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等我》十八品

4、这么薄的脸皮

　　第二天中午，陈安收拾了一些行李，南夕站在一旁踌躇了好久才上前：“陈姨，我就不去了吧。”

　　陈安看得出她在纠结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不去？再说了，你的到来，只会让他们更加嫉妒你陈姨的。”

　　南夕满脸疑惑。

　　“就凭他们家那基因，生都生不出来你这么漂亮的。”陈安笑言，“不用害怕，我不在还有阿辞呢，他不会让你受欺负的……行了，快去收拾行李，记得多带几件厚点的衣服，青莞的天气比荷坪的要低很多。”

　　最后又拍拍她的头，陈安踩着高跟鞋下了楼去安排司机。

　　刚刚被调戏一番的南夕脸上还有点薄红，站在主卧门口发了好大一会儿呆，最后还是被闻与辞经过发出的低笑给拉了回来。

　　“哎，你这么薄的脸皮，到了老宅，不得被那一家子人给欺负死啊？”

　　南夕被嘲的红晕加深，但还是摇头：“不会，我很强的。”而且，陈姨说你不会让他们欺负我。

　　闻与辞轻嗤，显然不相信她说的。

　　他不相信，南夕也不好再解释什么，目送他恢复往常漫不经心的样子下到一楼，才匆忙跑回自己房间收拾衣物。

　　一行人赶到青莞老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闻与辞带着一路颠簸的不爽，眯着眼打量老宅的变化，末了冷哼一声。

　　没什么变化，就是小时候他生活过的痕迹没有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那些天马行空的设计是被谁给撤掉的。

　　闻家老宅占地很广，除主宅之外还另有几个小宅，进来之后有池塘有拱桥，像极了《红楼梦》里贾府的建筑风格，只是屋内又呈西式风格，典型的富贵人家流行的中西合璧。

　　“你们可算到了，也不枉我给陈安打了那么多通电话。”老太太在客厅拄着拐杖，浑身散发着威严。

　　“说笑了妈，本来我们今年就说好回来陪您过年的，这不是美国那边的公司太忙，孩子们又才刚放假，我抽不开身回荷坪，还是您儿媳妇昨晚上回去带来的阿辞和小夕。”闻承聿微微一笑，右手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南夕刚才跟着闻与辞给老太太打了声招呼，老太太没应，但也没为难她，此时话题转到他们两个晚辈身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攒住了闻与辞的衣角。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老太太的目光也投向了她，带着打量的神色开口：“这个孩子就是陈安两年前带回来的？生的倒是俊俏，也不知道品行怎样。”

　　陈安暗自翻了个白眼：“妈，我看人的标准你还不信吗？小夕母亲生前对我有恩，我理应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去照顾她，而且小夕这孩子也很懂事很聪明，成绩和阿辞也不相上下。”

　　话题引到闻与辞身上，老太太耷拉着的脸才挤出一抹笑容，在她开口之前，闻与辞再也忍不住：“爸，妈，奶奶，天色也不早了，又颠簸了一路，我和南夕先去休息了，你们自便。”

　　说完，径自拽起南夕，略一鞠躬，不等众人说什么就走了。

　　陈安勾勾唇，暗地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哎，这孩子……咳咳咳……”闻老太拐杖在地上捯饬两下，由于情绪激动，咳嗽不止。

　　南夕被拉的跌跌撞撞，回头看了眼三人，最后消失在拐角。

　　“你这样奶奶不会不开心吗？”

　　“关我什么事？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左右她老人家的心情。”闻与辞漫不经心地绕到二楼镂空栏杆旁，回过头朝她自嘲，“你睡我隔壁这间，房间我爸已经让人打扫好了，行李也都给你放进去了。”

　　说完就进了自己房间。

　　南夕低头安静的站了会儿，葱白的手推开隔壁房门。

　　—

　　隔天一大早，南夕就被破门而入的面生的小孩子吓的跳下了床。

　　“梓恒少爷！都说了不要乱闯房间，待会儿进错房间闻少爷会打你的！”身后还跟着佣人，“对不起南小姐，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小少爷，对不起！”

　　南夕脑子一片空白，隐约记得自己昨天是锁了门的，怎么还能被人打开，待想到什么之后，眼神淡然地扫向那小孩的手。

　　果然拿着一把备用钥匙。

　　“我也不是故意的！往常这个房间都没有人住！谁知道会有一个女的在睡觉啊……不好玩不好玩，依棽姐姐就知道骗我。”周梓恒发现她看自己手中的钥匙之后，转而把钥匙一丢，撒蹄子跑了出去，留下那佣人独自一个劲的赔不是。

　　南夕安慰住她之后没再磨蹭，快速洗漱完就下了楼。

　　一楼大厅很是热闹，除了陈安和两位长辈模样的女人以及闯进她屋里的小男孩，还有两个同龄人，一男一女，女生估计就是那小孩口中的“依棽姐姐”。

　　南夕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默默扫了一眼众人，乖巧地走到陈安身边，被介绍着一一打招呼。

　　“大嫂终于舍得让你露面了，看着多好的孩子，长得真是标致。”其中一个保养精致的女人走过来捞起她的手就是一阵抚摸，“怎么就那么不幸，年纪小小就没了爸妈……不过还好遇到了大嫂，也是一种福分。”

　　轻飘飘一句话，惹的陈安脸色黑了几度，偏话语者还笑眯眯的攀着南夕的手，眼神打量着她。

　　南夕强忍住胃里翻滚着的恶心，嘴角带笑，手悄悄从她的掌控中抽离：“陈姨对我非常好，劳烦二婶费心。”

　　客套疏离。

　　陈安有些惊喜的看向她。

　　方晓菁抬眼棱了她一眼，惭惭地收回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一边闻悦看这丫头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一边打着圆场：“小丫头怪有礼貌，上了大学可得好好孝顺着大嫂。”

　　同样，南夕也报以一笑。

　　闻依棽看母亲吃瘪，本来就不满这个长相招人的女孩突然出现在这个家里，现在更是满腹怒气：“大伯母，阿辞哥哥呢？怎么这么久了都没见他出来？”

　　一听见这个名字，从南夕出来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打游戏默不作声的闻晟与蓦地出声：“这么喜欢他你去当大伯家的女儿好了。”

　　闻依棽闻言扭头瞪了他一眼，不过这倒提醒了南夕，她下楼之前经过闻与辞房间，房门虚掩着，人肯定是起床了。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早饭没吃，也不知道跑去了哪。

　　人陆陆续续都去了餐厅就坐，除了闻与辞。

　　“阿辞呢？”首座的老太太满脸笑容，见少了她那个多事的孙子，提起一嘴。

　　陈安也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倒不是真有什么事，其实都心知肚明，闻与辞即便是在家，也未必和他们一道在餐桌上吃饭。

　　闻承聿在一旁一直安静吃饭，偶尔闻承志开口问一些公司上的事务，他才不咸不淡的开口应几句。

　　就这样一直到了傍晚，闻与辞一天没着家，南夕除了吃饭就一直待在自己屋里看书，除了偶尔周晟与和闻依棽敲门带着挑衅的态度进来挑衅的聊天，不过她也都当是乐趣，陪他们周旋。

　　手机屏幕里亮着半小时前她发给那人的消息，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南夕换了件素色羊绒衫打底，又套件同色系羊羔绒外套，下身一条鲨鱼裤，准备出门。

　　“小夕，这么晚了还出门吗？”陈安不太放心的望了望落地窗外已经渐晚的天色，斟酌着开口。

　　“嗯，我得去书店买套资料，刚好吃完饭，权当是散步了，放心。”

　　这边闻悦凑巧经过，不甚在意地提了嘴：“让依棽和她一起去不就好了，还能给她带路。”

　　话音未落，沙发上的闻依棽就急了眼：“小姑！我才不要和她一起去，带路就更不用想了，本小姐为什么要给一个不相熟的丫头带路？”迷路了最好！回不来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陈安瞬间变了脸，语气说不出的冷：“今天早上南夕的自我介绍你是没听清？闻依棽，按辈分算的话，南夕是你的姐姐，对姐姐应有的礼貌你是一点都没有对吗？”

　　转而又对着另一头的方晓菁开口：“看来弟妹平时教导的不够啊，实在不行就听你大哥的，送寄宿学校算了。”

　　方晓菁的面子已然挂不住，从陈安一开口她就暗道完蛋，也没想到她对捡回来的这孩子这么上心。

　　“的确是我教导不周，想着依棽是闻家唯一的女儿就对她松了些，大嫂教训的是……依棽！还不给姐姐道歉！”

　　“凭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居然都为了一个外人挤兑我，没想到连妈你也站在那边！”闻依棽恶狠狠瞪了南夕一眼，表达完自己的不满之后就跑了出去。

　　南夕内心好笑，看完这出好戏，轻轻拍了拍陈安，摇摇头:“别生气陈姨，一会把奶奶吵下来您又要费心。”

　　陈安回来一天时间，整个人都变得比原来憔悴，在她走之前还不忘紧紧她的衣领，嘱咐：“早点回来，出去一定要看好地图。”

　　南夕点点头。

　　闻家老宅出来还得再走一段路程才能搭上市中心的公交，南夕抬头望向暗沉沉的天空，脚步快了些。

　　为了一本资料，她辗转了很多书店，要不是没有，要不就是已经被抢劫一空，南夕跟着指南弯弯绕绕又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面干净整洁，最尽头开的就是一家书店。

　　南夕心中一喜，找了这么久可算没白费。

　　只是前进的步伐在看到路旁蹲着的一个身影就停滞不前。

　　那背影清清瘦瘦，衣服下明显的凸起来一道脊柱的痕迹，低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突然旁边跑过来一个女生，女生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弯腰递给他，男生也终于抬起头，露出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

　　然后就站起身，接过手机往旁边的小店走去。

　　站在原地的女生也注意到了她这抹强烈的视线，扭头望过来。

　　“学妹！”韩茜茜朝她挥了挥手。

　　南夕抬脚。

　　“韩学姐好。”

　　韩茜茜有些惊讶，反指着自己：“你怎么知道我姓韩？”

　　南夕语气淡淡的，甚至说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淡漠疏离，水润的眼睛直直的和她对视：“一中很多人都知道你，之前陈晓旭堵我的时候你也在场。”

　　突然说起那么不光彩的过去，韩茜茜表情有点囧。

　　“对了，学姐怎么来了青莞？”

　　“我来找我外婆，今年在她家过年。”

　　“哦，这样啊……那学姐是在等人吗？我刚才看到蹲在这里的那个男生往那边去了。”南夕低低地问，观察她的表情。

　　“是在等……哎，他回来了，”韩茜茜朝她身后努努嘴，“你绝对认识他。”

　　南夕回头，梳好的头发因她的动作左右摆动。

　　闻与辞看到她和韩茜茜站在一起还挺惊讶，但也只是挑挑眉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但是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南夕有点闷，头随机就一点点的低了下来。所以在闻与辞这个角度，只能瞥见她一小节白嫩的脖颈，以及那黑乎乎的发顶。

　　“走了，今天辛苦你。”闻与辞把手机塞兜里，对韩茜茜道。

　　“这就走了？拜拜，不送。”

　　过了一会儿，韩茜茜感觉他还是没动，突然就老泪纵横心底生出一丝欣慰：“不要舍不得姐姐……”

　　“你不走？”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只有南夕清楚的感知到，闻与辞是在问她：“走，走的，我出来的时间够久了。”

　　韩茜茜傻眼:“你们认识啊？”

　　闻与辞看一眼南夕，点头。一旁的女孩突然就挺起了胸脯，语气肉眼可见的比刚才欢快了不少，开始侃侃而谈。

　　“程渡这厮又没告诉我！”

　　“陈晓旭也知道。”

　　“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看我开学不好好修理修理他们。”

　　“Good luck.”

　　……

　　和韩茜茜分道扬镳后，他们一路无话，微妙的气氛环绕在两人周围。

　　“糟了，”南夕拍了拍提着的袋子，突然大喊一声，“等我一下，我把正事给忘了。”

　　闻与辞站在原地，看着返回原地的女孩进了一家书店。再出来时脸上洋溢着笑意，让他看迷了眼。

　　“呐，请你吃糖。”

　　“你哪来的糖？”

　　“书店老板娘给的，她说看我找书找了那么久很辛苦，吃颗糖会变幸运的。”

　　闻与辞接过她递过来的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甜的发腻。

　　喜欢吃这么甜的糖，性格却跟煮不熟的四季豆一样。

　　闻与辞又把糖吐了出来，连着包装袋一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