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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出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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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故渊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人还没有动静。
他以为迟域还没有醒,正要坐起身,胳膊突然被扯了一下。顺着那力道,他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这个拥抱很重,喷洒在侧颈的气息颤抖又温热。
他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暗着的房间里他们的鼻息很重,似乎两个人都压抑着难以抒发的情绪。
即便谁都还没有说话,气氛一度僵到极点。
他们贴得极近,无声地对峙。
良久,程故渊推开迟域,起身看着眼前的影子。
这里如迟域的房间一样,窗帘半拉开,外面的暗蓝天色透进来,在床侧的地面形成一道分界线。
“迟域,”程故渊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音很哑,即便看不清,但他的脸色也一定很难看,“你有几条命?你想死多少次?”
眼前的人影没有任何动作,唯独不加克制的呼吸证明着迟域是真实存在的。
迟域沉默地看着程故渊的身影。
一口难纡之气憋在喉间,他眉头紧皱着,太阳穴突突地蹦。
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能纾解这种烦躁和憋闷。迟域抬手摁了下自己的太阳穴,跳动传递到指尖,他蓦然发现,自己的心跳也是一样快。
透过窗帘是外面的天空,几颗极亮的星星高悬闪烁。
迟域忽地前倾扣住这人的后颈,压着他便吻了上去。
程故渊扣着迟域的肩膀试图推开他,下唇却被迟域咬了一下,他倏地撤了力气。
明明被刀划破动脉的时候他都可以忍住不吭一声,现在却因为唇间的疼而眼睫颤动。
交错的呼吸中他喑哑的声音响起:“这次你不要想再混过去。”
在这个过于侵略的吻里,迟域更深地卷过他的气息,侧开毫厘间,他说:“你就对你做的事情避而不谈了?程故渊,如果你留在这里了,那我也会跟着你留在这里。”
程故渊的心跳停了几拍。
他感受着迟域温热的气息,又听到他的下一句话——“你听过么,有个词……叫殉情。”
兴许迟域的话还不如他们的呼吸声重,却击的他久久没有反应。
这大概是他这一生听过最好听也最心惊的话了。
他忽地扯过迟域的衣领,探身又吻了过去。
心跳声从相贴的胸前传递出来,他分不清是谁的,却在那瞬间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奇怪。
每次迟域做了很疯的事情时,各种情绪占据着他的意识,到最后却只剩了虚惊一场的庆幸和心疼。
现在仍是。
似乎一颗心就这么大,装满了对迟域的爱,所以不论对他有什么情绪,最终都会转化成爱。
短刀划破侧颈时,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知道自己赌得太过冒险,可依旧有个念头在告诉他——
如果不赌,那承受这种疼的就是迟域。
当时他感受着手心和侧颈的痛意时,他下意识的反应是心疼迟域。
原来即便是身在梦里,痛感也不会削减一分。
那迟域有多疼,还有……
他是真的差点失去迟域。
*
外面的敲门声让整个房间的低气压和暧昧情愫戛然而止。
“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是许留的声音。
迟域正吻在这人的颈间,那处在他视线里血流飞溅的位置,却被许留的砸门和叫喊声打扰了。
“快开门啊,你们都没事吧?”没得到回应,许留还在坚持不懈地砸门。
正当他要踹门时,刚后退两步,抬脚的瞬间这门便被打开了。
许留看着一脸不爽的迟域,立刻歪身子朝里面看:“他呢?他没事吧?”
迟域眉心拧得厉害,抬眼看过围着围着这扇门形成一个半圆的队友,嘴唇张了张:“没事。”
队友这才放了心。
章浅呼出一口气,没再朝里面看,拉住徐霜的手正准备走,又听见许留问:“为什么你们没有开灯?他醒了没?没醒你要注意点啊,千万别再是死……嗷!”
章浅徐霜两个人突然一齐捏住了他的左右两根胳膊,他话音一转成了嚎叫声。
迟域眼皮半耷着,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模样此时却莫名的低沉,许留立刻闭紧了嘴巴,吞咽两次空气后,他才解释:“我是说……”
“没事,”他担心死了的人走到迟域身后,看着外面的一圈人,说:“放心,没死。”
许留讪笑着:“没死就行,”说完两边又各自被拧了一下。
这觉是睡不成了,他们也不敢再睡,干脆杵在这间单人房前面讨论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这裁缝人好像是被别如清弄没的,”许留有些诧异,“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队友四处看着,并没有看到别如清的身影。
好像自从周千途和孟家两姐妹,以及谭诗来过之后,别如清再也没有现过身。
可是不论是哪个梦,决定他们生死的似乎都是别如清,而不是那长钉或者裁缝人。
那别如清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玩家要进入她小时候的梦里呢?
还有,为什么别如清知道她自己是被拯救的人?
关于梦的谜团太多,也找不到一个站得住脚的解释。而且不管这些问别如清得不到回答,他们现在想要找到一只故意藏起来的鬼,也是不可能找到的。
忽然,程故渊说:“车库。”
他和迟域对视一眼,立刻越过门前的几个人便下了楼。
几位队友对于他们两个莫名的举动很是纳闷,许留看了看章浅,和她对视了两秒,疑惑道:“怎么,他俩的眼睛是答题版吗,互相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了?”
章浅无奈地移开视线,和徐霜一起追了下去。
程故渊和迟域出了大厅,站在院子里。夜里的晚上凉风阵阵,将他们身上因为对方而起的热气吹散。
他们看着车库大门。
安安静静的,看不出来什么。迟域走过去,推开了大门。
车库反常的亮着。
他们朝里面望去,车库里所有的一切都还是白天他们见到的那样,唯独在中间横着一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车。
是梦里的那辆迈巴赫。
“……”后面追过来的队友张大了嘴巴,盯着里面这辆受损严重的车。
这不与梦里一模一样吗!
“我们该不会是真的经历了一遍吧?”许留说。
“不是,”章浅朝里面走了一步,“不一样,只有这辆车坏了,当时迟哥开的那辆车没事。”
玩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个男人,还在这里?”
虚弱的一声咳嗽从车的另一侧、他们看不见的方向传来,章浅敏锐地听出来这就是周千途的声音。
“他还在这!”
周千途听着错乱又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跌坐在地上靠着车门。
直到这些陌生的人站在他前面垂眼睨着他时,他缓缓抬头,用手虚挡了一下光,扯着嘴角笑了笑:“每次都是被你们打乱了计划。”
程故渊问:“你到底为什么追进梦里。”
周千途笑笑:“你们以为如清的鬼魂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因为这些梦绊住了她,我把这些梦毁掉,是为了还她一个安宁。”
“胡扯,”许留立刻上线开麦,“还给她一个安宁,你说这话不心虚吗?哪有给人安宁开车撞人家的?还有,那谁那谁、你那小姨子是吧,她自己都说了,半年来每周来这里直播两次,还都挑着大半夜的时间来,你那时候怎么不拦着,怎么不给别如清一个安宁了?现在来杀人家,还美其名曰给她个安宁,你怎么这么说的出口。”
周千途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怔怔地反应了十几秒,这才说:“我不是不管……”
“别,”许留又拦住了他的话,“你就是不管,你要是管了不可能那谁能来这里直播半年。”
章浅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先让周千途说完。
“她是怎么死的?”程故渊蹙着眉心问。
“她……”周千途哑然。
“不会是被你害死的吧?”许留看着他停顿的样子,忍不住猜测道。
“不是,”听到这句话周千途立刻反驳,“不是!她是被毒贩杀害的!”
所以别如清的死状才会那么凄惨吗。
“那你呢,”程故渊看着他,“孟丝为什么说她到现在还缠着你们不放,她真的缠着你们了么。”
他的每一个问题语气都不算太重,明明都是疑问句,听他说出来,却像是谎话被揭穿一样。
周千途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程故渊垂下来的视线淡漠冰冷,“就像孟丝说的那样,你的公司经营不善,你妻子没能怀孕,你们都怪在了她身上。所以你才会用给她安宁的借口,来做这些事情。”
周千途震惊地看着他,微张着嘴,却没有辩驳出来任何话。
听到这个解释后,在场的两个女生先忍不住了:“你看上去人高马大的,竟然也信这个?你对小女孩下手的时候真的好意思吗?!”
周千途猝然低下头,顶了顶腮边,说:“我也只是为了让她死了能安息,活着的人继续好好活着。”
“那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死?”程故渊半蹲下,平视着他,“你们不是朋友么?她真的招惹毒贩了吗?”
周千途又猛然抬眼,对上程故渊探究的视线后又迅速移开,喉咙动了动,说:“已经死了,追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你这么避讳谈这个,是因为你心虚么?”程故渊问。
许留皱着眉听他们的话,在捉迷藏的游戏里他没有亲眼见到周千途将长钉扎进别如清手腕里,但是在刚刚走出来的梦里他亲身经历了周千途开车撞向他们的时刻。
他盯着周千途,开口道:“你很不像是她的朋友,反倒像是……”琢磨了几秒钟,他继续说,“像是害死她生怕被她的亡魂报复的人!”
“不是!”周千途立刻反驳。
“喊什么,”许留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那别如清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么?”
周千途眼神涣散,低头看着虚无的一点,反驳道:“没有。”
是没有。
别如清是被毒贩杀害的,和他没关系。
只是那毒贩,是被孟葭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