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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家教同人/6927/短篇/虐慎) ...


  •   逃

      求求你们。

      已经够了,请放过我吧。

      求求你们,求求你。

      ──题记

      郁郁葱葱的绿溢满视野,耀眼的阳光被参差的缝隙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洒下来铺展在厚重干枯的残枝落叶上。深蓝色的发线避开深深浅浅的光斑,在静谧的阴影中映上一层幽暗的紫。很安静,脚下传来落叶尸骸被践踏的声响,异常清晰。拨开眼前又一支缠满了干枯蔷薇的枝干,他看见了,漆黑如夜的棺木安静地放置在杂乱的林木间,厚重粗糙的木质表面用烫金的意大利文字深深深深地铭刻著棺木里主人的名字。

      『彭格列.Ⅹ』。

      一个尊贵冰冷的称谓,一直到了最後也不能拥有真正的名。棺木的边缘歪歪斜斜地钉满了密密麻麻的铁钉,被雨水一遍一遍地浸泡过却没有丝毫锈色。光线透过繁茂的枝叶间隙照射下来,边缘处印上银亮的光,刺痛了眼。异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血色右眸里的“六”字反射出深邃的光。他笑,嘴角上弯出诡异的弧度。

      “──呐,彭格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得掉了麽。”

      脚步声走近,停下。六道骸背靠著棺木缓缓坐下,唇瓣轻合,低沈的声线带上一丝魅惑的暗哑,“已经,够了,出来吧。”

      细碎的声响从身後发出,骸保持著嘴角微弯的弧度看都不看一眼,直到异色的双眸被一双白皙冰冷的手掌从背後覆盖住,他都没有回头。

      “你是,怎麽知道的。”笑,少年明朗干净的声线里透出恶作剧被人发现的不甘和无奈。

      “呵,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麽做了,你还真,狠得下心啊。”无视少年的问题,手附上覆盖在眼前的手掌,轻轻拨开,顺势翻转过身将身後的少年拉下来锁在自己冰冷的臂弯。棺木里铺得满满的白色百合因他的动作洒落了一地。

      少年没有丝毫的挣扎,他靠在他身上笑,一如他临死前一直保持著的那样,干净而美好。长长的橙色发丝在错落的阴影中交叠成浅褐,精致漂亮的脸庞苍白如雪不带有任何的血色。他低下头去,唇瓣碰触献上温柔绵长的吻,一如曾经几千次几万次的既往,仿若轮回。

      离开时扯出暧昧的银丝,他听见少年在自己的耳边喃喃出清晰的三个字。

      “动手吧。”他说。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在彭格列指环继承仪式上所经历的那种痛。成千上万的人在脑海中绝望仇恨地呐喊诅咒,他在混乱的求饶声尖叫声哭泣声中几近崩溃。恍惚中他听见有谁在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回过神来却发现那是自己。

      住手。这是,这些……什麽。

      这是,我们的历史,我们的过错,我们历代将要背负的罪。如要继承彭格列,就要有继承这份罪孽的觉悟。

      罪孽……麽。

      不对。不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倔强地直起身,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如果要我继承这种错误的话,如果彭格列再犯这种错误的话,那麽,就由我来毁灭彭格列!琥珀色的瞳孔里,透出的是摄人心魄的决意。

      哈哈……这麽多年後再次回忆起来突然就有了种想笑的冲动,那麽强烈,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不顾笔下批阅了一半的文件将身子伏在桌上面近似疯狂地笑了起来。双肩剧烈地颤动著,止不住的液体滑落下来沾湿了袖口。真是好笑,他想。模糊的视线前浮现出那时的自己,倔强而坚决的样子,他禁不住地大喊出声。

      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明明。什麽都不懂,明明什麽都不懂,却还信誓旦旦地说出那样的话。他蹭掉眼角溢出的泪,从一旁抽出纸巾轻轻整理好被眼泪弄湿的文件,忽略掉文件内容里那些黑暗的交易,权利,暗杀,嘴角轻扯出一抹苦笑。

      ──如要继承彭格列,就要有继承这些罪孽的觉悟。

      ──如果要我继承这种错误的话,如果彭格列再犯这种错误的话,那麽,就由我来毁灭彭格列!

      轻笑。这是场残忍的游戏,这是被注定的命运。错误?毁灭?救赎?这是黑手党,不是幼稚园。这是个黑暗的无底洞,一旦深陷进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

      他不是那种许下承诺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伪善的人,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麽,他倔强地,甚至有些固执地保持著他那并不属於这个黑暗世界的天真和善良,宽恕原谅担心著哪怕那穷凶极恶的敌人。直到他看到他那一直温柔微笑的母亲在他的面前身首异处,直到他的双手确实地碰触到了父亲那冰冷的尸骨,直到他看到他一直全心全意信赖著的纯洁温柔的少女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用麻木陌生的表情将手中冰冷的枪口沈稳地对著自己之前,他一直都坚持著他那所谓的誓言。然後,在那之後,他放弃了。一切,全部都,放弃了。

      手套第一次沾染上鲜血时他没有哭,甚至连一滴泪也没有。他只是在将自己锁在房间中不吃不喝三天後用暗淡无光的眼睛注视著面前实在忍耐不下去而闯入进来的骸,喃喃地开口问他,为什麽。

      为什麽。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麽我明明发过誓要保护大家却还是害大家受了伤,为什麽我如此信任著的人会背叛我,为什麽看著这一切在面前发生我却什麽都做不到谁都救不了。

      六道骸看著眼前苍白得过分的少年。天暗了,没有灯,月光从敞开的窗洒进来映照在他纠缠在一起的长发上面镀上一层惨白的光。骸顿了一下似是想说些什麽但最终只是轻轻动了动唇,随即嘴角微微上挑,换上一副少年所熟悉的笑容。

      他安静地走上前,俯下身用麽指和食指有些强硬地勾起少年微微颤动的下颚,注视著他那无神的眸子,然後缓缓地伏在他耳边用低沈暗哑却带点轻佻的声音说,这就是你那该死的天真善良所带来的後果。

      黑手党不需要这些多余的东西,这只是开始,它们,会让你失去更多。

      他感到身边的少年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满意地轻笑出声,然後他听见他那明朗干净的声音里带上苦涩。

      我,知道了。

      那一刻背光,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以後他变了,很明显地变了。合格的黑手党教父。他还记得说出这句话时他那门外顾问抬起手轻拉下帽檐遮住自己十年後出落得俊美的容颜隐匿住表情。

      谢谢,里包恩。

      他微微一笑道谢,便不再说什麽,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停,漂亮的花体字母绽开在粗糙的羊皮纸上面。他飞快地浏览著厚厚的文件并始终保持著温柔而得体的微笑签下那些有关於毒品交易,权力争夺,铲除灭口的协议。

      这就是你所想要的结果不是麽,这就是大家所想要的结局不是麽。他对著他身边的守护者们微笑,笑容温柔优雅。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此习惯,有些事情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有些事情他永远也无法习惯。他的守护者们不知道他每次被迫沾染鲜血後会躲在房间在半夜里用凉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自己的双手,直到皮肤泛白直到出血直到红肿疼痛;他们不知道他每天临睡前都会摘下他耳垂上的十字架握在手中虔诚而安静地双膝跪地乞求主的宽恕直到夜半;他们不知道他每晚每晚都会被脑海中充斥著的求饶哭喊尖叫崩溃到无法成眠。他们只知道,他们的首领开始变得捉摸不透,他用温柔的微笑把自己隔离起来不再像个孩子一样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他淡然地签署著文件做著必要时残忍的决策不再像个无可救药的傻瓜一样善良地去牵挂所有的人,无论敌人还是自己。是的,他已出色地成为了这个黑暗世界所需要的合格的黑手党教父。他们想,笑容绽放在唇边却落寞得可悲,无奈叹息。

      他很少安稳入睡。有时会做梦,湛蓝的天碧绿的草清爽的风,橘发的青涩少年站在校园里对著天空扬起了脸,展露出大大的明媚温暖的笑容,一脸慵懒。生活,普通的,安逸的,甜美的。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枕边湿得一塌胡涂,他丢失了过去的自己,他如此地狼狈不堪。

      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抚上他的头顶,乖,不哭。他听见一旁的人轻揽住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不哭,我在这里。他愣住一秒後猛地抓过那只手对著手背狠狠地咬了下去,身後的人却没有出声,也不挣扎,仍由他咬著。些许温热的液体带著他所熟悉的甘甜味道溢满舌尖,他将头埋入他怀里,轻声地呜咽。

      求求你,骸。带我离开。

      微不可闻的叹息,轻轻摇头。他说这不能,你是知道的。这不能。

      他不再说话,转身吻上他的唇。

      他知道的,他对他没有任何情感。他只不过是在他崩溃时走过来给予最後一击让他碎到彻底,他也只不过是在彻底绝望时伸出手紧紧紧紧抓住身边最近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对於那一击,他从不曾後悔,而他也只是死命地抓著稻草再也不松开,哪怕早已筋疲力尽哪怕早已勒到手指肿痛。

      带我离开,骸,带我离开。

      对不起,不可能。

      後来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到他已经再也无法忍耐。但骸只是用雪白的绷带将他的左手手腕缠紧阻止大片的血液继续外流,然後他低头用唇轻触著右手手腕相同部位处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轻笑喃喃。

      你逃不掉的,彭格列,你逃不掉的。

      那之後偶然来到花园散步的他正撞见自家的雾守在低头亲吻怀里的云守,温润缠绵。他愣了一秒後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仿佛什麽都未曾发生,却忽略了在他狼狈逃离的刹那骸嘴角向上弯起的诡异弧度。

      他们之间本来就什麽都没有不是麽。

      那晚骸抱了他,他一反常态地温顺没有任何的抵抗挣扎,僵硬地倒在床上表情呆滞得像一个坏掉的木偶娃娃。

      已经,什麽都无所谓了。他不知道这样丑陋狼狈的自己能给他们带来什麽。什麽都好,能让你们幸福,能让你们感到快乐的,就好。

      我爱你。

      陷入绝望的黑暗前他听到身上的男人附在他耳边说,低沈的声线温热的吐息,一字一句清晰得让他想哭。

      那麽,带我离开,骸,带我离开。

      我爱你。

      那麽,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

      求求你们。

      已经够了,请放过我吧。我累了。

      求求你们,求求你。

      杀了我。

      ──你,不後悔麽。

      一缕阳光透过繁茂的树间照射下来正落在少年俊美的五官,衬上他略显苍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仿佛林间的精灵。凝视著怀中的少年,骸有那麽一瞬间的失神,怔忡间话已轻轻问出。少年笑了,很安静很开心地笑了。他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

      “动手吧。”他再一次地说,眼眸不再睁开。

      求求你。

      骸保持著优雅而绅士的微笑始终没有变,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环绕上少年雪白的脖颈,冰冷的体温让他一贯冰凉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慢慢地,轻轻地,缓缓地,用力。

      少年突然笑起来,很开心很快乐地笑起来,仿佛刚刚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笑著。渐渐勒紧的气管让他的呼气变得急促,脸色却仍旧是单调的白。他笑,快乐地,有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落。然後笑声渐渐渐渐地小下去,听不到了。

      六道骸轻轻放开双手,离开的地方有微红的印痕。他想这将是他最後一次在他身上留下那只属於他的痕迹了吧,突然就笑出声来,细碎的,微弱的,仿佛偷到了糖的小孩子。

      笑够了,他俯下身,用舌尖轻轻拭去少年眼角残留的泪水,然後将少年温柔地抱起缓缓地安放到棺木中,动作轻柔得好像对待一个刚睡熟的婴儿。却没有合上漆黑的盖,他凝视了少年很久很久,终於地站起来,转过身,长发在身後划出绚丽的弧度。脚步迈开,轻数七步,停顿。

      “Addio,Il mio boss。”(永别了,我的首领。)

      男人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身後的树林里静静地躺著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木,上面用烫金的花体字勾勒出棺木里主人的名。棺木的边缘歪歪斜斜地钉满了密密麻麻的铁钉,被雨水一遍一遍地浸泡过却没有丝毫锈色,光线透过繁茂的枝叶间隙照射下来,边缘处印上银亮的光,刺痛了眼。

      是的,那些铁钉,从刚开始就没有被拔【河蟹╮(╯▽╰)╭】出来过。

      “Buona notte。”(晚安。)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逃(家教同人/6927/短篇/虐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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