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过分恋爱脑》七品雪

9、第9章 澄妄清心

　　离开荒郊回到燕府，已是午时末。

　　燕赤宁仍在屋里修炼，商量雪心想他那里有昨天买的干粮，不须自己操心，遂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些破布和针线，将上午捡的李氏的黄袄子拿出来，打算缝成一个人偶，做成李氏的化魂。

　　她在现代连纽扣都没缝过，如今要做人偶，难度可想而知，好在原主似乎还算熟悉针线活，不至于无从下手。

　　正忙活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冰冷得十分熟悉的声音：“开门。”

　　商量雪吓得手一抖，针眼顿时扎进手里，一滴血花慢慢在指头晕染开来。

　　“啊公子你有事么？”她的确惊讶，因为之前燕赤宁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

　　“开门。”

　　商量雪打开门，却堵在门口，道：“公子是不是饿了？我去厨房给你拿吃的！”

　　燕赤宁推开她，径自进了屋。

　　商量雪堆笑道：“公子突然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燕赤宁目光凌厉：“你昨夜一宿未归，挨到此刻才回，做什么去了？”

　　他语声不徐不疾，毫无温度，神色是一贯的淡漠，说不清是关心还是生气。

　　商量雪笑道：“无聊，出去走了走，现在就好多了。”

　　“你在做什么？”燕赤宁指着床上那堆裹在黄袄子里的破布问。

　　商量雪不慌不忙，拿起针线装模作样地扎了几针，笑道：“实在太无聊了，做个布娃哦布偶，玩玩。呵呵。”

　　小女孩都喜欢玩布娃娃，这应该是古今中外都一样的吧。

　　她刚说完，右手突然被燕赤宁拉过去，接着，两根冰冷的手指搭上她的腕脉，把她冻得一哆嗦。
　　“公子，我没病啊！”商量雪不解。

　　燕赤宁不语，仔细查验她的筋脉和气海。

　　“公子，我真的没病！”你是不是有病？

　　燕赤宁漠然道：“知道了。”

　　这小丫头气海纯净，神识明霁，应该不是魔修，魔修的气海内必然有煞气。

　　除非，该魔修的修为在他之上，隐藏之秘连他也看不出。

　　燕赤宁眼神稍微柔和，又将她拉近了些，手指探入她的头发。

　　他突然靠得这么近，而且举止亲昵，商量雪有点无所适从。

　　她一个母胎单身狗，虽然岁数已满二十八，但内心还青涩得很，何况，她知道对方也不是真的少年，眼前少年的壳子里装的是曾经飞升的成熟男人。

　　他这是……难道是看破她的仙女身份了？

　　燕赤宁没注意到小丫头忽闪忽闪的眸，仍然仔细做他的检查。

　　纹理清晰，血肉分明，也不是鬼修。

　　他脸色仍然淡漠，但目光已柔和了不少，从袖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道：“你既如此无聊，便把这本经书抄一千遍吧。”

　　册子扉页上写着《澄妄清心经》，商量雪接来翻了翻，墨迹新鲜，纸张也是新裁的。

　　不是他昨晚写的，就是今天上午写的。

　　商量雪心道，他难道是觉得，我长得像有很多痴心妄想？

　　燕赤宁又从袖袋里一样一样地拿出笔墨纸砚，商量雪顿时哭了，这些还是她昨天特地给他买的。
　　“现下就抄，不抄完一千遍，哪里也不许去。”

　　商量雪试探道：“明天开始抄行不行？今天我想……想把这个布偶做好！”

　　“不行。”

　　燕赤宁干脆利落地丢下两个字，冷着脸出去了。

　　商量雪将那本《澄妄清心经》丢到一旁，心想：谁抄谁就是傻子！

　　她继续缝布偶，天擦黑时总算完工。虽然歪歪扭扭，丑得难以入目，好歹四肢俱全，总体上是个人偶没错了。

　　她胡乱吃了干粮，又点起铜灯，将屋子里布置一番，如果有人不进屋，只从窗外看，就会看到一个正在伏案抄写的人影。

　　然后她趁燕赤宁专心修炼，又悄悄翻出了燕府的围墙。

　　此时天已黑透，街上行人全无，商量雪直奔雷府。

　　这次她没有趴屋顶，而是趁人不注意，潜到了雷老爷住的院子外。

　　她躲在一棵冬青树后面，咬破手指，辅以咒辞，在她做的人偶上画出繁复符文。

　　如果她没有被贬，抽一点法力注入人偶就行了，但眼下她跟凡人毫无区别，只能用自己的血来施法了。

　　雷老爷的院子被家丁仆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灯笼、火把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这明晃晃的火光中，一个穿着黄袄子、脸色青白的妇人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来。

　　一个眼尖的家丁首先看到她，惊得连手中灯笼也脱手掉：“李、李氏……”

　　哗然一轰，院子里外顿时炸开了锅。

　　“李氏回来了！”

　　人们尖叫、呐喊、奔窜，这情景跟丧尸电影里难民逃窜的场面有得一拼。

　　但商量雪发现，人们虽然惊慌失措，急着逃跑，却并没有太乱，反而像见多了鬼怪有了心里准备似的，霎时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雷老爷在屋子里面，听到动静跑出来，已经迟了，穿黄袄子的李氏正好把他堵在门口。

　　“老爷，我后悔了！”李氏瞪着空洞的双眼道。

　　她的声音跟眼神一样空洞得可怕，仿佛整个人内里全是空的。

　　雷老爷在她前进的脚步逼迫下，步步后退，退到拔步床前，再无退路，一跤跌在床架上，颤声道：“你你你后悔什么？”

　　李氏道：“我后悔拿我的命跟你换银子，我想活着，我想活！”

　　雷老爷惊怒交加，叱道：“胡、胡说！”

　　李氏仍用那种空荡荡的恐怖声音道：“老爷，我后悔了！”

　　雷老爷此时大约适应了她这副模样，没有最初那么害怕了，喝道：“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又没人逼迫你，事后我也如数付给刘三一千两，你有什么可后悔的！”

　　商量雪听到这里，心道：雷老爷果然大大有问题！

　　她感觉自己总算找到了关键所在，兴奋得暗暗比了一个耶，继续催动李氏，准备给雷老爷下一剂猛药。

　　李氏在法术催动下，两眼一翻，猛地伸出双手，十个爪子钩成阴森狠厉的角度，闪电般掐住雷老爷的脑袋，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低头往他脖子上咬。

　　雷老爷吓得魂飞魄散，眼珠子暴凸而出，直着嗓子连呼救的声音也发不出，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呃……”

　　商量雪本来打算关键时刻跳出来救他，再当着他的面把李氏收了，好让他知恩图报，问啥答啥。谁知这老头不经吓，直接吓昏过去了。

　　这时有几名忠心胆大的仆人去而复返，大喊大叫着冲进来，对雷老爷又是推又是摇，有个粗壮的汉子干脆抱起雷老爷就往外走。

　　商量雪拦道：“放下雷老爷，我给他瞧瞧，万一被邪气侵入体内就不好了。”

　　这几人认得她是昨日来除祟的小天师，眼下那李氏不见踪影，想必是被她除了，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把雷老爷放到床上。

　　商量雪煞有其事地给雷老爷探探脉，点头道：“还好我来得及时，没让邪祟得手。”

　　说话时往雷老爷人中狠狠一掐，便听嗯哼一声，人醒了过来。

　　几个仆人大喜，对商量雪满口称谢。

　　商量雪让他们安静站到一旁，转头对雷老爷道：“你不用怕，李氏怨魂已被我收了。”

　　雷老爷忙要起身作揖，商量雪拦住他道：“雷老爷不用客气，我虽拿下了李氏，但她适才对我说了一些话，让我很是疑惑，少不得要请雷老爷给我解解惑。”

　　“不知李氏……小天师有何疑问？”雷老爷大惊初醒，脸色苍白，疲态横生，看着甚是脆弱。

　　商量雪正是要趁他没缓过劲来，是以单刀直入：“李氏说她后悔跟雷老爷做这个交易，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交易，让李氏死了还不肯安息？”

　　雷老爷沉默不语。

　　“李氏还说，她死了才知道，还是活着好，她的命可不止值一千两。”

　　商量雪循循善诱，“请雷老爷仔细想，她现在后悔自己死了，阴魂不散，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雷老爷恹恹道：“刚才小天师不是已经把她收了，她还能做什么？”

　　老狐狸还不肯露尾巴是吧？

　　商量雪微笑道：“我们做天师这一行的，捉了阴魂，不管它有没有害人，首先都要以道义度化，度化不成，再以强力镇压。我虽收了李氏，但她若有冤，我还是要先替她散了这冤，才能使她归于平静。”

　　雷老爷道：“你……你是说你还会把李氏再放出来？”

　　“正是，直至她怨气散尽 。”

　　雷老爷登时面如死灰。

　　“雷老爷，雷小公子死的那一天，你其实是在府中的对吧？”见对方仍不开口，商量雪终于抛出撒手锏，“雷小公子的死，跟你有关，是不是？”

　　雷老爷霍地从床上坐起，震恐地看着商量雪，而安静站在一旁的几个仆人，均发出了震惊的“啊”“呀”声。

　　“你、你如何知道？”雷老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似是突然掉进了冰窟，冻得牙齿咯咯打架。

　　“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

　　商量雪莫测高深地一笑。

　　“雷老爷，听本天师一句劝，如果你还想安稳度日，或是保住雷家，你还是把事情说出来，本天师也好想法子替你补救。”

　　“难，难啊！”雷老爷仰头一叹，眼角滚出两滴浑浊老泪，“是我，亲手把小儿扔进了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