做任何事,都会习惯性放轻动作,仿佛曾经有人让自己练习过该如何轻盈做动作,这种意识早已刻入灵魂。
      男人只是被强力打中太阳穴而晕死过去,并未出血。男孩丢了棍子,迷茫地望着少女带着小孩逃走,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他已经,冲洗了身体,找了缓解饥饿感的东西,吃下去,再回到擂钵街,又做了一次测试,现在应该做什么?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伴随着最初望风的男人的指路声,离这男孩伤人的现场,越来越近……
      男孩仍旧在努力思考——他现在,是不是该去找休息室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垃圾堆的孩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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