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真界写话本的那些日子》穆一一

42、战（下）

　　苏祀奉施展咒法，不屑地看濯涟全神灌注揣摩化解的方法。他施咒过程不能被打断，因此也就随她揣摩应对。

　　他在心中冷笑，这个是由妖皇密传的上古咒术改进的版本，岂能轻易化解。

　　此咒施咒的要求和材料也无比苛刻，好不容易才施展。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在施咒过程中打断他。但他早就在身上藏了符咒，若他受到攻击那符咒就会发动，他也会适时把完成一半的咒术施展出去。

　　不过那样效果会减弱，他能从濯涟那里转化吸收的生机精气也会变少。

　　这是自己最后一个血亲，其他人的生机效果就不会那么好了，是以他还是很珍惜她的。

　　看濯涟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解咒，苏祀奉还特意把咒术的口诀念大声了一点，颇带挑衅地看着濯涟画出的奇奇怪怪的咒和和黑色光接近碰触。

　　两个咒术相抵，大半被化解，剩下的那一点还是会对濯涟造成损伤，但想要像苏祀奉想的那样吸收她的精气生机转化是不可能的了。

　　苏祀奉看到咒术没能起效，瞪大了眼睛，他刚想喊一声这不可能，却因为受到了反噬吐出一大口鲜血。

　　看来要受一点伤，不过怎么也不会比对手重，黑色的泛着血光的咒术残余向濯涟袭来，濯涟掌中的攻击法器已经扔出，在苏祀奉身上引爆把他炸飞了半米。

　　她一边拿出新的毒针，填满手中的发射器的安置槽，一边凝神准备强抗，却感觉胸口的吊坠微滚烫，一道金光闪过和那道黑色的光芒相抵。

　　苏祀奉吐出的血染红他胸口灰黑色的毛，爆炸增了半边焦黑，配上他狰狞的面容和恶毒的表情，显得更丑了。

　　濯涟蹙了蹙眉。

　　没来得及去管吊坠，她抬手就是一发连射，有的针碰到苏祀奉的伤口，有的刺在他皮毛上掉落。

　　趁他病要他命，这一点濯涟和羽涅的作风极为相似。

　　濯涟拉近距离，在苏祀奉挣扎着想要避开的时候又是一通连发。

　　想想拿到这个武器之前一根根丢针的辛苦，濯涟就越发觉得羽涅体贴。对方在炼器上天赋只是中上，但有巧思有审美。

　　从自己这里要了一堆灵石做红包也无损她的惹人喜爱，不像某个人。

　　毒素起效，苏祀奉挣扎着半起又跌落了下去。

　　这个毒可不是濯涟配来过家家的，也不是穆择那种药配的毒性要弱得很多的，研究还没完成的眠冥。

　　比起穆择想要配一种能侵蚀灵力与妖躯的、大多数人没有抗毒性的新毒，濯涟选择的是淬炼提升浓度。

　　濯涟抬手，两根银针从因咒法反噬溢出血的左眼中射入，苏祀奉停止了挣扎，奄奄一息地，身体倒在地上，丑陋的面容对着天空。

　　濯涟看着倒地即将身亡的人，她回忆了一下那段对于自己来说过于久远的岁月

　　“父皇也没喜欢过我吧，他喜欢的应该只有自己。”

　　不过苏祀奉也听不见了。

　　……

　　先前她的心神沉浸在咒术中，全心神都是那个咒法的阴毒奇妙，倒也不在乎施咒的人长得碍眼了，现在再看，还是实在不能直视。

　　濯涟转头看把这边封起来的大阵，研究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

　　她不修阵法，只得出这是一个普通的借助灵气运行的高级阵法，应该设有几个阵眼埋下灵石运行，知道这里没有其它敌人，但要她破解就太难为人一些了。

　　要是景煜在就是他找到阵眼后再几剑的事。

　　翻了一会东西，濯涟拿出一个雕琢的很漂亮的手钏。它上面挂的石子可以吸收周围灵气，然后转换成灵植可以吸收的灵雾滋润花草，这是当初景煜找来送给她的。

　　濯涟一开始也很感兴趣，后来发现它的效率太强劲，吸收灵气时不讲道理就算了，生成灵雾时也不好控制。

　　那是灵雾吗？是灵雨好不好，在这东西浇死了一片花后，濯涟就把它彻底扔到了一边，现在想起来才好不容易从盒子底翻出来。

　　周围灵气向手钏涌来，再化作一片密集的灵雾洒下，在半空聚成雨滴，折射着璀璨的阳光化作万条炫彩虹桥。

　　而随着作为阵眼的灵石灵力枯竭，阵法构建的屏障也碎裂开来。

　　濯涟发髻微乱，衣裙破损沾染血迹和泥泞，却无碍其姿容艳艳，眸光熠熠。

　　白色流光外衫破损坠落，美人秀雅绝俗，自有清灵之气，璨若雨中的星辰。

　　当景煜持着剑望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番情景。

　　——

　　剑挥向对面，花面懒懒地拿棍挡住。

　　他笑笑，道：“仙尊怎么好像比我这个妖族还要激动。”

　　景煜不言，这么多妖丹不可能是现在埋的，几十年前那次对剑盟的进攻的目的就有了解释。只是这样掏空了小半座山，还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数十年，却一无所察。

　　神识扫过，确定羽涅那边安全后他微收了心，只是依旧紧紧牵挂着濯涟那里。

　　他挥剑逼退花面，血祭正在把力量向妖皇那边输送，这样下去那妖魂还真有可能复活。

　　下面的封印被大量的妖气冲击的摇摇欲坠。

　　上面，留仙剑附着的灵气充足，剑意锐不可当，刺向花面，轮转间又交手了三四招。

　　“对自己情劫的对象这么不在乎吗，不愧是仙尊啊。不过，”花面横棍，把他劈向主峰山脚的一剑拦下，笑着，“仙尊现在没法到渡劫吧，如果吾皇出世你真的拦得下吗？”

　　濯涟那边魂咒被激发，景煜顿步，想也不想就把咒术承担下来。他神魂受到不轻的伤，识海泛起一阵阵疼来，转头看向侧峰那边，有阵法的阻隔他并不能清楚里面的场景。

　　只要几剑就可以解决濯涟那边的困难，他手中剑一偏，最终还是选择斩向花面。

　　这是他的战场，没有时间去耽搁。

　　景煜告诉自己濯涟那边不会出问题，压下心中烦闷躁动，掠身就要去封印那边，却被花面强行挡下拦住。

　　花面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景煜不再想着要去自己性命而是把目标转为去破坏那边的血祭了

　　而他要撑到妖皇的真正复苏。

　　景煜冷漠地看他一眼，知道有花面在，自己没有机会全力对血祭下手。

　　剑意如山河倾倒。

　　天空上方因为两边的交战半侧是昏暗的妖气，半侧是明亮的剑气。

　　侧峰的阵法在这样的情况下破裂，景煜看到了濯涟。

　　她抬眼望着这边，眸中倒映满天翻滚的剑光和妖气，眺望着这边情况。

　　景煜心稍定。

　　灵流加上妖气的窜动让这边的空间变得混乱，此处已经不是其他人可以靠近的。

　　封印破开，妖皇正在不断转醒，两边气氛都很紧绷，剩下的就是时间的问题。

　　他转身，剑气覆盖留仙斩向挡路者，如同千军降临的剑势撕裂了空间。

　　剑意无声而浩大，无形的空间碎片形成的乱流潜藏着致命的威险，却在这样的一剑下出现又破碎。

　　剑招的衔接快到让人看不清，剑意凝练，处处奔着致命而来。

　　花面的七窍都流出血来，手上武器被削掉一截。他战得很艰难，除了腹部的剑伤汩汩冒着鲜血的缘故，更多还是承担过于多力量受到的反噬。

　　他被不断逼退，已经离到血祭不远的位置，无奈叹道：“仙尊何必这样急迫地要对付我呢？”

　　景煜没有理会，妖皇的苏醒还差一点。

　　只要把花面彻底逼开，他就可以去把血祭的阵法破掉，然后把妖魂重新封印。

　　而花面受到这样重的反噬已经不足为虑，景煜神识感应到鉴霸正往这边赶来，到时交给他就可以了。

　　花面退开咳出大口鲜血，只差一点点，他还是没有撑住啊。

　　景煜正对着血祭阵法挥出第一剑，阵法出现碎裂，他感应到什么，回头看去。

　　剑盟境内侵犯的妖族都在顷刻之间毙命，修为精气都化作妖气，注入正在苏醒的妖魂中。

　　花面依旧笑着，目光遥遥望向破开的封印里正苏醒着的妖皇。

　　他整个人都碎裂开来，妖气从裂开的千万条缝隙里涌流出来重新注入妖皇的妖魂。

　　他从空中坠落，从匆匆赶来的鉴霸真人面前划过，碎片散开化作妖气，在半空化作虚无。

　　为了混入剑盟保证这次计划一切顺利，花面修炼秘法换了个人族的身体，早已没有自己的身躯。

　　他是自愿的献祭，把所有的修为与生机，包括这具用秘法凝炼改造的身躯都作为了祭品。

　　和那些毙命化作干瘪的尸体的妖族比，他连尸身都没有留下。

　　恍然间，花面似乎看到了有妖气汇聚冲天，巨大黑色龙影直跃上天，伴着血色掺杂萦绕的妖气，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那道龙影没有再往他的方向看一眼，转身面向它的敌人。

　　皇啊，他的皇……

　　万般筹谋，多次赌命，这么多年隐忍与躲藏，手上沾染的鲜血早已数不清。

　　罪孽缠身，最后换得一个身死道消永不入轮回。

　　你会后悔吗？他听到心底有声音在问，也听到自己回答，“不”。

　　幼小的妖族跪在王座下，骨瘦嶙峋，衣不蔽体，高高在上的妖王少主低头望着他道：“你可愿发誓从此忠诚于我，永不背叛。”

　　他起誓，踏上修途，追随着主人从少主登基为妖王，再夺得妖皇的位置。

　　背后有同仁嘲讽他就是条再听话不过的狗，花面对此也不以为意。

　　他付出了忠诚，然后获得了很多，他的才谋和他的能力得到了展示的机会。

　　生杀予夺的权利与至高无上的地位花面都曾拥有过。

　　然后是主人发动大战，他没有能力阻止，只能在排兵布阵，合纵连横上做到了极致。

　　有人说蜃成倒行逆施、残暴不仁，可对花面来说，主人的做法永远不会有错。

　　这场大战最终失败，不是能力不到，而是天道不允罢了。

　　如今他便再逆一次天，用这万千生灵的血祭，彻彻底底报完这份恩情。

　　记忆伴随着死亡变得模糊起来。

　　隐约间，一道身影着新赐的妖将冕服，正对上方位置起誓。

　　“皇若冀之，臣必不辞。……天若不允，我便逆之，先死才得安。”

　　——

　　龙影笼罩了半座山头，天空阴沉沉地，这不是蜃成的本体只不过是个虚影，但也有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那是曾经接近成神的存在，它如今苏醒泄露的气息也有了渡劫期的威压。

　　黑色泛着血光的妖气冲天，遮蔽了日月，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能够清晰感觉到，蜃成，这个曾经让此方世界闻风丧胆的妖皇重新降临了。

　　花面已经死了，没有什么好再计较的了。

　　事已至今，妖皇的复苏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而怎么解决这件事面对它也成了现在所要面对的难题。

　　景煜转头看向那道已经苏醒的妖魂，它周围环绕着残暴的妖气，难以靠近，四周妖气向它汇聚。

　　剑盟的大阵建立起来也有压制妖皇魂魄、巩固封印的目的，可如今那里的力量节节攀升，已经到了剑盟大阵承受不了的地步。

　　大阵出现裂纹，以目之所及的速度向远方扩散。最后在轰鸣声中破碎开来，彻底被吞没在妖气中。

　　留仙在手中一转插回鞘中。

　　景煜内府设下的禁制被他破开，身上被压制了三十多年的灵力涌流，从松动的禁制冲入浩瀚的内府，再流入经脉。

　　渡劫和化神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状态，内府很快被填满，灵力开始被压缩凝练，身体每一块血肉都成了贮藏的器皿，景煜的修为迅速上升，威压也很快齐平了渡劫，和蜃成苏醒释放的妖气对抗。

　　天地之力与景煜共鸣，为他所调动，这就是渡劫，曾经到达过的境界，如今不过再一次经历。

　　唯一的问题，不过是他要度过的情劫。

　　一睁眼的时间，面前景象已发生变化，景煜掀眸，留仙出鞘把面前景象斩碎。

　　没有成仙的阻隔，不存在放弃，也不会有犹豫。

　　她是他心之所向，道心坚定不再会有迷惘执迷。

　　情劫破碎，他转身看到了破封而出，龙目阴测测的蜃成，龙尾甩动和磅礴剑气相撞。

　　景煜提着留仙，以天地己身为剑，斩向蜃成，引着它把战场定在了高空位置。

　　这场大战打得昏天黑地，作为最开始的地方，主峰被斩开好几道深壑，之后更是没有人能看清上面的具体交战情况。

　　下面的人只能收拾残局，在心中祈祷。

　　天空上方，风暴在天地之间作响，混乱的灵力形成的乱流在空中切割，空间也被撕裂。

　　两方都已经触摸到天地道则，借助天地之力，这可以说是这方世界最强者之间的战斗了。

　　剑盟众人也只能在上空半夜的轰鸣与闪光过后，知道景煜获得了胜利，妖皇被彻底斩灭，而仙尊也要暂时去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