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对照组之狼孩》林泉月

16、悲痛

　　唐曼云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狼孩歪着身体，坐在一张椅子上，正闭着眼睛打瞌睡。
　　唐曼云用手撑起身体，哑着嗓子说道：“狼孩，狼孩……”
　　狼孩猛地惊醒，瞪大眼睛，扑到唐曼云的面前。他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忍不住落下泪来。
　　唐曼云低头一看，发现他的十根手指头都绑着绷带，心里一酸，捧着他的手，柔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是为了救我？”
　　狼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挖你，挖了很久……”
　　唐曼云咬着嘴唇，眼泪一滴滴地掉落下来，激动地说道：“你怎么那么傻啊，手指头都要烂掉了，你这傻子。”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直直地看向狼孩。只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充满了珍惜与依赖。
　　“姐姐，不能死，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能死。”
　　唐曼云心中涌现一股柔情，抓住狼孩的手，贴着自己脸庞，哽咽道：“你这傻子，你真傻！我不会死的，你放心。”
　　狼孩伸出一根手指头，笨拙地擦着她的眼泪，小声说道：“别哭了。”
　　唐曼云哭了一会儿，脑袋阵阵发热，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她张口问道：“桂花呢？她还好吧？还活着？”
　　狼孩说道：“在诊所里。”
　　唐曼云静默了一会儿，抓着床单，抖着嗓子说道：“叔叔、婶婶、铁蛋、杏花、狗蛋呢？他们在哪里？”
　　狼孩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回道：“没了，只有桂花，只剩她一个。”
　　唐曼云愣了一下，心脏一抽痛，又昏了过去。
　　过了许久，唐曼云悠悠地清醒过来，只见薛婶子站在床边，用手绢擦着眼泪。
　　唐曼云落下两行清泪，哽咽道：“婶子，我心里难受。”
　　薛婶子满脸憔悴，眼睛通红，低声说道：“唐老师，你别激动，先吃点东西，你埋在土里，埋了一整天，脱水严重，你先喝点稀粥，垫垫肚子。”
　　她捧着一只陶碗，递到唐曼云的面前。
　　唐曼云饥肠辘辘，接过稀粥，吃了两口，轻声问道：“婶子，大队长一家，真的，就只剩下桂花么？”
　　薛婶子用手绢捂着脸，啜泣道：“都死了，救出来的时候，只有你跟桂花活着。医生说，桂花的腿压坏了，得送到县城里看病。村里死了好多人，学校都停课了。”
　　唐曼云扁了扁嘴，痛哭流涕道：“怎么都死了啊，叔，婶，怎么就死了？还有狗蛋，他才这么小的，之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死了。天啊，我要疯掉了。”
　　唐曼云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痛欲绝。
　　薛婶子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唐老师，你冷静一点儿。别哭了啊！小心哭坏了身体。”
　　在薛婶的劝慰下，唐曼云好不容易止了眼泪，躺在床上，静静地发呆。想着想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薛婶还要参与到救灾的工作，见狼孩拎着一只野山鸡回来，便让他照顾唐曼云，自己忙活去了。
　　狼孩不太会说话，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着唐曼云。
　　唐曼云神情恹恹的，无精打采，还有点浑浑噩噩。
　　转日，唐曼云盯着窗外，发现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透着一丝丝的阴冷。
　　冯天宇、周小可、姜承志、余嘉树等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脸上沾着泥巴，手掌沾着灰尘，拎着些红糖、鸡蛋、糖果，来看望唐曼云了。
　　唐曼云面容苍白，嘴唇长着一层的死皮，往日那双明亮快活的眼睛，变得暮气沉沉。
　　她勉强撑着身子，给他们倒了茶，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你们来看望我，外面的情形还好吗？桂花还好么？”
　　冯天宇低声说道：“情况不太好，这次灾难，冲毁了十六户人家，死了不少人，现在还在挖掘当中。过去太长时间了，埋在土里的，希望不大，大家心情都不太好。”
　　周小可说道：“我今早去了一趟诊所，有胡医生照料着桂花，你不用担心。你先照顾好你自己。”
　　唐曼云说道：“我受的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我比较担心桂花。”
　　冯天宇重重地叹息一声：“哎，唐老师，你要快快振作起来啊！我们需要你！”
　　唐曼云眼睛一红，哽咽道：“我知道了。”
　　她往四周看了看，问道：“悦心呢，她怎么了？知青院的人还好么？”
　　周小可连忙说道：“我们知青院没事，离得远，房舍无损。只是，悦心姐姐她，被石头砸伤了脊椎，现在在床上躺着。”
　　冯天宇说道：“她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她，现在就是我躺在床上了。都怪我，光顾着救人，没留意周围的情况。”
　　姜承志说道：“冯老师，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一心救人，自然顾不得其他了。你要是觉得亏欠叶知青，以后好好照顾她就是了。”
　　冯天宇点了点头，严肃道：“我会的。”
　　姜承志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救援工作还没做完，有很多东西需要清理。”
　　唐曼云忍着泪意说道：“你们要注意安全啊，小心一点儿。”
　　周小可摸了摸她的脸，怜惜道：“姐姐，你快快好起来，不要伤心难过了。桂花需要你。”
　　唐曼云哑着嗓子说道：“我知道了。”
　　众人一同往外走去，一直不吭声的余嘉树，忽然折返回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小包糖，递了过去。
　　“从前你最爱吃牛奶糖，我给你带了一些。”
　　唐曼云抿了抿嘴，冷淡道：“谢谢余老师，有心了。”
　　她坐直了身体，手交叠放好，一动不动。
　　余嘉树眼神一黯，把糖果搁在床上：“不用客气。”
　　他看了唐曼云几眼，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唐曼云皱着眉头，把糖果拂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她弯下腰，把糖果捡了起来，扔在桌子上。
　　等用过晚饭后，唐曼云精神好了一点儿，她穿好衣服，拎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只鸡腿，跑去看桂花了。
　　只见诊所里乱糟糟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受伤的病人。她找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看到桂花躺在一块木板上面，正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唐曼云低声说道：“桂花，姐姐来看你。”
　　桂花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说道：“姐姐，你来了。”
　　唐曼云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抱着桂花的头：“好孩子，别哭。”
　　桂花哑着嗓子说道：“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爸，妈，你们怎么不把我也带走哇！”
　　唐曼云湿了眼眶：“桂花儿，你要坚强活下去，不能自暴自弃。以后姐姐照顾你。”
　　桂花哭道：“姐姐，我心里好痛苦啊，我好想一块死了。医生说，我的腿压坏了，要花很多钱医治。这两天我一直哭，眼睛好像有点不清楚，我是不是要变瞎子？”
　　唐曼云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慰道：“桂花儿，你咋这么不懂事啊。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你更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你让我怎么说你？你别哭了啊，姐姐心疼死了。”
　　桂花说道：“姐姐，我对不起你。你咬了自己的手腕，拿血喂我，我却想死了。你不应该救我的，我真的受不了，好痛苦，好痛苦。”
　　唐曼云说道：“我也痛苦啊，但是，你总得往前看啊。我把你救下来，不是让你死的，你答应我，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放心好了。”
　　桂花抽噎了几下，在唐曼云的安慰下，把鸡腿吃完了。
　　唐曼云说道：“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别哭了，哭伤眼睛就不好了，还要花钱医治。爸爸妈妈都在天上看着你，也希望你过得好好的，知道么？”
　　桂花咬着嘴唇，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唐曼云忍着泪意，慢慢地走出了诊所。等走远一点了，她蹲在树下，抓着衣襟，嚎啕大哭。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根本承受不了。
　　她哭得太过入迷了，满头大汗，等抬起头，发现狼孩蹲在她面前，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她抓住狼孩的手，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想回家去了。”
　　狼孩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唐曼云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我不能走。桂花不能没有我，我得替叔叔婶婶，好好照顾她才行。她还这么小，我要是走了，没有人管她了。”
　　狼孩扶着她的手臂，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给与她一丝安慰。
　　转日，狼孩套了两只兔子，送到唐曼云的面前。唐曼云见他的手受伤了，还要上山打猎，不由地心酸起来。连忙写信回家，又问姜承志借了十块钱，好歹支撑一些日子。
　　薛婶说道：“唐老师，我这两天看到了，桂花她大伯，还有她五叔，都在她家悠转，翻找东西。你得回去看看才行，免得外人把东西都拿走了，那桂花还有什么啊？而且，我听别人说，有人找族长，要给大队长过继一个儿子，现在都打崩头了。谁不知道，大队长家里有钱，田地也不少啊。你得盯紧一点才行。”
　　唐曼云恼怒道：“他们什么意思？桂花还活着，哪里用得着过继，又不是家里没人了。现在是新社会，还搞老一套啊！”
　　薛婶转了转眼睛：“村里人就是这样的，哪家没有儿子，哪家就受到欺负。你也知道桂花这情况，能不能站起来，也说不定啊。再说了，桂花她奶奶还活着，不是么？她要张嘴说过继，这事情就难办了。”
　　唐曼云说道：“大队长不在了，家里的东西都是桂花的才是，她的腿压坏了，还要花钱治病。不行，我得去看看才行！”

　　大队长一家都挺好的，可惜了……好可怜的桂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