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婚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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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顾北结婚的时候，江楠从存折拿出五万，买了身体面的西装外加一瓶红酒。
朋友打电话说他傻，不就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用不上这么掏心掏肺，这五万块一出去，江楠就是累死也赚不回来。
对，赚不回来。
高中就辍学打工的人现在只能在一个黑网吧里当网管，一个月三千工资，不包吃住。
他爹娘也死的早，早年间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然后认识了顾北，受到了他的恩惠。
江楠觉得，这是应该的。
他应该体面地去祝福顾北新婚快乐。
二
举行婚礼的礼堂很大，里面放满了酒水和花束，有大大的舞台，还有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
江楠从来没有见过。
他局促地站在原地，像当年第一次进顾家大门一样，连坐沙发都害怕给弄脏了。周围人投来疑惑的目光，让江楠更加无地自容。
于是他对朋友说自己去上厕所，接着在回来的时候迷路。
耳边一直有音乐声，放的是当下流行的《往后余生》，江楠站在原地小声跟着哼唱，但是很奇怪，他只跟唱女声，就像是在和谁对唱。
是谁呢？他不知道，他迷路了，他现在要回到婚礼现场。
他要找人问路。
而他的正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身影，男人很高，黑色西装勾勒出好身材，脊背挺拔。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和江楠一样，都是迷路人。
“你好，你知道这里怎么去礼堂前面吗？”江楠问。
男人转过身，那张脸温润俊美，眉眼都带着笑，绯红的唇上下开合，他说：“你好。”
江楠说不出话来，他慌乱地低下头，但是余光还是能看到男人胸前佩戴的红绸，上面用浅金色勾勒出四个字：新郎顾北。
三
顾北就在跟前，笑着问江楠：“你看起来很眼生，我们认识吗？”
江楠退后一步，按住自己发抖的手，尽量平稳呼吸：“不……不认识。”
“你骗我，我知道的，他们给我看了你的照片，你叫江楠，是我最好的兄弟。名字很好听……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怎么好，你抖成这样，抱歉。”
“对不起啊……我醒来就不太记得人，忘记了的话重新认识吧，我是顾北。”
伸到江楠面前的人白皙，修长，骨节匀称有力，很好看。他把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到底是没敢握上去。
“江……江楠。”
四
顾北的新娘是陆家千金，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朋友戳戳专心看着上面的江楠：“你要是不辍学，说不准还和陆娇是同学呢。”
“当年你那个成绩，国内顶尖学府随便挑。”
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楠第一次痛恨朋友的没眼力见。
“哎？你当年为什么要退学啊？”
是啊，为什么呢？江楠浑身颤抖。
那个午后大概是他最害怕的时候了，顾爸的耳光，顾母的眼泪，老师眼底的失望，他们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搞同性恋，为什么要带坏顾北。
他拼命反驳，他说自己没有，他说他是真的喜欢顾北，他说性别只能区分厕所，不能区分爱情，他说自己没有带坏顾北。
没有人信。
那个时候的江楠多天真啊，没有人比顾北对他好，所以，在那个平安夜，顾北仅仅用一个平安果，一句空白的誓言就得到了自己巴心巴肝的爱意。
他们在楼梯间拥抱，在教室里趁灯光熄灭那一块偷偷接吻，在学校天台宣誓爱意。他们约定一起考北大，一起去看海，然后去挂经幡，撒龙达。
如果不是那个响亮的耳光，江楠大概能做一辈子美梦。
五
新郎新娘在宣誓后接吻，顾北眉眼温柔，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浅浅地在她唇角印上一吻。
绅士又温柔。
江楠突然红了眼眶，他以前也是想过的，如果他们有以后，可以去国外结婚的话，他愿意为顾北穿一次婚纱。
但是这个人怎么可以半路忘了自己呢？
好残忍不是吗？
那件事出来后，学校不可能再给奖学金给一个同性恋，哪怕他是年级第一。
江楠没了支撑自己读书的钱，只好拼命打工，然后成绩变差，变得敏感多疑。焦虑在顾北提出养他那一刻彻底爆发，他们争吵，然后分手。
江楠辍学，顾北一个人去了北大。
后来兜兜转转重逢，他们又在一起了。
但或许上天真的看不惯他们，这才让顾北在给自己买蛋糕的路上出了车祸，在病床上躺了两年，醒来唯独忘了他。
顾母私下找到江楠，求他放过顾北，并承诺给他一百万。
这笔钱如果江楠接受，那么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他拒绝了。
他会离开顾北的，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六
花了五万，江楠得到了三杯酒。
一杯来自顾北，一杯来自陆娇，一杯来自顾父，他们敬“识时务”的自己。
咽下最后一口酒的时候，江楠终于熬不住哭出来，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在顾北望过来的时候举杯：“百年好合……”他牙齿打颤，“早生贵子……”
这杯酒下肚，连带他十几年的喜欢和不甘心一起吞下去，苦得江楠想吐。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他没有权利撒娇，没有权利嘶声揭底，他只能擦干泪站起来，然后给顾北一个体面的拥抱，接下来跟着大家离开，然后第二天又去上班，为了吃一顿饱饭而努力。
或许就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会死在不过逼仄的出租屋，无人问津。
七
宾客已经走完了，陆娇送完人回来发现顾北还站在原地。
她走上去，这才发现男人已经泪流满面，眼睛看着大门找不到焦距。
“你怎么了？”她问。
顾北摇摇头，医生说他失去了一段记忆，脑子受到冲击严重，一辈子也想不起来，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刚才，他突然很难过很难过，就好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我有点痛。”
“痛？”
顾北指着自己的心脏，他还在笑，只是脸上全是泪：“这里很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新婚快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