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长河落日 ...
-
骄阳下,我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小马驹。从它水汪汪的眸子里,可以看到自己的一脸迷茫。
“我说那拉•语歌,你还要不要上马?”温言危险的眯着眼,看着我咬牙切齿道。
我讪讪地揉了揉鼻子,讨好的笑着,“等一会儿,就一会儿,我还没准备好……”
话音未落,她便抓狂的冲我吼着,“你都盯了这马大半个时辰了,还没准备好?”
我被她吓得脖子一缩,撇了撇嘴,认命的走到小马驹的侧面,看着那马镫又开始神游。
“那拉•语歌?”阴测测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苦着脸踩上马镫,嘴里小声嘀咕着,“又不是我要学的,还那么凶……”她忽地凑近我耳边冷冷的说着,“嘀咕什么呢?满人家的女儿怎么可以不会骑马?快点!”
“腿夹紧……”
“那拉•语歌,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重心向后靠……”
“那拉•语歌,你是想让我把你一鞭子抽回京城吗?”
“对,就这样……”
“放松点,不要那么紧张,小心痛死你……”
……
第一次觉得,严师出高徒还是有点道理的。在温言的高压训练下,虽离策马奔腾还差远了,但小跑几步还是可以的。只是,爱新觉罗•温言这个名字与她实在是不配,我想这大概是康熙自己也没想到的。
明媚的午后,我迎着清风,驾着马在草原上慢跑着。
忍不住得意一笑,我才不是什么朽木,胤祥那个笨小子并非伯乐才是真的。
远远地看见前方立着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不禁微微一愣,他怎么来了?温言怎么没对我说?想也不想,拉拉手中缰绳往回跑去,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胤禟邪邪的眼神,痞痞的笑容,挥也挥不走。
懊恼的用手敲了敲脑袋,未走两步身下的马却忽然失去重心向前倒了下去。下意识死死的抱住马脖子,心怦怦的跳得厉害,害怕得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霎时间,我被狠狠的甩了出去,只觉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恐惧由心底冒了出来,想要大声呼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心底渐渐蔓延出一丝绝望,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将我牢牢抱住,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与他一起摔倒在地上,顺势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只觉得有人压在了我的身上,他看着我脸微微一红,不自在的别开目光,便一骨碌的站了起来。
坐起身,想礼貌性的笑笑却发现嘴角已经完全僵住,怎么也扯不起来。
“你……还好……吗?”他操着生涩的汉语同我说着,清亮的眸子透着忧心的目光。
摇摇头,他把我护得很好,虽说有疼痛袭来,却也不过是点小伤。用手支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却早已虚脱殆尽,这才发现背心里都是冷汗。
恍神间,他将我一把拉起,便去看那匹不知为何突然失去平衡的马。我心有余悸的缓缓跟在他的身后,腿完全使不上力,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
他拉着马,一手轻轻的抚摸着马头。忽而看向我指了指一旁的草地,疑惑的看过去,竟有一个很深的小洞。瞬间了然,原来这个洞就是罪魁祸首,忍不住在心中咒骂,却听到他低低的笑声。
侧头看向他,他看着我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刚学骑马?”
见我点头,脸上立刻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着,“以后……不要……抱马脖子……”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却抓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懊恼的抛下一句话,“总之……不要……抱马脖子……”
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我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说道,“我是博尔济吉特•仓津,你是谁?”
这才细细的打量他,身着蒙古人的装扮,有着不同于京城里男人的古铜色肌肤,年纪虽不大但看起来却很强壮。
见他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不知怎的忽然很想戏弄戏弄他,转身一瘸一拐的跑着,头也不回的大喊着,“我不告诉你!”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我随着温言跑进了小林中,入眼皆是翠绿,艳丽的花开满一地,柔柔的日光射入,洒下树影斑驳,美得不似人间。
忍不住甩开她的手,跑入更深的地方。蓦然回首,小树林却转眼变成了浩瀚不见边际的深林,翠绿赫然变为青灰,艳丽的花顷刻间枯败。四周一片死寂,静的只听得到我急促的呼吸,还有匆忙的脚步声。
心中大惊,硬着头皮在莫大的深林中边走边喊着,“温言,你在哪?别闹了,快出来!”
蓦地,乌云蔽日,四周弥漫起浓浓的雾。空中飘来一个声音,如潺潺流水般清雅动听,却透着一股诡异,犹如恶魔的咒语。
“歌儿,以后只为我而歌,可好?”
……
“歌儿……以后……都要这么叫我……”
……
“歌儿,莫失莫忘……”
……
“歌儿,你等我……”
……
死死的捂住耳朵,可是那个声音却无孔不入的钻入耳中,赶也赶不走。再也坚持不住,望着天大声尖叫,“不要再说了!”
转身跑进茂密的树丛里,慌乱的拉过枝桠藏在其中。那如同魔咒般的声音却依旧幽幽的回荡在耳边,“歌儿,你等我……等我……等我……”
我无助的抱头屈膝,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小姐,醒醒,快醒醒——”一道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劈开了浓雾,也驱走了那扰人心智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见落儿正忧心的看着我,悬着的心终是落了下来。耳边传来她略带担忧的声音,“可是梦魇了?又喊又叫的……”
怔怔的看着她,无处可发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她伸手揽住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怕、不怕,梦而已……”
心中疼痛愈甚,我和胤禩的爱情真的只是个梦而已?
默默流泪,最终变成了失声痛哭。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见到的背影是五贝勒胤祺,胤禟同母的哥哥。
之后偶然看到过他,眉眼间与胤禟确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给人的感觉是斯文儒雅,而胤禟则是玩世不恭。
只是,我确定了一件事,爱新觉罗•胤禟和爱新觉罗•胤禛一样,都和我八字不合,天生克我,以后一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在那以后,一连好几日我都兴致缺缺的,成日窝在帐篷里哪也不想去。温言便每日都往我这跑,一待就是一天。就如她所说的,我们只恨相识太晚,应该早点遇见。
如今,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四福晋的妹妹是五公主面前的红人。每日里都有人恰好走到我帐篷附近,碰巧遇见了落儿,顺便就聊到了我,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屑真的来巴结。
我斜躺在榻上看着温言给我找来的野史,手不时伸向一旁小桌,摸点桂花糕来吃,悠闲而惬意。看得正入迷时,倏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微微一笑,头也不抬的问道,“你不是说今日要赛马,不过来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却让我的心猛地一惊,“我这不是想看看五公主面前的大红人吗?”
诧异的看向声音来源,一把扔掉手里的书,立刻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慌忙的把脚塞进鞋子里。狼狈的福下身,说出的话也带着紧张的颤抖,“给五爷请安,五爷吉祥!”
头顶飘来他闷闷的笑声,我的脸唰得一下变得通红,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他抬手示意我起来,便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打趣的看着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
蓦然发觉,他此时的眼神很像一个人,那个人的眼睛细细长长的,微微上挑着,看着我时似乎总是满脸兴味。
出神间,听到有他如清风般的声音,“听说前几日你受伤了?”
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扔给我一个小瓷瓶,便踱步向外走去。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却在挑开门帘时听到他说,“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有人让我给你的。”
默默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小瓷瓶,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浮现出那个比女人还要颠倒众生的脸孔。心里乱作一团,慌乱的扔下小瓶,匆忙的跑出帐外。
帐外晴空万里,蓝蓝的天清澈的好似可以看到尽头。我漫无目的的漫步在泱泱碧海中,脑海里的思绪化成了浆糊,怎么也理不清。直到落日时分,才恍然发觉已走到一条小河前。
夕阳的余晖将清水染成淡淡的金黄色,沿着蜿蜒的河道缓缓的流淌着,四周萦绕着唯美的气息。
转身欲离开,却被站在我身后的人惊得尖叫出声。
欲恼,但看着他正脸红着抓脑袋,又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在这里?”
他嘿嘿一笑,露出晃眼的白牙,“我一直……在你后面……”
微微一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又开始不住的抓头,忍不住又想作弄他,不远处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闻声看去,几个驾着马的蒙古人见到仓津后立刻勒马翻身而下,郑重的向他行礼之后,用我听不懂的蒙语快速的说着什么。
而仓津一扫之前的青涩,清亮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神情也凝重起来。忽而想起温言说过,仓津不过大我两三岁,却早已是一个部落的郡王。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牵扯到权力,似乎再亲近最终都会变得很遥远。
我见他们似乎还要谈许久,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当夕阳洒下最后一丝余晖,我回到了帐篷中,而落儿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什么,疑惑地问她,“落儿,这是在做什么?”
“小姐回来了。”她闻声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又继续收拾,嘴里不忘说着,“上面有旨意,说是这几日就要回京城了,我先收拾着……”她还说了些什么,我却一句也听不真切。
心一阵阵抽痛着,我又要回到那个让人心碎的地方了吗?
曾经,我有个机会可以一走了之。
那么如今呢?
我还可以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