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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破局(下) ...

  •   城中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了,一批有钱的富商变卖家产连夜往外跑,开始还是放行的,又过两日城守便怎么都不肯了,城门都被封住,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一时间城内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人们终于渐渐发现了不对,渐渐地,连茶楼酒肆都不开了,许多人家都是门户紧闭,生怕有人找上门来要粮食和药材。

      这个时候钱是最不值钱的,每日都要死那么多人,城内的药材都涨价了,许多药铺都不愿再卖。

      温大夫的医馆却一直开着,刘衡调配好了缓解病情的药包,让沈青白按时分给守在药铺门口的人。

      沈青白看着空了的药屉,转头对刘衡道:“有一味药没了。”

      刘衡忧心忡忡地走过来,他在药屉面前翻着了一阵,抓起一把药放到鼻端闻了闻:“用莲心替代。”

      沈青白应了声,刘衡就背着药篓出去了。

      最近药铺里每日都要拿出去许多药,并且分文不取。很多存留的草药都已经告罄,城门封锁了药商都进不来,便需要上山去采。

      林知危就蹲在矮桌上看他一点点走远,这个倔强的男人有着自己坚持的东西,那种信仰一般的存在,支持着他去做这些几乎没有回报的事情。

      这几天刘衡每日都会背着药篓出去采药,他缺乏睡眠,原本清明安定的眼睛里有了红血丝,下巴上也长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

      林知危心里是有些泛酸的,也许是因为知道结局,所以他这些蚍蜉撼树的努力才显得那么单薄。

      “傻兔子。”

      林知危抬起头,沈青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那双总是含着冷淡和疏离的眼睛注视着他:“别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

      小兔子拿白爪子挡住脸,又被抓起来和那双冷静的眼眸四目相对。

      “必须让刘衡拿出方子来,”沈青白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否则你我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林知危动了动白耳朵,主角受这种抓兔子的动作其实是不规范的,他只要稍微抬一抬腿就可以蹬他。

      但他到底没这么做。

      官府那边来了话,三日之内若是还不能找到治愈疾病的法子,便要弃城保国,防止疾病蔓延。

      时间实在所剩无几,沈青白开始和刘衡一起背着药篓出去,也常常弄得灰头土脸。

      林知危每日盯着已是暮年的温大夫,常常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他有点什么事情,刘衡就要跟他见到的那样,与这座城一起毁灭。

      他们出去的更频繁了,外边的病人更多,刘衡调了不同的方子,一遍一遍地尝试,有时候死了人,病人的家人还会赖到他身上。

      这一日沈青白回来,俊俏的脸上多了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唇角也破了,流出了血。

      他还是同往日一样,帮着温大夫挑拣刘衡采回来的药,那白皙的手弄得脏了,上面有泥土和药汁。

      一只软白的大兔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跳过那些草药去蹭他,却因为要避闪一只药罐子跌了一跤,咕噜咕噜滚了一个圈,有些呆愣地坐在地上,软白的毛毛也被弄的灰了一块。

      沈青白笑了声,伸手摸了摸白兔头:“不过是被人打了,不碍事。”

      林知危觉得丢脸,脑袋便若无其事地歪向一边,自从这兔子形态变大之后,就比之前要笨重许多。

      “倒是你,可仔细点别摔着。”

      大兔子耳朵动了动,就是没再转过脸看他。

      时间似乎流逝的更快了,仔细算起来,明日便是发生变故的那天,林知危心里的不安更甚。

      这一次,只刚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天明,沈青白同往日一样摸过兔头之后穿衣洗漱,出发前,林知危见他往房里熏了点助眠的香。

      沈青白似乎觉察到他的视线,偏过头看向他,又把他抱起来放到温大夫床边。

      “往常不是要躲懒,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沈青白眉眼弯了弯,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靛青色的衣服,素净的颜色倒衬的他眉眼越发清丽出挑,他伸手挠了挠大兔子的下巴,“再歇一会儿。”

      他面庞是带着笑的,眼底却隐隐含着担忧:“醒了就可以回家。”

      他的嗓音如春风化雨,仿佛生来就是那么温柔的人,又仿佛之前那个清冷疏离谪仙一般的人物并不是他。

      林知危心里苦,其实沈青白说的也没错,不管这次能不能成功他都能回家。成了,他们就走出古城全身而退,不成就困死在这里。

      这里可是修真界,搞不好死了还能变成一只鬼,到时候借着沈青白的主角光环魂归故里。

      木门被轻轻带上,沈青白走了。

      林知危哪里还睡得着,再过一会儿城中的百姓就要来药铺抢药了。他们想要从刘衡那里拿到方子,温大夫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他蹲在床边盯着温大夫看了一会儿,又叼了件衣裳放到他耳边,免得他一会儿被吵醒。

      没一会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林知危竖起耳朵,一脸警惕地看着正在熟睡的温大夫。

      “这里怎么没人了?”

      “那肯定是没有法子治好病躲起来了,”一人忽然义愤填膺起来,“他们可是大夫啊,平日里说什么医者仁心,如今也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拿药吧,等拿了药,说不定还能活命。”

      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那些人翻箱倒柜的,急切地把药铺中各种根本不认识的药材洗劫一空。

      忽然砰的一声脆响,大兔子警觉地抬起头就看见温大夫皱了皱眉,竟是悠悠转醒。

      林知危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见温大夫披了件衣裳就要往外走,连忙跟上去阻止却被推开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知危见温大夫气的直哆嗦,慌忙跑到他身边,却被周围乱拿药材的人踩到好几脚,白毛毛被踩脏,疼得他白胡子都抖了两下。

      “温大夫,您可算是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管我们死活了呢。”

      “今日就是最后期限了,再没有法子我们都要死。”

      “就因为你们无能,害得整座城的人都要跟着陪葬。”

      听着一句句凉薄恶毒的言论,须发皆白的老者颤了颤,他身形本来就瘦弱,先前又因为冒雨诊治一名病人落下病根,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温大夫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衡儿,衡儿他先前用个方子……”

      “这还怎么还来得及,等他找出房子,人都死了!”

      “大家别听他说话,只管多拿些好药,等官府派人来屠城了,咱们就拿着粮食和药材躲起来。”

      “对!快拿,晚了可就没了。”

      于是那些人又开始哄抢,原来被珍视的多宝架被推倒在地,珍贵的医书落到了地上,已经泛黄的书页敞开些,混乱间被踩上了几个鞋印子。

      林知危简直恨不得变成人去维护温大夫,他现在一只兔子,只能看见各种各样的脚,混乱间又被人踩到了尾巴,瞬间疼的眼泪出来。

      他终于挤到了温大夫边上。

      这位在边陲小城看了一辈子病的老大夫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干力气,面上的表情也绷不住要裂开,他张了张口再发不出声音,只是老泪纵横,看着自己珍视的东西被一件件毁掉。

      他看到了那个小药炉,这药炉曾经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已经十几年了,如今也变成一地碎渣。

      他蹲下去捡,碎片划破了长满斑点和褶子的手。

      “那儿还有好东西,快拿。”

      温大夫被撞的一个趔趄,林知危赶紧跑到他身边,猛地扑过去准备做个兔毛软垫。

      当脑袋磕到锐利的凳角时,林知危脑子一片空白,灵魂好像抽丝剥茧一样慢慢被剥离出来。

      他看到一只嗝屁的兔子,脑袋下面都是血,翻着雪白的肚皮,身上有好多毛毛变得灰扑扑的。

      林知危:我靠难道真的芭比Q。

      温大夫扶着脑袋起来,他看到了死去的兔子,一双浑浊的眼睛里落下泪来。

      “对不起啊温大夫,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想活命。”

      “对,等那些官兵走了,我们会赔钱的。”

      林知危有一瞬间是真的想和这些人同归于尽,不过眼下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看着温大夫面色灰白地枯坐着。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看到刘衡背着个瘦弱的孩子进来了。

      那些人拿了药都走了,刘衡进药铺的时候,还被一个匆匆离去的人撞到了肩膀。

      那人看到刘衡目光中露出一丝诧异,随后迅速偏开了头。

      刘衡的眼神就跟当时林知危看到的一样恐怖,他眼里都是红血丝,如今更是因为愤怒显得怕人。

      见温大夫摊坐在地上,刘衡连忙跑了过去:“师傅。”

      “衡儿。”

      温大夫看着一脸狼狈的徒儿,他还背着一个很小的孩子,“这是……”

      “我找到方子了。”

      “这孩子就是那方子治好的。”

      刘衡的声音很哑,再不复往日的干净清雅,“青白已经送去了,他们应该会宽限些时日,等证实了那方子有用,大家应该都可以得救了。”

      “好、好。”

      温大夫说完又叹了一声,“青白的兔子死了。”

      “我当时摔倒的时候,没想到它在后面。”

      林知危看着僵硬的兔子,心想自己果然是炮灰的命。不过既然方子送过去了,那沈青白肯定能回去,再怎么说,他也有个主角光环。

      沈青白看见死去的兔子,那张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捧起它的时候手指有些发颤。

      林知危不能离开那兔子太远,他看着沈青白把兔子抱了起来,然后去到台边烧了一锅水。

      林知危:这位兄弟,这次我好歹也算是间接救了你的命,咱们也勉强两清了,这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你不至于还要吃兔兔吧?

      也不知道在幻境中被吃掉会造成什么后果,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林知危瑟缩了下,就看到主角受把兔子放到了一个盆里。

      残忍、无情!

      正当林知危以为他要拔兔毛的时候,沈青白只是仔细把兔子身上被弄脏的毛洗干净,然后拿了条干毛巾一点点擦干。

      “傻兔子,”沈青白的声音不辨喜怒,他捏了捏兔子的小肚皮,“不是说好了,睡醒了就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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