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无涯》执笔青黛

18、何去何从

　　三人一走进酒楼，掌柜的一看来人身着锦缎华服，身后跟着的洛姮自从当了齐流的随行护卫后，身上穿的也是皇家的护卫女装衣物，手里还携带了一把剑，女子的清秀与英气的气质并存，十分利落干练。
　　掌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打了一下身边呆愣呆愣的小伙计的头，十分心急地说道：“二货！没看见有贵客吗？还不去好好招呼！”
　　小伙计一下子就开窍了，跟踩了风火轮一样来到了他们面前，满脸笑容地问道：“不知三位贵客是想…”
　　“一间上好的厢房，把你们这的招牌菜都给本公子上个遍，再来一壶桂！花！酿！”齐流眯着狐狸眼，用慵懒地语气说道。
　　“三位这边请！这边请！”小伙计一下子跟见了财神爷一样。
　　清云居算是朱雀街最大的酒楼，菜式古香古色，连厢房也是一等一的好，梨枝木的长条桌案，云锦绸缎的坐垫，一间小小的厢房竟还有着山水般秀丽景色，琉璃架上还有上好的汀兰香熏。
　　“姮姮你看，都上齐了，这是鹅鸭排蒸、炖羊、鹿脯、荔枝腰子、鲤鱼脍、酒蒸鲋鱼、紫苏虾、酒焐鲜蛤、蟹酿橙、江瑶清羹、酒烧子冰糖水晶糕、紫苏虾、江瑶清羹、荔枝腰子、栗粽、糍糕、豆团、麻团、汤团、水团、糖糕、蜜糕、栗糕、乳糕，呵不行了，快断气了。”齐流一口气说完，差点喘不过气来。
　　“阿姮，快坐。”萧彻对着洛姮说道。
　　“太子殿下，萧彻殿下，奴婢就不坐了，奴婢身份卑微，不配与你们共坐共食，奴婢还是出去守着为好。”洛姮恭顺地说道。
　　“姮姮，你呢，要是不坐下，我这就去奏请皇上，让你当我的太子妃。”齐流眯着狐狸眼，笑眯眯地说道。
　　洛姮皱起了眉来，十分不满地看着齐流，便坐了下来。
　　“阿姮，你尝尝这个糖糕。”萧彻对着洛姮说道。
　　洛姮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竟红了眼眶。
　　“姮姮，你，是想哭吗？”齐流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怎么了这是？”萧彻忽然眉梢一皱。
　　“没什么，奴婢身体不适，先回马车休息，失陪。”洛姮顿时就抬起眼来，生生将眼里的闪烁的星光忍了回去，拿起配剑，向外面走去。
　　两人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没拦着，只剩下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地。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少女轻靠在马车外侧，双手交叉抱着剑在腰间，看不出她的脸庞有什么心绪，似乎和平时一样，平静，冷淡，不近人情。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洛姮的身旁，学着她的姿势，也背靠着马车外侧，双手交叉抱在腰间，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时不时会用余光瞄看一眼洛姮。
　　“你来做什么？”洛姮平静地问道，脸也没有转过去。
　　“有人心里难过，我得盯紧她，不然我怕她想不开。”萧彻淡淡的笑道。
　　“呵，谁难过了？”
　　“好，没人难过，没人难过。”萧彻爽朗一笑。
　　“你与其来找我，不如回去好好盯紧那个白痴太子。”
　　萧彻噗嗤一笑，说道：“我盯着他干什么，他那么多毛病，看他多一眼就烦。”
　　洛姮轻轻一笑，也没有说话，二人也只是一直靠在马车外侧，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看着面前路过的行人一个一个走过。
　　“阿姮。”过了好久，萧彻带着平静的语调终于开口了。
　　“嗯？”洛姮也依旧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我喜欢你。”萧彻转过脸来，看向了洛姮。
　　洛姮愣了一下，但很快又从恍惚中走了出来，语气平淡地说道：“你我二人身份悬殊，喜欢我？你迟早会后悔的。”
　　“决不后悔。”
　　洛姮听到以后，缓缓转过脸来看着他，表情依旧很平静，但是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知道吗？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虽然你对人总是很冷淡，可是我总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傲气，这是别的女奴没有的。”
　　洛姮顿时讽笑了一声，说道：“你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也不会懂像我这样的人。”
　　萧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洛姮抢先打断说道：“你有试过为了活命，哪怕再苦再累再痛苦也要撑下去的感受吗？”洛姮依旧很平静地问道。
　　“你没有。”
　　“可是你现在遇到我了，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
　　洛姮笑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刚刚在酒楼里为什么会红了眼眶吗？因为那个糖糕，那些的食物，它们就像权利，像金钱，更像这个世界，它们是属于你们的，像我这种贱奴，永远都被你们支配着。有些人，一辈子甚至连酸甜苦辣的滋味都未曾尝过，年纪轻轻就已逝去。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什么也不求，我只想好好活着，不用再做什么奴婢，仅此而已。”
　　“阿姮，嫁给我吧，你跟了我，到时候，再也不用当谁的奴婢了。”萧彻轻轻地笑着，看着她。
　　“跟着你，当一个锦衣玉食的奴婢吗？”
　　话音刚落，萧彻的神情忽然变得低落起来，认真的问道：“阿姮，凭心而论，我何曾将你当成过一个奴婢啊？”
　　“萧彻，我…”洛姮此刻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跟我来！”
　　萧彻顿时就拉起她的手爽朗地笑着说道。
　　萧彻解下了马车的一匹马，拉着洛姮同乘一匹骏马，在长安城一路策马奔腾。少女的发丝随着马儿的奔腾在风中飘扬，他的气息喷在少女洁白的颈脖上。
　　“你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萧彻轻快一笑。

　　秋日里的芦苇荡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各位恬静，淡雅，苇絮在空中飞舞着，像成群的仙鹤羽毛一般，悠悠地飘洒在半空中。
　　少年拉着她的手在芦苇荡丛中奔跑，偶尔回眸看向她，一笑而过，二人穿梭在金灿缤纷的芦苇荡中，茂密的芦苇舞动着袅娜的身姿，亭亭玉立，倩影婆娑，在秋风的吹拂之下，如同天女散花般地挥舞起来，在半空纷纷扬扬。
　　“萧彻，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这一大片芦苇荡是我最近发现的，这里是不是很漂亮？特别是在夕阳的落日余晖之下。”
　　洛姮看着这些芦絮随着风儿轻轻飘着，飘到小溪边，飘到半空中，飘到大地的每一处角落里，芦苇荡丛被风吹得摇影婆娑。
　　“嗯，很漂亮。”她轻快一笑。
　　秋风一阵吹来，似乎在这芦苇丛中都有了风的形状。
　　她伸出手来，缓缓接住半空中飞舞的芦絮，像鹅毛那样轻，像夕阳那样美丽。她恍然觉得这梦幻的瞬间于她而言，虽已在眼前，却如同黄粱一梦般的触不可及。
　　芦苇长得很高，他们坐了下来，坐在芦苇丛中，芦苇刚好越过了他们的头顶上方。他们望着山的那头，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大片的天空，美得像一幅画一样不可方物。
　　萧彻从身旁的芦苇丛扯断了一支芦苇，那支芦苇上的苇絮随着微风被轻轻地吹拂而过，眼神里充满朝气的少年将手中的芦苇枝杆横着咬在嘴边，露着白牙展着笑颜看着她。
　　他永远看不懂她，因为她不止是个奴婢，她还是一个杀手，她不能背叛组织，更不能背叛主公，可心之动摇之际，她该何去何从？
　　她看着这个少年，亲耳听着他对她的许诺，风轻轻吹过耳旁，吹起了她额前的发丝，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
　　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可她也是主公的利刃，更是对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有深仇大恨的一介贱奴。她该爱他吗？
　　我该爱他吗？
　　该吗？
　　或许，要让他失望了吧，我只是一把冰冷刺骨的刀刃，主公需要我，组织也需要我。而他，是帝国的胄贵，他将被无数人捧在手上，所有人只配在底下昂起头来远远地仰视着他。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天，就一天，明天就离开他吧，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

　　漆黑的夜空，连高挂在苍穹之上的月光都变得暗淡，王府的兰花很多，总有几只提着小灯笼的萤火虫在花丛中飞舞，青玄的石板被萤火虫照耀着，偶尔扑腾着翅膀落在兰花边。
　　洛姮一身冀黑劲装，身上披着黑纱斗篷，带上了斗篷的风帽，手里一把长剑，迈着女子轻盈大方的步伐走过长长的道路。
　　要走了，不再看一眼吗？罢了，洛姮轻笑了一下，便决绝地转了身准备越过高墙。

　　“要走了吗？”后面却忽然响起一个很平静的声音。
　　洛姮皱了眉梢，缓缓转过身来，她将风帽往后脱下，露出了她在黑夜里依旧清秀的脸庞，她有些惊愕，为什么他会站在这，可她也只是站在原地，点了一下头。
　　“嗯，走了。”
　　“还回来吗？”过了许久，他终于又问道。
　　“不知道，可能会吧，也可能不会。”
　　“要是有一天你过惯了平凡百姓的日子，就回来我这蹭吃蹭喝吧。”萧彻爽朗一笑，仿佛就和平时一样。
　　“好。” 洛姮轻笑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似带着轻功般的跃起，借着高墙之力离开了煜王府。
　　他看着她的离开，有些落寞，但却为她高兴，以她的身手，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可这些天里，她能在他的身边，哪怕他尝试将她留下，可她最终还是走了，他亲眼看着她离开的。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也许吧，她说过，她只想好好地活着，不用当奴婢，像平常百姓一样，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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