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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宋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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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域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他看着掉眼泪的徐霜问:“他人呢?”
徐霜抹了把眼泪,说:“故哥进了那里面,他要给你们开门,你们才能出来。”
迟域没有听完就已经进了第七扇门。
其实在场掉眼泪的不只是徐霜,章浅和温琼也止不住泪水,包括印索。
当时程故渊将市长绑了起来,绑在了汽车后轮胎上,让他伤害不了剩下的几个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进了第七扇门内。
只是在他进去后,车的后备箱里又爬出来一只丧尸。
本来就零散的车摇摇晃晃,丧尸从后备箱里钻了出来,闻了闻市长,又朝着距离最近的温琼和宋念扑去。
宋念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刚要转头,余光先瞥见丧尸扑过来的画面。她想起来温琼脚边的咬痕,却还是立刻推开温琼。
她躲闪不及,正好被丧尸咬到了脖颈。
宋念那一刻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感受着脖颈传来的痛感,还有同伴们惊呼声和落在丧尸身上的沉闷声,那瞬间什么都没想。
后来她慢慢后退,抬手摸了摸侧颈,摸到一手血。
同伴都围过来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将她包围。
她愣愣地回应着。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趁着所有人都围着宋念的同时,市长咬咬牙,使劲一拧,胳膊便脱臼了,他顺势挣脱那捆绑,朝第七扇门走去。
其实并不需要他费多少力气,把第七扇门关上,这进去的人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然而他还没有走到,宋念从人缝中窥见他的动作,立刻拨开人群拦住了他。
市长力气上要占优势,很快就甩开了宋念。
宋念踉跄几步,堪堪止在第三扇门前,那凛冽的风几乎要冲出来剐断她。
也是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看向自己的同伴,下意识地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额发,朝她们扯出一个笑。
在这些玩家,也包括温琼和印索的记忆里,其实宋念不经常会笑。用谢河的话说,她是很多学弟心中的高冷女神。
高冷只是个形容词,宋念并不会拒人千里,更不会难相处,她只是十分通透。她做的所有事情有始有终,永远清醒独立。
就算是亲眼看着同伴变成丧尸,她也从未感情用事。现在的这个笑,让人觉得她反倒是释怀了。
宋念眼前开始模糊,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她慌忙抬手,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丑。
似乎有人朝她走了过来,她后退几步,“别过来!”
人影止在原地。
宋念胸口起伏着,意识残留之际,想到了一个高高的男生,他们还没说过几句话,但是那男生每次都得结巴。
现在好了,他们一样了。
她转头也有些费力,在最后时刻模糊着锁定市长的位置。
她突然猛地上前拉住市长,趁他一时不防,用尽全部力气将他拽进了第三扇门内。
……
几分钟后,二十六年前的雷嘉了结市长的生命。
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迅速变换。
一帧一幕,有闯入他们记忆里的,也有从他们记忆里彻底消失的。
他们看着濒近消散的雷跃与雷嘉的最后告别,彼此都在诧异。
这两个人是谁?
他们在拍电影吗?
后来迟域出来,徐霜指了程故渊的去向,眨了眨眼睛,眼泪又滑落。
很安静,章浅哭的说不出话来,忍了好久,想对同样在哭的温琼说句话。
她还未开口,温琼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怔怔地感受着那处湿痕。
她有些诧异,一字一顿:“我们、为什么哭?”
这个问题一出来,别人都愣住了。
印索怔然,吸了吸鼻子。
章浅下意识扑过去拉住了温琼:“你在问什么?你不记得?”
温琼一脸茫然,心里不知为何而起蔓延着难过,她说:“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很难过。”
在哭什么呢?
关于是怎么哭的,为何而哭,他们一点也想不起来。
温琼是美术系,和印索一起来到这边采风。天色黑的晚,他们似乎是打算在这里支个帐篷的。
后来又遇到了一群骑山地车的男人,温琼有些害怕。
骑山地车的男人大大咧咧的:“别怕,我们闪远点。”
后来又遇到了章浅和徐霜。
同为学生,温琼和她们多说了一些话。
正说到哪里了,那个一直关着的房间出来一个人,黑暗中她们听到那两个人低哑的声音,没听见几句,两个人又不见了。
还没反应过来,迟域出来又离开,她们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
章浅猛地转头看着四周。
前一秒的破败风沙已然不见,抬眼便是满天星辰。
撞烂的车、生锈血迹斑斑的铁门消失在视线里,远处有人在篝火前聊天,一派悠然。
这个世界,扭转了。
可是她又想起来市长说的——即便你能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他们也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宋念在紧要关头拉住了市长,他没能关上第七扇门,程故渊便能在里面多停留片刻,算着时间毁掉入口,给迟域他们一条出来的路。
却很遗憾。
宋念与别人不一样。
别人早于二十六年前,所以不论好与坏,有人会记得他们。
而宋念,二十岁。她的痕迹干干净净,在新的轨迹里从未出现过。
章浅的心像是被揪着,听见温琼重复问道:“我们到底在哭什么?”
宋念最后的笑闪烁在章浅眼中。
停顿几秒,章浅说:“我们讲了个故事,你们觉得很遗憾,所以哭了。”
温琼感受着心底的难过,追问:“刚讲完为什么我们就不记得了?”
章浅笑笑:“不知道,所以才遗憾吧。”
***
许留和谢河面面相觑。
当时他跑时随手扯的一个人,就是谢河这个幸运儿。
在一个实验室里,看着外面来往的丧尸,他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将桌子上的器材都移开,准备在上面睡一觉,奈何不小心将沉重的器材摔了下去。
落在玻璃地板上,超级清脆超级响亮的一声。
许留心快蹦出来了,立马看向外面的丧尸。
果然,这一圈的丧尸都被这声音吸引过来了。
不过看着他们尽管多么用力也敲不碎这玻璃门,许留逐渐放心,还安慰谢河:“没事没事,只有你能进来。”
他甚至笑出了声,对着外面的丧尸嘚瑟道:“进不来吧你们。”
话音刚落,门突然嘀了一声。
原来是有只丧尸拍门的过程中正好拍在了那识别器上,而那丧尸正好又是实验室的学员。
玻璃门开,欢迎学员进入。
许留和谢河站在桌子上,呆滞地看着蜂拥而至的丧尸。
……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在丧尸扑过来的一瞬间,许留下意识蒙住头,感受到一阵剧痛。
他埋着头不敢动弹,又听到身旁碎乱的脚步声。
“同学、同学?”
许留听到正常的声音,缓缓抬头窥见一丝灯光。
旁人有人拍着他的背,似乎在和别人说话:“完了,不会把他砸傻了吧?”
旁边有人说:“不至于吧,一个篮球而已啊。”
篮球?
许留极慢地放下手臂,茫然地看着四周。他所处不再是实验室内,而是脚踏篮球场,身前是拿着篮球担忧地看着他的谢河。
他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却按捺住了没有追问眼前的谢河。
他反应不慢,他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幕,肯定是自己的队友做了什么。
很有可能是完成了任务。
其实他分辨出来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谢河的眼神。
其实也就是在几分钟前,他刚和谢河对视过。那时谢河的眼中隐约有血丝,还带着散不开的自责。而现在的谢河,截然不同。
现在的谢河一手揽着球,一边微低着头瞄他,眼神中也有内容。一种是专属于大学生的——清澈的愚蠢。还有一种是隐隐担忧他自己的下半生,估计是怕投个球真把人砸傻了。
许留摇摇头,快步离开这篮球场,与场外的贺卯和方远迎面遇见。
“方老师,卯叔。”许留喊道。
方远扶着眼睛说:“我们可能是完成任务了。”
**
当程故渊走进这扇门时,眼前有一个操作台,四面八方都是显示屏。
因为进来的是他,所以便显示着他曾经的一幕幕过往。唯独在主显示屏上映着迟域和雷跃回到过去的画面。
他看着两个人的境况,逐渐,他们的身影开始虚无。
这逐渐消散的一幕清晰地映在他的眼睛里,一刹那,似乎与某段记忆相重合——他似乎也曾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消失在眼前。
他忽然心疼地难以复加,匆忙别开眼不敢再看。
他断了所有显示屏的电源,看着主操作台上的所有按钮,哗啦全摁了一个遍。然而主显示屏依旧亮着,迟域的身影还在消失。
程故渊喉结滚动了一圈,四处看着这操作台上的全部,已经没有能按的或者能毁掉的了。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看见最上面有一个忽闪着的红灯。
他踩上操作台,徒手砸碎了那红灯。
那瞬间迟域所在的世界出现了一个通道,而他所处的地方,操作台与所有显示屏瞬间消失,干干净净像是从未出现过。
彼时的房间成了空旷无垠的白色,看不清远方。显示屏上的画面转而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虚影,荡在这飘渺的幻境中。
程故渊知道,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处于系统能控制的范围之外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兴许能在这每个片段中游离片刻,然后彻底消散。
他的目光掠过每一个画面,倒不是在追溯过往,而是想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只是想看的人还没有出现在这些画面里,程故渊便察觉到这里的风开始有些凌厉了。
没有去想自己究竟会怎么死,他的视线忽地止在某一处画面上——他的背影寥落又僵直,左手垂在身侧,血液不知哪里流出,顺着指缝落在雪地里,洇开一片红晕。
他无意识地蹙起眉。
这一幕……他有些记忆的。
他动了下鞋尖,忽然很想回到那时候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画面继续着,他却猛地转过身。
似乎……
是因为他心里早就确认了一些事情,不再需要肉眼确认了。
电流声逐渐增大,所有画面闪着闪着便消失了,耳边嗞啦不断,电流像是变成风一样划破他的衣服,划破他的手和侧颈,汩汩往外冒着血。
下一秒,他蜷起的手被温热的掌心包裹,连带着他被扯进一个怀抱。
他阖着眼没睁开,低声喊:“迟域。”
“嗯,”迟域的嗓音低而无奈,拥紧着他,“我们出去。”
程故渊继续说:“我刚才能回到过去。”
顿了几秒,他又说:“可是我没有。”
他的语气依旧有些疑惑,让迟域听去,便能知道,这个人其实对过往并不好奇,只是想让他追问而已。
于是迟域配合轻哄着问:“为什么没有去?”
程故渊失了力气,下巴靠在迟域肩上,轻声说:“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
迟域将人带出去的时候,这人已经昏迷了。章浅和徐霜紧张地凑过来,看着到处是血的故哥,谁也没敢说话。
同一时间,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各位玩家完成本次世界任务,请玩家迅速远离原本世界里的人,三十秒后将离开本次世界。”
***
这个世界里的丧尸全部消失,他们是正常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在他们该在的地方。
这个城市依旧车水马龙,也经历过灾害与磨难。即便世事无常,人心却总是齐的。
人生海海,灾难总是令人畏惧,便忧思过重总想避免它。
既是有些无法更改,便更要感谢这世界的齐心。
因为后来这些年里,这个城市每一次的磨难,都是在“八方支援”中被治愈的。
当贪欲浸满一个人的内心,他心里蔓延出来的想法便成了灾难。
后来人们常会提到,先前的市长道貌岸然,不是个好东西,竟然会想要传播假药,死的好。
小作坊吃了官司,在监.狱度过一辈子,更是活该。
但是那个大学生雷跃,小小年纪是非分明,太可惜了。
大学始终坐落在这个城市,为这里增添着青春洋溢。
有个名声挺响亮的帅哥的传闻遍地都是,甚至学校外面的美食街摊主都知道这个传闻。
正巧在一个满月的晚上,这个身处传闻中的帅哥打完球和队友去小摊上点了些串,几杯酒下肚,又有队友拿他开涮了。
“不是吧林森,你不能真的喜欢男生吧,这样我都觉得我危险了。”
深棕色头发的男生在黝黄的灯下抬起头,一半侧脸被光照着,一半轮廓在黑暗里。他拿着酒灌了几口,说:“去你的,我喜欢谁也不喜欢你啊。”
旁边的人又问:“那你是不是有点太不正常了?”
林森没接话,仰头看着高悬的月亮。
摊主又送上来一提啤酒,豪横道:“小伙子,酒送你了。你跟叔说说,我们这一条街都有点好奇,听说追你的女生没一个得手的,你还真能一个都看不上?”
林森看着那一提酒哭笑不得,许是喝了酒有些上头,他有些恍惚地看着月亮,说:“我梦到过一个女生,她扎着高马尾,笑起来很好看。”后半句他没说——“就像月亮,明明在自己的梦里真实存在过,却怎么也触不到。”
众人听他这个解释,纷纷叫道:“那不算!你一句就想打发我们?快如实招来!”
林森无奈,只得继续说:“以后别再乱传了,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女生,你们都没见过。”
众人看了他半晌,默默地在心里给他加上了一个“爱而不得”的标签。
林森丝毫不管他们又怎么想自己了,他端起酒杯,在众人的视线中高高举起,朝着月亮,喝得畅快。
宋念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无影无踪,却被一个有些愣的帅哥记了一生。
不遗憾。
爱本就能兜转时光,又与被爱者温柔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