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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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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间是没有隔夜仇的,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好了。刘博主动跑过来约我放学后练歌,只不过我再也不想和他一起练了。
那次的比赛,我一个人独唱的,有过很多的演唱经验,所以站在台上的我并不紧张,看到台下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印着不同的表情。刘博的目光总是飘忽的,他不敢看我,而渊的目光却是炽烈的。我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我唱的什么,但他始终盯着我的脸、我的唇,他对声音可能并没有太多的渴望,但他对我一定是渴望的。
那时候,我能感觉出他对想要真正走近我的强烈渴望,但是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有声世界和无声世界之间隔着的那堵看不见的墙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透明、脆弱、一击即破。
初赛、复赛、决赛。我一步步晋级,渊是我每次练歌时最忠实也是唯一的听众。
每首歌我都会写下来给他看,我站着一遍一遍的反复练习,他就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望着我,有的时候会低头看看歌词,那些陌生的歌词竟然成了他烂熟于心的句子,他会跟着我的声音把歌词用手语打出来,但是声音是抓不住的,他跟不上,就自己打自己的手语,那时候我已经学了不少手语的词汇,唱着唱着突然看到他打出一句不搭调的歌词,自己的节奏就会被打乱,甚至忘了词。
每到这时我们都一起哈哈大笑,我怪他带着我乱跑调,然后告诉他我唱到了哪句,他很认真的对着歌词单看看,然后点头,准备好手指,可是我再一开口,唱不到第二句话,他的手势又和我对不上了。
那年的决赛我并没有获得冠军,第一名是一对男女组合,他们唱了当时最流行的对唱歌曲,男生出场时还背着吉他。
年幼的我们好胜心特别强,我的脸上有着难掩的失落,渊只好陪在我的身边,那一阵子,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对刘博的冷漠,我问刘博怎么回事,刘博拿眼睛白我,慢条斯理地说:“还不是因为你。”
我才明白,渊怪刘博不陪我比赛,也怪自己不能陪我比赛。
毕竟都是孩子,没过多久就不再想失利的事,渊和我还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只是刘博心里好像还有气,和我虽然还在一个班,但是话是越来越少。
放学以后,我们再也不是三个人一起回家了,因为升了高三,放学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每天刘博会第一时间放学出校门,然后把校服换给渊,穿着校服的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到我们学校了。
这大概是我们在高中时期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了,我们放学后不会马上回家,通常是在教室里呆上一会,除了聊天,也没什么可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拉拉小手,偶
尔抱一抱,就好像过了一光年那么久。
虽然渊和我同岁,但是我上高三,他上的那个班级叫美术高三班,因为他们的高考只有一条出路:作为美术生才能考上唯一的一所大学。
其实他不喜欢画画,他们班一共九个学生(聋校的班级人数就是少得可怕),他的美术成绩算是倒数的,但是他画出来的素描在我看来也比没学过的人画的好啊。
有一次为了鼓励他,就让他帮我画一张自画像,渊露出很难为情的表情,然后竟然摇头拒绝。
“为什么啊?”我打着手语问他,他急于表达,手语打得噼里啪啦,我愣是一个词都没看出来。
他索性扯了纸写到:“我没法把你的好看画出来。”
我不信,知道他在谦虚,拿了教室后边堆满的画板,递到他的面前,比了个“喜欢”的手语,我
们的交流只能这么简单。
他终于笑了,嘴角轻轻一带,就是一丝暖意。
用图钉把纸扎到画板上,他拿起画笔盯着白纸看了半天。
我探过身子摸他的手,他才忽然想起什么然后抬起头,给我打了一个坐的手语,我想他是要我坐好,为了选一个美的角度,我把椅子垫高才坐下,额前虽然垂了下来,随手拂开,我看他已经准备好,开始动笔。
我不动,欣赏着他低垂着眼睛的模样,他用右手画画,偶尔需要画精细的小部分时,才转为左手拿笔,整个过程中他很少抬头,不知道是不是他对我的模样已经印在了心里。
得意之余,一个不小心椅子倒下,咣当一声就让我滑到了地上,我蹲在桌椅下揉着摔疼的屁股,看到了渊的双脚,他依旧坐在那里认真的画,并没有被动静吵到,我刚要准备起身,就见那双脚急速移动过来,画板直接被扔到地上发出极大声响。
我终于在狭小的桌椅间站起来,看到的是渊惊慌失措的脸。我才明白,他猛地抬头时发现了我的消失。
我继续揉着屁股,然后冲他笑,有点尴尬,又加点小委屈。
他抬手抚住了自己的胸口,打了个我看不懂的手势。
我害怕起来,问他怎么了,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他看着我频繁张口闭口,突然就笑了,差点笑出声音,捡起地上的纸笔,就在我的画像旁写到:“我一抬头,你突然消失了,吓死我了,还好你还在。”
我自然知道他的一切反应都是为了我,走过去抱住了他,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虽不强劲但还比较规律的心跳声,终于踏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