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相逢》荒芜音色

1、分手快乐

　　烟萝无意识地落荒而逃，想把已经发生的一切统统甩开。可是已经跑出一千里以外了，商洛冰冷的声音还是紧缠着她一路走过来，阴魂不散一般。撕心裂肺。
　　“烟萝，我们……我们分手吧。”

　　夏日傍晚。夕阳已经半落，暑气丝毫未退。窗外的暮蝉还在有气无力地嘶叫，一声一声听得人心乱。
　　夕阳柔和的光线打在绿植叶子上，像是洒上去一层淡淡的金粉，浅碧轻烟里泛出明亮色泽。烟萝站在阳台上给这几盆草浇水，透明水滴忽地散落开，挂在枝枝叶叶上青翠欲滴，凉爽安静，倒也抵去了不少傍晚的褥热沉闷。
　　商洛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遥控器已经来回换了好几遍电视台。虽然屋内冷气温度已经调的极低，还是有汗不断从脊背冒出来，蒸发的时候麻麻的凉一下，轻微触电一样。他烦躁地扯下衬衫衣领，站起身来向阳台走去。
　　烟萝虽然在浇水，但把商洛的坐立不安全都瞧在眼里。她只是不说话，细心地拂弄她的花草，柔软透明的手指安静地搭在一盆常春藤的叶子中间，倒像是开了一朵白玉样素净的花朵。
　　两人如此冷战已有一段时间，僵到现在都已忘了当初吵架的原因。因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谁先拉下面子，求和。
　　客厅里静的似乎可以听到水珠滚落的声音。
　　她等他过来开口。

　　商洛终于忍不得这种寂静，犹豫着说道，“烟萝，我想跟你说件事。”
　　“哦，什么事？”烟萝低着头，手指和目光未离开那盆常春藤。
　　“烟萝，我们……我们分手吧。”
　　她手指猛然一紧，常春藤叶子上的水珠四处飞溅。恰巧有几滴落在睫毛，晶莹透亮，像极了泪盈于睫的样子。烟萝懵洞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又在做梦，还是他在讲冷笑话？
　　“时间长了，最初的感觉走到今天都已经变了味。我们已经不再适和彼此了。”
　　烟萝直视着商洛的眼睛，单薄的唇苍白而冷漠，轻轻地说：“洛，什么时候你可以代替我的内心说话了？”声线因吃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睫毛下却还是那双坚定的眸子，不问清楚誓不罢休地执拗。她万万没有想到等来是这样一句分手告白。
　　商洛嗫嚅，“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真得倦了。我们在一起也三年了吧，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像原来的你了。”
　　烟萝缓缓摇头，“是吗？可能是变了一些吧。”不是不心惊，仿若头顶炸开一个霹雳，在她听到自己准备与之携手今生的男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商洛不敢正视，半垂着眼睑说：“最开始我喜欢是温柔明媚的你，整日偎在我身边，现在呢，感觉不对了，你觉不觉得自己有些……盛气凌人？”
　　盛气凌人？他竟然用这样的词！烟萝心里绞痛，突然不想继续跟商洛说下去了。分手总是需要一个理由，她又何苦戳穿这层薄纸。商洛从来都是理智的人，以前即使两人吵再大的风波也没提过“分手”二字，如今既已平静说出，看来是酝酿许久了。
　　强求无益，彼此难堪，况也舍不下这份身段去哀求。烟萝只在心里默念，洛，我这又是为谁呢？咬了咬嘴唇，烟萝强忍着心悸说道：“好。我马上收拾东西，今晚之前会搬走的。”
　　商洛显然没料到问题竟解决地如此之快，讷讷地说：“呃，不要……不要。你还住这儿，我搬走吧——房子，房子已经找好了。”
　　呵，原来连后路都已安排妥当。怕她纠缠么？
　　“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商洛已经承受不住烟萝冰冷的眼神，忙不及要快速逃离。
　　“她是谁？”临出门他听到烟萝平静的问道。
　　商洛仿佛瞬间被电击了一下，暗暗苦笑，她终究是聪明的，什么都蛮不过。
　　“她很温柔，乖巧柔弱，像天使一样，男人都想保护的那种。”
　　她点点头。他逃也似的出门而去。
　　只听得“蓬”的关门声，夏烟萝颓然坐倒。

　　她仿佛在梦里掉进冰窖，全身冻僵，张大嘴求救确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已经完全丧失。常春藤的叶子还在手里攥着，这是仅余的温暖呵。
　　常春藤呵，常春藤，还是洛为她买来的。她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他喜欢看她坐在夕照余晖里浇水剪枝，全身拢在一层柔和的金光里，脸颊明亮，笑靥如花。这是多久的事了？他们有多久没有坐在一起聊天谈笑了？
　　她以为他忙，因为她也在忙，为两个人美好的未来拼打。她晓得他们两个异乡人在这个城市扎根不易，只有用超过别人几倍的努力才会获得幸福。她没晓得的是，有些幸福可以努力的来，而有些却是无能为力的。她的洛竟然就这样甩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