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太平洋君

21、第 21 章

　　漆黑一片的走廊，血月挂在夜里，火炬依次燃起，地板上仿佛跳跃着火花。

　　白露娜被抓六个时辰了，她经历了众鬼齐聚的宴会，现在仍然幸运地活着，不知道艾利克斯什么时候来救自己。

　　走廊尽头的房间很华美，门上印着茨密斯家的族徽，十几把刀子插在天主身上，明晃晃地宣示他们是异教徒，是神的仇人。

　　“进去。”

　　门开了，白露娜被推进去，她一进门就被巨大的金色鸟笼惊艳了，这么大的笼子却做得如此精美细致，工艺足以值得赞叹。

　　笼子里坐着尤莱亚，他听见声音扭头看白露娜，没有之前的杀意腾腾，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没想到格斯居然愿意让仆人送你来见我，太好了。”

　　不太好，白露娜不敢说，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尤莱亚，不得不说，对方值得同情，在血族的爱情传说里，他是一国的王子，被自己的骑士莱库格斯转化为鬼，从此只能生活在阴暗潮湿之地。
　　他们对他有足够多的怜悯，也有足够多的忌惮。

　　“你怕他……莱库格斯吗？他是你们家族的首领，还把你关在这里，都不让你学着成为真正的血族。”
　　这些话并没有说出口，白露娜只是在心里想了，她害怕这个只在故事里出现的吸血鬼。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他们准备了这些……”尤莱亚拉开白布，隐藏在下面的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他用指尖金色的火焰把蜡烛点燃，“选择足够多的话，总能找到你心仪的菜肴吧？”

　　每一道食物都很香，烤牛腿被放在巨大的盆子里，牛排上有诱人的光泽……

　　“饿了吧？”

　　白露娜是人，六个时辰没吃饭了，当然饿极了，在尤莱亚的极力推荐下，她抱起牛腿啃了起来。

　　“慢点吃。”尤莱亚一脸温柔的笑意，他倒了一杯果酒，递给被噎到的白露娜，“度数不高，很适合年轻的小姐饮用。”

　　“你为什么要见我？”

　　“因为想啊。”尤莱亚掰开橘子递到白露娜手边，他看着她吃橘子，“酸不酸？”

　　“酸。”

　　“酸是什么感觉？它在你的嘴里，你是喜欢还是讨厌？”尤莱亚就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他在成为鬼之前，就被莱库格斯囚禁了，从来没有机会以人的视角去看外面的世界，五岁前的记忆很模糊了。

　　“刺激神经，大脑皮层要升天。”白露娜脱口而出，她没想到这破橘子居然这么酸，整个人都被酸傻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它的味道？”

　　“甜蜜是什么味道，酸涩是什么味道，我都不知道。”尤莱亚擦了擦手指上橘子留下的黄色，“我唯一能尝到的只有痛苦，这是格斯教给我的。”

　　“他教了你错误的东西。”

　　“我不知道，贝利斯也是这么说的。”尤莱亚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眼神，“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白露娜在这场离奇恐怖的旅途中发现了一个道理，吸血鬼也并非单一的形象。艾利克斯是医生，救死扶伤，有正义感，愿意为了拯救世界付出生命。安琪拉曾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她更想做人，想要阳光和青草地。蒂芙尼是虔诚的信徒，她被神明和亲人抛弃，想要更强大的力量生存下去。洛泰尔是迷茫的复仇者，他的师长和朋友通通死在他面前，而他成为了自己憎恶的鬼，复仇是唯一能让他摆脱痛苦的手段……
　　她现在看着尤莱亚，想要知道眼前这只美丽的鬼在渴求什么。

　　贝利斯犯了一个错，他也说自己犯了错，尤莱亚从来没有接触过世界，即便茨密斯家族罪恶滔天，但他生活在笼子里，一切都有仆人照顾，他对自由没有具体的认知，就像他不知道橘子的酸究竟是什么感觉。

　　这个时间段的贝利斯已经假死，他写了一封信骗尤莱亚去见他，信由一只被转化为吸血鬼的白鸽送来，它有血红色的眼睛，站在窗台上饮鲜血。

　　白露娜突然觉得贝利斯确实爱尤莱亚，但他给不了尤莱亚想要的，那么，尤莱亚不顾一切地去见他，本来就是在赴一场必死的约。

　　“你别去。”

　　“但他想见我。”尤莱亚拿着信封的手似乎在抖，他远比自己想的更爱贝利斯，只不过现在才发现。

　　“他是假自杀。”

　　“露娜小姐，我要去见他。”

　　“可是你不能去。”白露娜可拦不住一个血族，她只能用语言来劝阻，但失败了。

　　尤莱亚半边脸在月光下变成骷髅，他用手扶了一下防止头掉下来，这样的他有种诡异的美感。白露娜因此呆愣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害怕，她越近距离接触尤莱亚就越明白贝利斯为何深爱着他。

　　“我说的是真的，你别走。”

　　在白露娜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她看见艾利克斯和其他人赶过来了，“你们快过来。”

　　“放开她！”

　　“别刺激他。”白露娜想用更温和的一种方式带尤莱亚离开这里，对方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残忍无情，也许她在心里清楚自己是被蛊惑了。

　　贝利斯也过来了，他刚才差点被这里的血族联手杀死，还是旁边这三个救了他，但是他并不感激，因为他们有他们的目的，而他只想拯救爱人，“尤莱亚，过来，我们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自由的地方。”

　　“你不是贝利斯。”尤莱亚后退一步，风水轮流转，这次到他不信任贝利斯了。

　　“我是啊，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信上说你自杀了。”

　　“假的，我想骗你过去，骗你离开这个囚禁你的牢笼。”贝利斯慢慢接近，他的语气轻柔，“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就找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想象不到。”尤莱亚并没有同意，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快乐的生活，那是一个他完全不理解的场景。

　　茨密斯家的成员赶过来了，他们围着这些入侵者，准备让敢挑战他们权威的家伙得到教训。

　　“我们得走了。”

　　“格斯，救我。”原本还安静的尤莱亚在看到莱库格斯的时候，瞬间挣扎了起来，他想要推开贝利斯，“你快想办法把他们赶出这里！”

　　白露娜懵了，刚才还好好的，尤莱亚为她准备了丰盛的食物，诉说自己的哀愁，他很乖顺，即使不理解他们说的话也很平静，没有任何激烈的反抗，现在却突然求救，仿佛他们是伤害他的恶魔，看看他厌恶的眼神，一切都错了。

　　“快跟我走。”贝利斯一看见莱库格斯就很愤怒，如果对方不死，那尤莱亚永远都会在莱库格斯呼唤自己的时候回到他身边。

　　“格斯……”尤莱亚果然态度大变，他脱下身上的袍子，衣服会影响他重塑身体，阴森的骷髅在苍白的肉—体上若隐若现，“美丽的小姐，戴上面具吧，我不想伤到你可爱的脸蛋。”

　　“露娜，到我身后。”艾利克斯红了眼，他威吓面露杀意的尤莱亚，也毫不留情地攻击了对方，但是尤莱亚的身体迅速枯萎后又光速重塑。

　　“真是个好孩子，这里不需要你，除掉入侵者让他们来就好，去房间里休息吧。”

　　“现在只有我们杀了莱库格斯，这里的一切才能重见天日，他的追随者也会跟着他灰飞烟灭。”

　　“尤莱亚，你必须跟我走。”

　　贝利斯从来都是强硬的，这一点白露娜注意到了，她想提醒他，尤莱亚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过来吻我。”尤莱亚避开贝利斯的手，他退到房间门口，一只手推着门，一只手托着脸，“我是不会走的。”

　　“他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也不适应。”莱库格斯说了遥远的话，“你觉得你能给尤莱亚自由，可是他又不懂自由的意义，你给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他看不到希望。”

　　“只要他离开你，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知道鸟儿要在天上翱翔，而不是活在鸟笼里。”

　　“你太年轻，也太鲁莽了，不知道美丽的鸟需要人庇护，否则它会被人伤害、虐待和买卖……你真的希望自己看到尤莱亚被标明价格进行售卖的场景吗？”

　　“别动摇，不管尤莱亚怎么想，我们都知道莱库格斯在囚禁他。”安琪拉决定了以后最厌恶的鬼不是为了一时陪伴就将自己转化的蒂芙尼，而是眼前这个自命不凡的糟老头。

　　“原来你还是喜欢爱情童话的小女孩。”

　　“当你的人生永远停留在十四岁，永远只能是个正太的时候，你也会向往从未体验过的爱情。”

　　“尤其是你还特别瘦小，差点让我以为你只有十一岁。”洛泰尔最近也和安琪拉斗起嘴来，他本来就是个活泼外向的大学生，突逢变故，人一下子变得内敛深沉，还是在安琪拉的安慰下，心头的阴霾才少了一些，“真可怜。”

　　“滚蛋，讨厌鬼。”

　　假如安琪拉不因为自己还以鬼的身份在人世间游荡而发疯的话，她会是个很可爱的邻家妹妹。

　　世间没有那么多假如，命运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