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记得带我走》微安Vian

3、第三章

　　“喂，你犯什么事了？被通辑了？”木离在看到柯静身边围着五六个大小行李包时，惊讶不小，本来以为她也就是心情不好，闹个脾气。
　　柯静习惯性地随西方人一样，颓废地耸了耸肩，“你就这样欢迎老朋友？”
　　木离才不管这些，“大周末的，一通电话把我们大老远地使唤过来，你还想听好话呀，做你的美帝国主义梦去吧。”
　　柯静顾不得风尘仆仆，“没有同情心。”
　　“同情心能做素，当被子盖？”木离没好气道。
　　柯静也老大不高兴了，“夹了当三明治吃，行了吧。”
　　“噗……”简南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木离一向看不惯柯静的斤斤计较，连朋友之间，几毛钱都算得一清二楚，想从她那里捞个馒头吃都不可能。
　　中学时代的柯静就是这样，好强、不服输、特别爱跟人计较。大概是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她把自己裹成了刺猬，一遇生人便竖起全身的刺，因为在她心里，唯有这样，才能保自己周全。金钱就是其中一样能带给她安全的东西，没有钱的日子，她早就深受其害，想起来胆颤心惊。
　　但简南清楚，多数孤儿心底深处都是一样的，自卑、自怜。
　　而木离，通常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底里其实一直把她当妹妹疼的。

　　“都什么时候还斗嘴呢，上车再说。”简南伸手挽住柯静，她发觉，这次回来的柯静，看起来非常疲惫、脆弱，好像她往日的那里刺，都全数被拔掉。
　　简南心头突突一跳，有些不安的感觉，但说不上是什么事。
　　她们说话间，木离已经搬了两个箱子进车里了。瞧，骂得越凶，疼得越深。
　　车发动后，柯静从包里掏出两包东西，先递了一包给木离，说“呶，省得你老说我是白眼儿狼，你的iphone，看看喜欢不？”
　　然后将另一包给边上的简南：“南南，你一直想要换个好点的单反镜头吧，给，这个据说是很专业的，我也不懂，你瞧瞧吧。”
　　“这么贵的东西，多少钱？”简南不习惯欠人太多。
　　木离可不饶人，“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这么突然回来，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我想你们了不行啊？！”柯静捋了捋额前的留海，故作微笑。
　　简南奇怪，“沈剑呢？也不怕你被人拐走？”
　　柯静一向方向感差，学生时期总是坐错车，走错路。以前结婚时，她们还开她玩笑说，幸福这回没有上错花轿嫁错郎。
　　一句话，刚还脸色平静的人转眼就泪眼婆娑了，仿佛一碰就会化成一团水。
　　柯静尽力地控制住，用纸巾随手抹了又抹，“我离婚了。”
　　“什么？”
　　“什么？”
　　像是一颗炸弹扔进了平静的淡水湖，一声闷响搅乱了一池。
　　“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三个人都惯性地往前一倾，差点撞到头，原来木离又不小心偏了方向盘，撞上了汽车旅馆前面一辆奔驰，暗骂了一声：“该死！”
　　更糟的是，那辆车里竟然还有人，下一秒就见一个身着西装略显绅士的男人下车。他稳步走到她们的车边敲了敲，木离急忙摇下车窗，一愣，竟然是他，饭店里的那个男人。
　　木离抱歉道：“对不起……”最后一个字都没吐完整，延音都消散在柯静突如其来的哭声里。
　　他也不由得吓了一跳，“看来今天我们特别有缘。”
　　简南和木离互相望了一眼，即刻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木离向他示意了一下，打开走门，走过去看他的车“真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状况，没有注意您的车……”
　　简南只能先顾柯静这边，“先别哭了，怎么回事？”左手拍上她的后背，右手抽了纸巾出来。
　　再往前看的时候，木离正气愤愤地往回走，像是跟那个人没谈好，男人似笑非笑地往车里一看，冲简南点了点头。

　　木离的关门声比刚才撞的还要响。
　　“别拿车子出气，亏的可是你自己。”简南说。
　　“还说，他肯定是故意的，名片给你！”说完迅速重新发动了车子。
　　“怎么？”简南拾起名片，莫名地问。
　　木离愤愤地说：“竟然咒我出车祸，什么人！”
　　“什么？”简南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男人八成是跟木离有仇，“你确定跑新闻没见过他？”
　　“你想什么呢？不可能。”
　　“好了，别管他了，这里已经够乱了，静静，你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离婚了？”简南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离她上次回来，才几个月而已，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有了别的女人。”柯静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婚姻里最老套的戏码。
　　“没有商量的余地？”大概是父母的原因，简南难以接受。
　　“我签好离婚协议才回来的。”柯静紧抓着包。
　　简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千万别意气用事啊，会不会是误会？”
　　“怎么可能！你是说我无理取闹，我是非不分，是不是？你说啊！”柯静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
　　车里静得只听到到三人粗重的呼吸声，第一次三人这么尴尬。
　　柯静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立马垂下头，“对不起，南南，我……不是故意的……心里难受……”声音渐渐轻下去了。
　　简南能理解，她爸妈刚离婚那会儿，只要提到任何跟她爸有关的话题，她妈妈的反应可比这激烈多了。轻的时候只是砸碗筷，撕衣服，重的时候……
　　简南吸了一口气，回想到有一次，她妈妈曾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好是吧，那你跟着他去啊，跟着他一块儿滚，滚得越远越好。”

　　“南南，南南，你生气了？”柯静看简南迷离的眼神，在她耳边轻轻唤道。
　　“不关你的事。”简南轻描淡写过，“你怎么发现的？”
　　柯静定了定，“一直以来我都装不知道。昨天，那个女人拿着一张怀孕单到我面前，叫我看着办，你说还是误会吗？”
　　一阵唏嘘。
　　她又说：“沈剑很喜欢孩子，可我偏偏不能生，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所以，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当过去了，本来婚姻都是免不了这样的。可是，近来一两年，他脾气越来越差了，常不回家……没想到……我受不了。”
　　几千年了，戏码都没变。婚姻，到后来真的都只剩忍受了吗？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争，逃了回来？”木离猛得插了一句。
　　柯静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然还能怎样？”
　　“那你的博士呢？不是今年要毕业了吗？”简南突然想起来。
　　“放弃了，本来我去美国读博士也只是为了跟着他，自己对学术又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资历，文凭能不能拿到有什么区别呢，找一份相关的工作，本科学历就够了。”柯静突然松了一口气。
　　能将自己的故事编圆，并不容易。她抬眼看着简南，没有发觉她一丝的怀疑，才松了口气，摆弄着手上的红豆链子。
　　简南拉着她手，轻声安慰，“只要你觉得快乐，不管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既然事已至此，就看开点，好好在上海安定下来。”
　　一直以来，简南都挺佩服柯静的，为了心爱的人不惜飘洋过海，千里迢迢追跟去，什么梦想工作都无所谓了。而现在，既然爱人背叛了，她也毅然选择了放手，连带着为了他所选择的路。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呢，她真的能无怨无悔吗？
　　毕竟这博士已经是六年了，再有一个学期就可以毕业了，毕业这最青春的六年陪在某一个男人身边了，而此后，他往东，她往西，再不会有交集。

　　柯静刚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看到手机上的号码后，却动也没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简南将手机抢了过来，“我来接，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不用，我来好了，南南……”柯静异常紧张，想要去拿手机。
　　简南已经按下通话键：“我是简南。”
　　对方直接说：“南南，你让静静听电话好不好。”
　　简南并不理，“沈剑，这人是你当年千追万哄地抢了去的，柴米油盐的日子过久了也就学了人家喜新厌旧，怎么，证明你自己更有能耐了是吧，糟糠之妻什么都不是了对吧，别告诉我你什么没做过，你什么拈花惹草的念头没有过。如果你敢承认，如果你真有人性，那么自己走到她面前来把她再带走，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不然，少来甜言蜜语。”
　　说完直接将手机关了。
　　“噗，”木离突然笑了出来，“南南，真没看出来，当起泼妇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柯静也松了口气，“对呀，我们南南就是个百变女王。”
　　是嘛，百变么？可以变回那些被时光冲淡的感情吗？
　　“都是亲力亲为的工作给害的，我倒是想在家当个纯良无害的家庭妇女。”简南转怒为笑。
　　“啧啧，瞧你这酸味儿，要真到了那天，看你不每天怨恨闹。”柯静不屑道。
　　“正好，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以后写起这类题材的文章来，可以得心应手。”
　　“你们社会评论部，要是有一天沦落到写这些家长里短的，那我们报社离关门也就不远了。”木离咧咧道。
　　“怕什么，还有你们娱乐部这根顶梁柱。”简南故意取笑。
　　木离也就顺杆爬，“那倒是。”
　　柯静抗议，“你们还当不当我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了？就这么冷落我。”
　　“哪能啊，我都想好了，临时也来不及了，你先住我那儿，怎么？”简南问。
　　“当然，我巴不得跟你窝一起，只要你不赶我走。”柯静撒娇地挽住她的手臂。
　　“别想一个人吃豆腐，还有我呢。”木离不服气。

　　城里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有些恍恍然，哪一盏是为自己而点的呢？
　　花落叶黄，和着风，吹奏着旷世的觞曲，不经意便有了遗世独立的伤感。行人匆匆，或笑或哭或默然，却总是有人在边上，想要有个家，有个伴儿的念想每在这个时候，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车里的收音机里响起，“各位听众，大家晚上好，又到了我们《经年以后》晚间档了，我是主持人萧萧。今天我们的主题是‘旅行，想念’，首先请允许我给大家一个惊喜，那就是我们今晚邀请的嘉宾，著名流浪音乐人凌华，由他来给我们大家讲讲他的创作他的梦想他的爱情。凌华，你好！”
　　这个名字，终于又被再次想起。
　　“你好，主持人！”
　　“我们知道，凌华自从六年前第一首单曲《一路向南》震惊华语乐坛后，这些年，一直以他流浪歌手独特不羁的音乐，和不拘一格的自创歌词，稳居乐坛榜首，可谓创下流行音乐记录。很幸运的，他本月刚结束他的六年全球流浪之旅，回到这个他成长和成名的城市。听听他要带给我们什么呢，今天，凌华？”
　　“谢谢主持人，和所有我的歌迷们，我想先请大家重新听一次《一路向南》。关于思念，关于爱情，诠释得最好的就是这首了。”
　　主持人笑，“凌华，听你这首歌，我总觉得有你自己很浓的感情在里面，是不是背后有个什么样的故事。”
　　凌华坦言，“当然，这是写给我最挂念的那个人，今天放这首歌，是希望她能原谅我做过的错事，希望我们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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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鬼了今天是，什么好事都碰上了。”木离手拍着方向盘，烦躁地骂出声。
　　简南的手不由得一阵颤抖，望向窗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迷雾，那些最美好的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笑容，早就停滞在过去了，还能找得回来吗？
　　“南南……”木离和柯静都担忧地看着她。
　　她只是闭了眼睛，“阿离，在我家前面的超市前停一下，我们去买些啤酒。”
　　另外两人互相看了看，当即领会。
　　“那怎么可以，好歹还得弄点下酒菜，鸭脖什么的。”木离提议。
　　“还有还有，不能少了花生米。”柯静应道。
　　“噗，不会是你们爸妈将你们生错了性别吧，有点淑女样！”简南忍不住失笑。
　　“以当淑女为耻！”木离脱口而出。
　　“你早就没救了，浑身都发射一种信号，叫做性感。别把静静也带坏了。”
　　“喂喂喂，你说谁呢，好像你才是酒鬼吧。”
　　“停，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们今晚的重点是，一醉方休。”简南右手食指在眼前晃了几下，其它两人纷纷应喝。
　　“我也要，我也要，什么臭男人，通通忘掉！”
　　“不只忘掉，我们还要过得比以前更。”
　　“对，哈哈哈哈……”
　　三个女人果然可以搭台唱戏了，可戏里的主角总是离不了男人，大概这世上能让女人欢笑最多落泪最多的也就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