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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咱也有飞行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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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柴东张西望的时候,肖黯生的脸色变了。他伸手一捞,从井水里捞了个物什进来:“你个笨蛋,不是说了不再结界外出声的吗?你想被那群牛鼻子炖成汤?”
尖细的童声破不以为然:“这破道观里面又有鬼又有妖的,你以为那群家伙真有什么神通?再说了,就我所知,凌云观修的又不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道德经》,他们修习《宝塔经》,既不是仙家也不是魔家。他们自称无家,讲究无为,只修自身,不管外界,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它的语气与肖黯生如出一撤,仿佛第二个肖黯生。
小柴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瞧见个透明无色的小水球在肖黯生掌心一蹦一跳的,周身还散发珍珠一般柔和的光泽。它扭来扭去,把自己变幻成各种不同的形状,瞧见肖黯生袖子上湿嗒嗒的沾了些水迹,它看准位置一个弹跳,再滚上几滚,那些水分便被它给吸收了。
小柴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肖黯生掌心的水球有什么变化。
水的形状本来就可以任意改变,它扭了几下,变成个面目模糊的小人,猛地转过身对着小柴:“你怎么盯着我看?好没礼貌的兔子!”
“对不住。”小柴乖乖道歉,趴在地上转过头去。这能怪它吗?还不是因为兔子这悲催的视力,它才多看了两眼?不就是个会说话的水球么,它还是会说话的兔子呢!
“喂,你这兔子什么意思?我长得太丑你看都不想看吗?”水球的嗓音又尖利了几分。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你叫我不看我就不看么?”因为饿着肚子,加上出井无望,小柴心情也不好,被小水球一激,呛了回去。可是兔子的声音实在萝莉,不像棉花糖也像苹果片,脆脆甜甜的没有杀伤力。
小水球身子一缩,一蹦蹦上了兔子头顶,跳着踩来踩去:“不准叫我小水球,我有名有姓,叫水凌!”
小柴只觉得头皮凉凉的,水球那点儿力气对自己的脂肪层厚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被水球这么一闹,它倒是没那么着急了。反正回家的路还不知道在哪,出不去就出不去吧,它想。
肖黯生任水球胡闹,倒是没有制止,面上忽然显现出倦意,往边上坐下,又开始了修炼。
小柴不急,可是他急。
他十分想早一日出井,早一日找到姐姐,早一日报仇。既然夺舍的法子不可行,他便只能指望自己修炼了。
至于双修……作为朱雀的一名普通男子,和兔子那啥,他也多少有点心理障碍。
水球蹦了两下,见兔子懒懒的没有反应,也丧失了兴致,顺着小柴光滑的皮毛滑下,落在地上,舒展自己假装是一滩正常的水渍。
小柴睁开一只眼,正瞧见那滩扁平的水自得其乐地推出几滴水珠当弹珠弹着玩。小柴胡须颤了颤,瓮声瓮气道:“喂,你们这有吃的吗?”
水珠顿了顿,那滩水缓缓聚拢起来,重新变成个负手的小人:“作为这口井的老大,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
小柴相当失望,翻个身仰面躺着拍自己瘪瘪的肚皮:“饿死啦……”
水凌很不屑地用鼻子喷了口气:“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怎么说也是过了辟谷期的精怪,别整天和个馋鬼似的吃啊吃的。”
小柴诧异地坐了起来,用前爪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精怪?这可怎说啊?”
见兔子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很有诚意地看着自己,水凌油然而生一股传道授业解惑的使命感,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开口:“我瞧你也是没见过世面的,我便为你细细道来……”
原来水凌是地下水的精魄所化,俗称水精,因为不像动植物那样生来就具有灵性,修炼了将近千年才有如今的成就。它在地底随着水脉流动,直到这儿凿了口井,才在井中安顿下来。它一直没有和人接触过,也没说话的伴儿,生生被憋成了个话痨。一有机会,话匣子便打开了合不上。
至于它说话像肖黯生,那也是因为它就这么一个效仿对象。
小柴从它的话里,渐渐知道,“辟谷”是修道的一个时期,指的是修到一定境界可从日月精华吸收营养,不必进食也不会饿死,可是并不代表从此会没有饥饿感。估计是道士的那些个丹药有些效用,所以它这么一只兔子还没有开始修炼就达到了辟谷期。说起来,它根本不用吃东西,那群师兄弟还卯足了劲喂它,难怪越长越胖了。
也难怪它在井里一个月只吃些苔藓都没有瘦下来。
小柴按着肚子叹了口气,这肚子饿了还是会咕咕叫,饿哪,冤孽。
“传说修道有七个境界,辟谷、化形、离魂、夺舍……”说到一半,水灵挠挠头,怎么也想不出后面三重是啥。
小柴对这倒不是很在意,只把心情大好的水凌打量来打量去:“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水凌腮帮子一鼓,瞪了回去:“你个笨兔子,你见过水还分公母的吗?”
有道理,小柴点点头,视线滑过一边的肖黯生:“你说你一直在井里,那他的尸体和那什么符水你也都知道咯?”
闻言,肖黯生猛地睁开眼。他眼里大绽的异样光芒骇得水凌缩到了兔子身后。
可是水凌的嘴巴并没有闲着:“这事儿你不是也知道吗?我也是偷听上面那棵歪脖子柳树说的,它不就是给你讲了这故事吗?是清平郡王的手下把肖黯生丢这井里的,还撒了符……”
歪脖子柳树?小柴眼前依稀闪过一张红嘟嘟的嘴唇……难道那次不是它眼花?
水凌继续说了下去:“要不是那符水,可能我灵智还是混混沌沌的……哎哟恶鬼你干嘛?”
说话间,它已经被肖黯生拎了起来。
“这些话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肖黯生眼里冒火,面上依旧言笑晏晏。
水凌只觉得刮过一阵阴风,便收回手脚,把自己缩回成球状:“你不是没问过我么?”
“清平郡王,穆银屏。”肖黯生丢开水凌,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几乎将牙齿咬碎。想不到,温家班巨变居然和这个闲散王爷有关。
得了自由,水凌又蹭到小柴身边,像是很喜欢它皮毛的触感:“说起来,凌云观才建了不过十年,倒是那件事之后才建成的。故意把这口井圈进后院,也不知道是不是清平郡王的授意……”
水凌摇头晃脑,说得一脸莫测高深,实际上,它不过重复柳树妖曾经说过的话罢了。
肖黯生若有所思地低头,一手抱胸一手支住了下颌。
半晌,他转过头来,看向水凌:“你送它上去。”下巴指向小柴。
小柴纳闷地动了动耳朵——干它何事?
“我还没办法出去,直接被日光照射,我会魂飞魄散。”解释了一句,肖黯生在小柴面前蹲下,极致温柔地勾了下食指,小柴便不由自主与他对视无法移开视线。
小柴心中陡起不好的预感,却不知怎的被他眉眼间的风情蛊惑,感觉身体软软地使不出力气。
它自然不知道,肖黯生这招也是从《魔经》学的,没有伤害输出,却能限制对手行动。
他一抬手,袖子滑落,露出腕上一只通透的翡翠镯子。嫩葱似的颜色,里面却铺满了艳丽的絮状红线。他轻轻摩挲镯子,红线就像有生命一般,倏忽钻出,缠上小柴的爪子。
小柴动弹不得,心里叫嚣:“哎呀妈呀,这哪像只鬼啊?一会儿香囊一会儿镯子,这么多道具……”
顷刻间,红线钻入它身体消失不见。小柴伸出爪子,只见自己掌心已多了一枚朱砂似的印记。
肖黯生站起身:“小兔子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坏东西。血线镯是分担伤害的法器,无论红线两头谁受到伤害,对方都会分担一半。我只希望你为我办件事。”
小柴心中忿忿: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啊!抬头看去,只见他长长的两排睫毛投射在脸上,形成一片阴翳,连眼睛也遮住了。嘴角明明没有下垂,它却觉得他在流泪,于是到口的话变成了:“什么事?”
“很简单。你帮我在道观中找个可以让鬼魂不怕阳光的法子,刻在木板或竹子上,丢下井便可。”
“好。”小柴答应得爽快。如果可以看到各种经卷,它还想翻看回家的法子呢,肖黯生的请求岂不是顺便?
“如果半年还没有消息,我会伤害自己。怎么说我也修炼了二十年,我能承受的,你的□□不一定承受得住。到时候,你下来陪我也好。”肖黯生扬唇,笑容如春风过槛。
小柴抖了下,直接无视他的威胁:“我怎么上去?”
“水凌。”肖黯生转头轻唤。
“有!”水凌应得响亮。
“它送你上去。既然你和柳树妖还有几分交情,你浮出水面便可叫柳树妖帮忙。”
*
气泡缩小,恰恰好裹住了兔子,让它还能自由呼吸。
水凌伸展四肢,把自己撑开,变成船型,托住气泡一寸寸往上飘去。
小柴趴在气泡壁上,看着肖黯生站在井底冲自己挥手。
它一定会想办法让这只冤魂出来。小柴在心底向自己保证。
没过多久,它的头便探出了水面,气泡也“噗”地一声裂了。
“柳树妖?”贪婪地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小柴试探地叫唤。
“小柴你没死?”靠近井沿的粗糙树皮浮现出清晰的五官,一甩柔韧的柳枝,把它卷了起来。
刚把它放到地上,柳树妖便想现形和老朋友叙旧,谁知嘈杂的脚步和谈话声传了过来,柳树妖只能缩回去装死。
小柴站稳脚步,侧头看着扒住它脖子不肯下来的水凌。
“那个,好姐妹讲义气……有机会出来,你也不忍心让我陪着那只阴阳怪气的恶鬼不见天日,是吧?”水凌讪讪道。
小柴皱脸,直甩脑袋。
水凌怕被它甩开,急急低叫:“我可以做你的法器,带着你上天入地。我刚才的表现不错吧?你别把我丢下火坑啊,你就收了我吧……”
小柴歪着脑袋不动了。唔,好像以前它的梦想之一就是有一张水床……
听脚步声渐近,水凌将自己分散开来,掩藏好自己的气息。任何人来查探,也只会觉得兔子脖子稍微有些湿漉漉的,谁也不会想到这些水珠是一只妖精。
小柴也听到了对话。
“小师弟,你还抱什么希望?都一个月啦,小柴不是跑了就是死了,你还指望它回来?”
“小柴不是个无情无义的,我们待它那么好,它才不会一声不响就跑了呢!它一定是被困住了。”
“小师弟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谁会没事来咱后院抓一只兔子?诗梧,你来评评理……”
“我看到它了。”
一双手把小柴抱了起来。
“咦?”
听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小柴心虚地闭上眼。
“大师兄,这下可好了,师父马上就出关了,药兔还在,咱就不用担心谁会变成师父的药人了!”
靠,他们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关心它!
“我就说么,小柴吃了师父那么多灵丹,怎么说也算是只仙兔了,哪那么容易死?”
这声音很是耳熟,出自诗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