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血巫》葬剑

1、冰堡艾斯诺

　　艾斯诺堡伫立在几乎被人类遗忘的森林深处，那广阔的城墙所环绕的土地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就连斑驳的城岩石壁都被冰雪所遮掩，完全冰封的堡垒，在月色下如同美丽的巨型水晶，剔透莹亮。
　　就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架华丽的黑色马车在森林中不为人察觉的小路上缓缓行径，明明道路上坑坑洼洼，马车却安稳的如履平地。

　　“冰堡艾斯诺，拉沐亚的力量……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低低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坐在座驾上的壮实男人轻轻地应了一声，挥动马鞭，让马车跑得更快了些。华贵的马车直往城堡的大门飞驰而去。

　　城堡顶端背负双翼的石像鬼眼中闪过一道红光，微微舒展了一下被冰封住的翅膀，细碎的晶莹飞散在空中，折射出瑰丽的色彩。
　　它扇动着翅膀，发出低低的尖啸，冰雪从嶙峋的脚下一路融化，直到遇到第一个窗户才停止。接着窗户自动打开，石像鬼扑腾着翅膀飞了进去，轻巧地落在一副黑色的棺材面前，再次发出细细的啸音。
　　“我知道了。”棺材的盖子动了动，从里面传出平静的回答，“做的不错，你去吧。”
　　但是石像鬼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绕着棺材飞了一圈。
　　很快，棺材里再次传来了人声，这次声音的温度稍微低了些，仿佛包裹着细碎的冰棱。
　　“贪婪并不会带给你什么特别的好处，伽贡尔，我想漫长的岁月应该能够让你明白这一点。”
　　石像鬼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似乎是明白现在不是什么讨赏的好时候，不太甘愿地扑腾着翅膀离开了。

　　黑色的棺材盖被移开，露出柔滑的黑色丝绒里衬，以及里面双手交叠放于腹部躺着的，如同黑暗化身的青年。
　　在一眼就能看出异常华贵、不同于普通面料的黑色斗篷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苍白的皮肤，尖锐的指甲，还有色彩极淡的唇都在昭示着主人的身份。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带着没有任何珠宝装饰的秘银额冠【注】，子夜般的漆黑长发一丝不乱，微微睁开的眼睛闪烁着青色的光芒，其中夹杂着细碎的金质光点。
　　慢慢地从棺材里坐起，空茫的眼睛望向整座城堡唯一被打开的窗户，通过屋顶上石像鬼的双眼，能清楚地看到缓缓而来的马车，以及马车上血腥百合的纹章。

　　“没想到那件事之后百年都不到，竟然就有人胆敢拜访冰堡。”青年冷冽的声音在空气中消散，青色的双眼转向房间的阴影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看来，那些小家伙们已经忘记了拉沐亚的名号究竟意味着何等的力量。你说对吧，威尔德。”
　　黑暗中的阴影里，一个看起来比青年还要年长一些的男子单膝跪地：“您所言之物即为吾等真理。”
　　像是由这个回答想到了什么，青年的双眼黯淡了一秒，然后又恢复正常：“开门吧……”他淡淡地说，语气却高傲得无法用言语描述，“迎接客人。”
　　“主君？”威尔德似乎因为这个命令迷惑了一下，然后很快因为自己的失礼惶恐地低下头。
　　“冰堡艾斯诺绝不会怠慢上门而来的客人，威尔德，难道要我说第二遍？”青年微微翘起嘴角，冷漠的神情让人觉得冰堡所覆盖的冰层一并笼罩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我，艾斯诺之主，伊萨提兰·拉沐亚命令你，路卡·威尔德打开冰堡大门，唤醒仆从，迎接远来之客。”
　　“遵命。”深深地低下头，威尔德为主人的真正归来而战栗着欣喜。

　　几乎在二人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艾斯诺堡的壁垒和门窗上所附着的冰蔓延出一道一道龟裂的痕迹，然后接二连三的碎散开来，整个城堡仿佛燃放着炫目至极的冰之礼花，除了地上依然积着厚厚的雪，那座冰封的城堡已然逐渐恢复出本来的模样。

　　黑色的马车停在城堡的大门口，纤细苍白的指尖从马车中伸出。
　　“停下吧，肯伯鲁，既然城堡的主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到来，那么我们也应该拿出应有的礼节才行。”亚麻色头发的柔弱青年抬起他过于纤细的脖子仰望着那场冰雪的视觉饕宴，浅褐色的双眼着迷地看着从冬眠中复苏的城堡。
　　他的仆从垂首站在一边，不敢开口。
　　“血族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看看这是何等的力量，肯伯鲁，如果他肯出面，我们又怎么会对教廷和猎人束手无策？”
　　“主人的力量也是我等无法仰望。”
　　亚麻色短发的青年低声地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种甜腻的诱惑，他看着冰堡艾斯诺，轻声地呢喃：“还不够……肯伯鲁，比起拉沐亚，比起教廷得到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看起来颇为老实的仆从迅速地扫了一眼青年，眼中充满忧色：“可是二十年前，血族里出了那种事……拉沐亚阁下他……”
　　“我只希望这位王子不要太过难缠……我想主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青年所说的话，艾斯诺城堡的大门突然打开，一身黑衣的威尔德站在门口躬身行礼：“路卡·威尔德奉主君之命前来迎接。”

　　菲亚特·洛里安和肯伯鲁·裘因跟在威尔德身后走进城堡，马车交给一旁出现的人偶。走道中的烛火次第燃起，一路延伸到大厅，城堡的主人正坐在大厅中华贵无比的主位上等待客人。
　　一手横于胸前，一手背在身后，菲亚特微微躬身：“青金之眼，冰雪的王子，艾斯诺之主伊萨提兰·拉沐亚殿下。菲亚特·洛里安，黑森林中灰色高塔的学徒，席瑟特的血裔，前来拜会。”
　　伊萨提兰翘着腿坐在金边包裹着的红色丝绒椅中，双手摊开在两侧，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金质扶手，瞥了一眼站在身前的血族……相当的，年轻。
　　“席瑟特的血裔？”伊萨提兰用右手支着下颌，苍白的皮肤在烛火下隐隐泛着青色，毫无血色的双唇抿出不悦地弧度，“既然如此，为何乘坐布利尔的马车而来？”
　　血腥百合是布利尔的纹章，而席瑟特的徽记是黑色荆棘。
　　“我与肯伯鲁目前客居于布利尔的领地，亲王大人知道我要拜访冰堡，暂时相借而已。”深深地躬身行礼，菲亚特语调恭敬，站在他身后的肯伯鲁则是一直低着头，甚至不敢抬头看那坐在主位上的艾斯诺之主一眼。
　　“……布利尔亲王……撒帝因·布利尔吗？”右手食指的指尖在眼角附近摩挲，伊萨提兰看着远来的客人，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略过了布利尔的话题，“……看在黑色荆棘的份上，年轻的血族，说说你的来意。”

　　菲亚特在心底轻轻呼了一口气。二十年前血腥百合和青金王子的冲突即使远居黑森林的他也略有耳闻……无法回绝掉布利尔“好意”的他只能先行祭出“席瑟特”的名号，希望艾斯诺之主能够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让他开口——看来他赌赢了。
　　抬起头，年轻的血族看向城堡主人，对上那双魔魅的青金之瞳时陡然感到血液在体内加速流动，秘银的莫伊莱之冠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变幻的光泽，如同命运三女神手中莫测的丝线。
　　“……说明你的来意，年轻的席瑟特，我不介意给布莱德一个面子——但也仅止于此了。”
　　冰冷并且充满魄力的声音让菲亚特双手微微颤抖，一股战栗沿着脊髓而上，刺激着他的颅腔，几欲晕眩。关于拉沐亚的传说在他脑中一一闪过……他竟然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背弃了血之一族的海凡德得到了一件宝物……维持数百年的平衡被打破，然而在此之际，千年圣战依然在继续，魔密两党的争端毫无止息，致使胜利的天平倾向了猎人一族。”
　　“……你的来意？”对这个消息不为所动，伊萨提兰神色慵懒地看向菲亚特·洛里安，“千年圣战永不止息，玛士萨拉不会参与其中……你的尊长，布莱德·席瑟特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吗？”
　　动了动眉毛，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等待回答的伊萨提兰继续说：“又或者……你们希望那些‘第三代’从沉眠中醒来，介入此事？”
　　看着因为某个词而变得更加苍白的血族，伊萨提兰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你很漂亮……纤细、美貌、香甜，符合血族的爱好，并且具有力量……”伊萨提兰缓慢地说着，双眼半开半阖，似是漫不经心，“但是你还太年轻了，我与布莱德是千年故友，他的血脉我非常熟悉——或许你可以继承席瑟特的姓氏，但你不是他的血裔。”
　　伊萨提兰从座位上优雅站起，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来访者。
　　“拉沐亚的特殊地位让冰雪城堡不能如其他玛士萨拉那样被隐藏，但我也不喜欢随意被打扰——卡玛利拉的长老，我对你的来意已经知晓……不管是猎人还是撒巴特，我都没有兴趣。”
　　“……哪怕是血族覆灭？”
　　轻笑一声，算是为这最后一句的赞赏，伊萨提兰没有计较对方的无礼：“哪怕血族覆灭、末世焚炉，拉沐亚只成己身之愿。”
　　说完背过身，示意威尔德送客。
　　“海凡德家族得到的秘宝，是血石。”留下这句话，菲亚特·洛里安带着仆从干脆离去。无人能勉强艾斯诺之主，即使是同为玛士萨拉的尊长，也无法撼动这座寒冰城堡的主人。

　　背着双手，静静地站在城堡窗前，明亮的月色照在血族毫无表情的脸上，他的仆人在黑暗中出现，跪在身后：“主君，洛里安长老已送返。”
　　“血石。”伊萨提兰·拉沐亚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身后的人，“……我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威尔德跪在黑暗中，默不吭声。在明了主君之意前，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没有人比我和她更清楚那个东西……”他轻声说，就好像是怕惊醒什么，“娜薇塔·海凡德。”他露出讥讽而又憎恨的扭曲表情，但在转瞬间复归平静，“或者现在应该被称为——圣·娜薇塔·海凡德。”

　　伊萨提兰的怀念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在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胸口传来尖锐的刺痛。苍白的右手捂住原本应该是心脏的位置，虽然那里早就已经不再跳动。那双著名的青金之眼微微睁大，惊讶地望向远方，嘴唇动了动，冒出一个含糊不清的词汇，仿佛是一个名字，哽塞在他的喉舌间，将出未出。
　　“主君？”威尔德担心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威尔德的呼唤将伊萨提兰从茫然中惊醒。无所不能的艾斯诺之主茫然无措地看着某个方向……突然间惊惶地像个无助的孩子：“不应该这样……这样太快了……为什么……为什么……”

　　——才短短二十年，一梦即逝，根本不足以说服他自己。
　　说完之后，伊萨提兰在冰雪城堡中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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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秘银】最初是托尔金的魔戒里写的一种金属，跟银不同，相当珍贵稀有。《魔戒》设定是等体积黄金十倍的价钱，本文设定在魔法时代（到梅林时代为止）没落之后属于有价无市的商品，超级珍贵的魔法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