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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疏星飞剑认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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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柳树一脸防备,水凌从小柴耳朵上跳下,叉腰怒指柳树童子:“原来你往日所说都是信口开河啊,说那穆银屏什么什么,又说那肖黯生怎样怎样,竟不是亲眼所见?”地上早因为黄鳝精的缘故变得泥泞不堪,水凌这一跳将下来,身上便沾上许多泥点,再不能维持一身清爽鹤立鸡群。它正生着气,也没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柳树童子看它这么狼狈倒是心理平衡了不少。
于是童子只是双手环胸斜睨着水凌:“谁说我没有见过?不过小爷还没有练成通天慧眼,谁知道这披着兔子皮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水凌看了眼黑兔,这才想起肖黯生现在并非人形,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见柳树童子一脸不屑,不禁又心头火起:“好吧,就算认不出肖黯生不是你的错,可当初穆银屏可亲自来过这儿好几趟吧,刚才她就在你面前为非作歹,你怎么不把她指认出来?”
“穆银屏?”这次柳树没有来得及开口反驳,却是肖黯生疾呼出声。
小柴偏头一看,但见黑兔子躬身如弓,一张漆黑的兔脸竟可看出些又惊又怒的神色来。
此刻水凌也看见了黑兔子扭曲的脸孔,暗悔自己失言,将身子一缩,蹑手蹑脚往小柴身边靠去。在贴到温热的兔毛的那一瞬间,它“嗖”一声跃高,扒住兔子耳朵变成耳环装死。
小柴想起因涯说的“肖黯生一直处在昏迷中”,再看一眼炸毛的黑兔子,心里不免有些发酸。当年肖穆争斗,参与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些发生的事,偏偏只他一无所知。平白恨了二十多年,怨了二十多年,或者还为自己的无能自责了二十多年,到头来,连自己怨恨的人站在眼前都不认识。
且说肖黯生听得“穆银屏”这个名字,全身血液都往脑部涌去,憋得一双兔眼通红,与小柴本来就血红的双眼可谓是相映成辉。
肖黯生身周散发一股强烈的生人勿近的煞气,而小柴也因为使用血线镯而虚脱无力,所以她虽然有些不安,却没有靠近他,只是一动不动看着肖黯生,想等某人自己冷静下来。
显然小柴高估了肖黯生的自控能力。如果他早知道那女子的身份,怕是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她跑走,激战时更不会有闲心顾虑柳树的周全了。所以他只略一沉吟,便无视自己与那女子的实力差距,往她逃跑的方向追去。
院墙坍塌,只剩一堆残瓦,怎能挡得住敏捷的兔子?
小柴眼前黑影一闪,她的心便提了起来。再顾不得休息,她硬憋着一口气追了过去。开什么玩笑,她还没忘记自己和肖黯生平分伤害呢,他要是出了事那可就是魂飞魄散,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柳树童子张了张口,有些赌气地跑回树身睡觉去了,谁让他不能离开自己原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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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鳝逃跑时慌不择路,不但道观内的草皮遭了殃,连观外野地也受到了波及。小柴体肥腿短,只觉深一脚浅一脚跑得十分吃力,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肖黯生的距离逐渐拉远。那“穆银屏”选的是个乌云密布的阴天,光线昏暗,小柴一急,没探明脚底路况,一脚踩空,就被一株倒下的大树的枝桠卡住了腿。
小柴一边徒劳无力地冲黑兔背影吱吱叫,一边试图将后腿拔出。谁知越急越乱,“咔嚓”一声,她蹬断一截树枝,身体反而往下陷落了几寸。
底下土质松软,有点沼泽地的感觉,小柴用前爪死死抓着树干,后腿乱蹬,蹬了几下,脚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嘶”了声。
这一吃痛,倒是激发了潜力,她哧溜哧溜,几下就爬上了树干。
坐在树干上,小柴抱起自己脚掌察看伤处,一低头,从树枝缝隙间瞧见树下泥水迅速退去,没过几秒就变得干燥无比,地面上露出半截破损的陶罐。
显然,她的脚掌就是被陶片边缘划破,现在还能看见血迹正往罐子里面渗去。罐子口黑魆魆的,里面透出一点绿光,引得小柴俯身去看。
她的脸还没凑近陶罐,便听得“锵”一声,陶罐爆裂,从中飞出一把寸许来长的青玉小剑,在她眼前飞旋。
“飞剑?”小柴揉揉眼睛。
那小剑以剑柄对着她,闻言向下弯折几下,似乎在点头。
小柴伸出爪子,那剑一卷一绕,舔舐她脚底伤口,而后飞至小柴眼前,震颤不止,发出嗡嗡龙吟。剑光吞吐,倏忽变成宽逾半米的大剑,坐人还有些牵强,坐只兔子却绰绰有余了。
小柴看到剑身刻有古朴遒劲的两个大字,与肖黯生教授的大不相同,便知是这个世界的古体字。而自己的血液恰好填满这两字笔画的凹槽,想必这剑饮了自己的血才认她做主人。
“疏星!”水凌在她耳边诧异地叫了出来。
“疏星剑?”小柴下意识地重复,看见大剑很欢乐地向自己点头,更向她做出邀请的姿势。
小柴脚底血已止住,却还有些疼痛,而那肖黯生更是跑得不见了踪迹,于是她一咬牙,跳上了剑身:“麻烦带我追回那只黑兔子。”
疏星剑寒气迫人质地坚硬,小柴几乎怀疑自己坐上的是一块大冰块,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此剑在地下呆了很久,重见天日欢喜非常,待小柴坐定便一飞冲天,一路上小柴听得“咔嚓”声不绝于耳,不知削断了多少无辜的树枝。
小柴闭着眼趴在剑上,两只爪子死死抓住剑柄玉扣才没摔下剑去。
飞剑速度极快,小柴心里刚从一默数到了十,那剑便已稳稳停下。
耳畔听得哗哗水声,她睁开眼从剑身旁往下望去,只见自己身在半空,下面一帘婉约型的瀑布挂在山腰,山势不高水量也少,瀑布下的水潭看起来很是平静祥和。
但是那潭水却似乎与是河流联通,一眼望不到尽头。
潭边水浅处,某块凸起的礁石上,正趴着个黑点。
小柴一边冷得打颤,一边指挥飞剑下降。疏星剑将她送到礁石边上,然后一缩,又变回了寸许模样。
小柴看黑兔子一动不动,慢慢靠近,小声问道:“喂,你是炉灶还是肖黯生?”
那黑兔子回头冷冷望了她一眼,她便知道了答案。
“她在下游。”肖黯生说。
小柴暗自运行真气,发觉自己丹田空空荡荡,苦笑了下:“我是没法驱动那镯子了,那女人身边还有条大黄鳝,你想怎么对付?”疏星剑悬浮在两只兔子头顶,连连点头。
肖黯生咬了咬兔唇,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看着这样的肖黯生,小柴想起了一句话:心有一腔热血,手无缚鸡之力。这话说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不自量力的孤魂野鬼?
“对了。”小柴猛然响起一件事,“你姐姐还活着,你要想报仇,也等见过你姐姐再说吧。”
她想让肖黯生回心转意,谁知不说此话还好,她刚把这话说完,肖黯生就下了决心,一下跳入水中,大有趟水追“穆银屏”的意思。
要知道,兔子本来可是怕水的。小柴在礁石上跺脚:“喂,你可别把炉灶给害死了!”
那潭水肯定是对炉灶或者肖黯生造成了伤害,因为小柴在岸上连连打起了喷嚏。这喷嚏把她本来也想伸入水中的脚给吓得缩了回来,再看那水面,哪还有黑兔子的影子?
“不会淹死了吧?”她与疏星剑面面相觑。
水凌从小柴的耳朵上跳了下来,纳闷地看着水面:“他要想下水为什么不叫我呢?虽然我速度慢了点,可在水下也算是畅行无阻啊……”
“乖徒儿,别担心。”身后传来温厚的男声,小柴回头,见因涯衣袂飘飘地从林中穿出,渐行渐近,甚至还给了她个安慰的笑容。
随后,白发宽袍的男子足尖点水,凌波而行,如履平地。
小柴只有干瞪眼的份。
未几,道士从水面拎出了一只湿漉漉的兔子。
见那兔子紧闭着眼陷入昏迷,小柴反而松了口气。
“你是谁?”因惊讶而变调的质问声响起。
小柴刚刚浮起的一丝笑意僵在了脸上。遭了,她忘了,炉灶昏了,附身的肖黯生可不一定失去意识。
果然,黑兔子身上逸出一缕青烟,形成透明的人形,与因涯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