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魅》吉禾水

21、解脱长生

　　白荣晕过去之后，被送出了鬼地。魅站在土丘顶上看着白荣被驼队里的男人竟乎是抢地接过去。驼队头也不回地起程离开。魅发现自己的心酸的想哭，眼里却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就在魅快要站成雕像的时候，成昴菲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说：“丫头，别看了，都没影了。”
　　魅动也不动，问：“纳意兄，你觉得我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吗？”
　　成昴菲轻轻折起魅的手，让她的手掌抚在左胸，说：“丫头，每当你有这样的问题时，不要问别人，要问自己的心。”
　　“我的心……”魅轻轻用力将手掌按入胸口，感受着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就像前世在受刑室里心惊胆颤地探到的深受重伤的麦克的脉搏，“我不后悔。”
　　“唔，挺好。大声说一遍，让自己真正地相信。”成昴菲捻着自己的胡子，说。
　　魅将双手拢在嘴前，向着缓缓沉入地平线的暖日，大声喊道：“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放弃你！我绝不后悔！”放弃了，绝不回头！

　　两天后，满月的夜晚，鬼王与魅的婚礼举行。人们在“圣境”的门外，举办了盛大的宴席。从门槛起，辅起一卷红毯至沼泽边。从红毯止处，在沼泽之上架着一座木桥，直通向神木。仪式就在木桥上举行。
　　门外无数的火把将四周照得透亮，可门内却一支蜡烛也无。盘亘于沼泽之中的五象兽的金眸犹如下落凡间的神灯，将整个门内的“圣境”曛亮。
　　魅环顾四周昏黄的一切，想起一句不知在哪里听过的词：新帐红烛温光暖，坐盼良人挑称来。可是，当她看到眼前盛装的鬼王，不禁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自己的良人呢？鬼王见魅笑了，他也笑起来，笑容轻随。
　　浅碧的眼……
　　麦克……
　　魅隐去了笑意，说：“开始吧。”
　　凉风一掠而过，只有枝叶飒响。
　　成昴菲走上前来主持婚礼。他用沙哑的嗓音和高济语缓缓唱起婚曲，回音缭绕。一曲毕，成昴菲说道：“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鬼王微笑着凑近魅，魅不曾躲闪。
　　当他们的嘴唇分离，鬼王愣怔了一会儿，静静地注视着魅的眼睛，好像要看入她的心底。
　　成昴菲半开玩笑地问：“请问这对璧人，我可以宣布礼成了吗？”
　　鬼王突然笑起来，说：“是的。礼……”
　　鬼王的话还未说完，被人硬生生打断，“不好了！不好了！”那人惊呼着跑来。
　　东忙迎上前将那个引起所有人注意的人拦了上来，与他急速地谈了几句，向鬼王用眼神示意一下，拽着那人向门外跑去。
　　“怎么了？”魅问，紧盯着鬼王的碧眸。
　　鬼王笑着答：“没什么大事，我去去就来，等我，新娘子。”他轻轻捏了捏她的下颌，笑着向着东离去的方向走去。
　　魅看着他镇定的背影，喃喃道：“眼里明明一丝笑意都没有，嘴上笑又有什么用……”
　　成昴菲满是忧虑地说：“看样子是生了什么大事。”他沉吟了一会儿，叫过弟子中一人，将他手中的剑交给了魅，说，“拿着防身。”
　　魅接过剑，“纳意兄……”
　　成昴菲刚在嘴角勾起一个安慰的笑，鬼兵们冲了进来，东领首，大喊：“所有人离开此地，回家隐藏！”
　　所有人都惊愣了。
　　东明显是生了气，大吼：“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回家去躲起来！”
　　鬼民们回过神，都快速行动起来。
　　魅狠狠皱着眉，只听得成昴菲悄悄说了一句：“糟了！”
　　不多时，东已冲到了魅的跟前。魅不自禁地向后仰了仰。东狰狞着脸，想吼，努力压制住，低声道：“快走，去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
　　“我能去哪儿？”魅问。
　　东稍稍沉默，对成昴菲说道：“纳意，麻烦你把她带到通家去，那里安全一些。”
　　魅刚说了一个“不”字，就被成昴菲打断话头，“丫头，听话。”
　　“先走吧。”成昴菲拉着魅出了圣境，往通家匆匆而去。
　　一路上，人来人往。少壮男人往外，老人、孩子和女人往里，交错而过。人声慌乱嘈杂。周围无灯无火，只有头顶一轮泛着血色的月轮照亮成昴菲与魅的前路。
　　他们在一幢大院高门前停下。成昴菲推开门，让魅进去，关上门。
　　魅在门内，成昴菲在门外，静默。谁都未曾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静了下来。成昴菲不急不徐地说：“魅儿，我知道你还在那里。”
　　魅并没有太过震惊，“我在等你离开。”
　　“我知道。魅儿，你要独自一人到什么时候……”
　　他在等我！
　　一闪念间，魅拉开门。而成昴菲已不在原地。
　　魅深深呼了口气，也不再想离开这里，转身往院内走去。就在这时，有人喊住了她：“新娘子，能让我的孩子们进去吗？”
　　魅回头，只见门阶下，一个妇人左右牵着一大一小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两个孩子，满目恳求地看着她。
　　“进来吧。”魅笑笑说，“这里也不是我的地方，我无权阻拦你们。”
　　妇人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拉拉右手牵着的大女孩，说：“绥儿，带弟弟进去。”
　　名叫绥儿的女孩温顺地点点头，松开母亲的手，拉过弟弟，跑到魅儿身旁，抬头看着魅，目光干净纯粹。
　　魅与她对视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别装纯。我知道你已经一百多岁了。”而后，提步向院内走去。
　　男孩拉了拉绥儿的手，满面疑惑。绥儿回头看了看母亲。那妇人以对她安慰地笑笑。绥儿抿了抿唇，对弟弟安慰道：“志儿不怕，姐姐会保护你的。走吧。”说完，她牵着他跟上魅的步伐。
　　通家大院极大且地形复杂，魅在深沉的黑暗里迷失了方向，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孩子。最终，魅停下了脚步，在一条小巷子里。她转过身，与跟在身后的两个孩子，道：“我想，我们迷路了……”
　　不等魅说完，绥儿说道：“是你迷路了。”
　　魅在黑暗里，向天白了白眼，道：“这么说，你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随着一阵靠近的脚步声，魅的手被人牵过，拉着向前走去。
　　“我们在走回头路。”魅依旧向天白了白眼。
　　“对。因为这条路才是对的。”绥儿说。
　　魅不再说什么，任由被牵着走。
　　“你为什么不问？”绥儿问。
　　“问什么？”魅反问。
　　“呃……比如，为什么我们的母亲不跟我们在一起，为什么我们知道路。”
　　“我不关心。”魅回答。
　　绥儿突然停了脚步，巷子的出口就在前方。
　　“怎么？”魅问。
　　“你既然什么都不关心，又为什么要嫁入鬼地呢？”绥儿问，面色凝重。最前头的志儿，双眼发亮，紧盯着魅。
　　魅将手从绥儿手中抽出，“不是为了你们，只是为了我自己。”她在小腹前，用双手握住剑，“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我们感觉如何，你也并不关心，对不对？”绥儿将双手背到身后，“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这些活了一百多年的怪物怎么想。”
　　被一个看上去小自己很多的人教训，让魅有些提不起反驳的兴致来。
　　“但并不是我们想要如此。”绥儿犹像一个年长者，“我活了这么久，有时想，如果一开始，鬼王能自私一些，不去请求神灵的原谅，如今的我们又会如何。”
　　“那样的话，我不可能和你们相遇……”魅的话尚未说完，绥儿就微笑起来。魅停下话头，不再说下去。
　　“或许，我们就不会相遇。一点没错。”绥儿的笑狡黠无比，“你知道吗，千？你不是个好人，一点也比不上通西。可是，”她向魅伸出手，“现在在我们身边的人，是你。”她的眼神依旧干净，“不管你是不是因为‘自私’而留在这里，至少，你在帮我们解脱。”
　　魅看了看绥儿伸的手，没动，“你们讨厌‘长生不老’。”
　　“不，我们不讨厌长生不老，只是恨一沉不变。”
　　魅伸手握住绥儿的手，说：“我明白了。那么，走吧。”她反客为主，牵过两个孩子向离巷口不远处的一间屋子走去。
　　魅用“自己的方法”打开了房门。三个人进入其中，点亮一盏烛火，各找了个地方安置自己，而后沉默。
　　房内陈设简单，但依旧看得出是个女子的闺房。
　　安静，充斥着整个房间，就连烛火就不再抖动。
　　时间停顿。
　　突然，志儿的外衣燃起一道明亮的蓝火。“呼”一声，火焰就将志儿整吞噬。
　　“不！”
　　“志儿！”
　　志儿与绥儿同时尖叫。
　　志儿翻倒在地，满地打滚，痛苦地嚎叫。绥儿想要上前帮忙，却因凶猛的火势不得上前。
　　魅看着此情景，惊呆了几秒钟，很快反应过来，飞奔至床边，扯过被子，几步奔回，跪下，用被子去裹志儿，以助灭火。但志儿疼痛不已，不停地扭动。绥儿一面用言语安抚志儿，一面动手协助魅来裹被子。
　　火，灭了。
　　空气里迷漫血肉烧焦的气味。
　　“怎么会这样？”魅瘫坐在志儿左侧，问。
　　“是咒法反噬，”绥儿跪坐在志儿右侧，双手背在身后，诡异地微笑着，“一百多年前，通西出走，我们就是这样的……”
　　“姐姐……”志儿呻吟，“我还不想死……”语音刚落，蓝火再次燃起。
　　魅下意识想后退躲开，绥儿的双手却穿过熊熊火焰拽住了她的衣襟，让她不得退后。
　　“啊！”发出惨叫的人不是正在火焰中灼烧自己双手的绥儿，而是魅。此刻拽着她衣襟的双手如久旱的土地一般干涸、龟裂。
　　绥儿的笑容惨白无力，“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怕？”
　　魅如已死去的志儿一般沉默。
　　绥儿松开手，收回，手掌挡住脸面，盯住手心，“我原以为，我会和我的奶奶一样安详地死在床上。只可惜，我只能在痛苦中解脱痛苦。”
　　魅闭上自己呆张的嘴，快速爬起来，拖过剑，拔剑，对绥儿喊：“你的手已经不行了，让我砍掉它们，你还能活下去！”
　　绥儿放下手掌，露出的面目已开始如手一般崩坏，“你太天真了，新娘子。神灵的惩罚，不是凡人能够轻易停止的。”
　　“那我就去求神！”魅脱口道。
　　“呵呵，和王一样的想法，真不愧是王的新娘……”绥儿如风化的岩石一般缓缓倒了下去，正好扑在燃烧中的志儿身上，“我已经不行了……再见，很高兴遇见你……”
　　火焰大盛。
　　魅右手吊着剑，站着，眼看着眼前那两个渐渐被烧的变形的人，失却了言语的能力。
　　鬼王天疏无疑是善良无私的。而和他有一样想法的自己，是否也能被赋以“善良无私”这个美好的词汇呢？“善良无私”，这个词能用来形容一个曾杀人无数的家伙吗？真是令人困惑啊……
　　不知过了多久，在魅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要燃烧起来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
　　“千狐魅可在？”闯入房中的男人大声问询。
　　魅的思路被那人打断，脑筋反倒络起来，呢喃：“该回家了。”
　　那身穿军用甲胄的男人，将手中的强力弩举起，对准了魅，问：“你可是千狐魅？”
　　魅转过身，与那男人面对面。她明显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便紧了紧手中的剑，道：“我就是。”
　　“有何凭证？”男人问，不曾有一丝松懈。
　　“我，就是‘我是千狐魅’的凭证。”魅有些提不起发火的兴致，有气无力地回答。
　　男人沉默，手中的强力弩的弩弦“格拉拉”地作响。魅身后的火光将她的影子放大，正好遮挡了男人的面目，让魅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魅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全身肌肉进入警戒状态，“是你们闯入了鬼地？为何？你们又做了些什么？”问问题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刚烈。
　　“你真的是千狐魅？”男人不打算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是。为何找我？”
　　“我只是领命行事。如果你是千狐魅，就跟我走。”
　　“为何？”
　　“你的问题太多了。”
　　“不问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好吧。”男人压低了强力弩，“这里就要崩坏了，我受命找到一个叫千狐魅的煌叶女子，然后在一切崩坏之前，带她离开。”
　　“你是煌叶军人，对吗？”
　　“是。”男人点头。
　　就在这时，男人身后有人唤他，他放松精神，回过头去。只有几秒的时间，他连他身后的人一起被魅的剑气轰飞而起。
　　房屋坍塌，烟尘四起。
　　魅提剑从烟尘里跑出来，全然不顾半掩在废墟里、奄奄一息的男人，向圣境奔去。
　　通家院门外，地狱场景。
　　红月无云的天空下，房屋燃烧、尸体成堆、血流成河……
　　魅一直奔跑着，无人阻拦她，因为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已死去。这些死去的人都是鬼民，死法各异，可以想像，他们全部死于“咒法反噬”。
　　魅见此情景，便产生了无限的恐慌：这些能帮我回家的人如果都已死去，那我该如何回去！
　　“该死！”魅大声咒骂着，飞奔不停。

作者有话说

　　本小人做不到天天更啊~~
对不起
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