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轨迹》狐灯

40、熟悉的过往（第一部分完）

　　这样干净的光芒对我来说我陌生，但是我知道那是谁。
　　天使长，泰瑞尔。
　　在塔拉夏身上的灵魂之石被拔出，魔神巴尔被释放之后，被困在这方圆之间的天使长泰瑞尔，他站在曾经封印过巴尔的石座旁，远倨高台之上。那白色的光芒就是他的羽翼。跟宗教油画、幻想插图里见过的羽翼不同，泰瑞尔的光翼大得几乎填满了这个并不算小的墓室，纯白的翅展向外延伸，舒展，水一样漂浮着，荡漾着波浪一样的光芒。近乎透明的羽毛散发着蓝色的微光，轻薄得如同一匹细纱，又丰盈得如同一捧折射在白雪之上的阳光。
　　我头一次在这个世界上见识到什么叫做圣洁的光芒。
　　等我回过神，我不意外的发现所有人都沉浸在不能自拔的震惊当中。除了夏尔，还有蓝斯洛。
　　蓝斯洛站在利夫身后，半掩着身形，冲我眨了眨眼。
　　前方传来一声仿佛吟唱的低叹，清冷空灵，如同一粒坠入天池湖水的水晶，干净而忧伤。我回过头，看见泰瑞尔的脸藏在斗篷宽大的帽檐下看不清，只能瞧见他尖尖的下巴线条，和丰盈的浅色嘴唇。
　　美人，我暗暗感叹。
　　其余人都因这一声低叹回过神来，依旧怔怔的盯着泰瑞尔看。泰瑞尔慢慢的走下高台，说：“感谢你们，人类，解放了我的自由，不过我由衷的希望你们能够来得更早一些。”
　　“我是大天使泰瑞尔，我曾来此阻止迪亚波罗来释放他的兄弟——巴尔，但我失败了，现在恐怖和破坏之王已经在你们的世界中重获自由。”
　　“现在，他们正前往东方的首都库拉斯特，寻找萨卡兰姆神殿的中心。他们期望能在那个地方找到他们最年长的兄弟——墨菲斯托，也就是憎恨之王，长年以来一直受到监禁。”
　　“如果三个罪恶之源再度联手，就将无人能敌。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但很明显我们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加以阻止。”
　　“我已经支离破碎，而且让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中的能量正在急剧的消散中。”
　　“你们必须穿过海洋并到库拉斯特去找出迪亚波罗和巴尔……对我们而言，时间已经不多了！”
　　………………此时我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震撼能够形容的了。这就好比有一天你在大街上碰到一个一身袈裟面貌猥琐的秃子对你说：“人是人TM生的，妖是妖TM生的。”在那一瞬间，你的反应绝对是震惊，而不是自杀。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台词。我几乎是呆立当场，看着泰瑞尔拉下斗篷。
　　柔软的金色卷发垂落下来，顺服的披散在肩头，泰瑞尔缓缓抬眼，一双金色的眼瞳仿佛最安静的湖泊，就那样凝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恬淡，平和，无悲无喜。
　　最精致的美丽，不包含一丝一毫欲望的诱惑，柔和却不脆弱，这样美丽的人物。
　　我不由得感叹，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泰瑞尔让我感觉有些奇怪，虽然泰瑞尔的确很美，但是巴尔，塔拉夏的模样不比泰瑞尔差分毫，甚至更美，可是他们没有给我这种感觉，这样的…………这样的…………熟悉，亲切。
　　没错，是熟悉，直觉告诉我，我认识他。
　　多么荒谬的直觉，我竟然认识一个游戏里的角色？
　　摇摇头，再抬眼时，发现泰瑞尔正盯着我看，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其余人也朝我看了过来。在所有人都看着我的时候，我发现蓝斯洛的身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这让我莫名觉得心慌起来。
　　再看向泰瑞尔时，他正向我缓缓绽开一个笑容，他说：“你………………”
　　我突然想起进入庇护所之前，夏尔那一句被打断的话，他说：“你………………”
　　我等着听泰瑞尔的下文，可是一瞬间，泰瑞尔的笑脸和夏尔的笑脸、巴尔的笑脸重叠在一起，三张各自不同的脸摇晃着，逐渐融合在一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从身体里腾升，我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制造杀戮，想撕开泰瑞尔的胸膛，想让他用他那金色的眼珠，看着他的鲜血在我的手心绽放出绚烂的花。
　　我想杀了他！
　　……………………
　　陌生而强烈的杀意缓缓爬上心口，将理智掩埋。
　　我缓缓沉下嘴角，向泰瑞尔伸出手，手心朝下，像是要采摘这一抹纯洁的圣光。泰瑞尔动了动身子，想要靠近我，却在下一秒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金色的眼睛里写满难以置信。我迷惑了，滔天的杀意在一瞬间被彻骨的冰凉熄灭，接着，我看到一抹幽蓝色的光芒在我的胸前绽开。
　　冰冷逐渐在身体里蔓延，锐利的剑锋刺破了我的脊背，自我的胸膛刺出。有鲜血流淌出来，顺着白色的衣襟滴下，剑锋上的幽蓝色光芒接受了鲜血的喂食，光芒更胜，仿佛攒动的火焰，烧痛了我的眼睛。
　　这样的光芒，即使是第一次看见的人也不会认错，和地狱“影之牙”齐名的天界圣剑。
　　碧蓝怒火。
　　我不用回头，已经知道了身后的人。
　　碧蓝怒火曾经的主人，曾经的大天使，后来的堕天使，如今的蓝斯洛，曾经的…………
　　衣卒尔。
　　身体的直觉急速的流失，我站不稳向后跌倒，跌入那个依旧温暖宽厚的怀抱，只是那曾经的温暖宽厚，如今看起来这样的可笑。
　　视线开始模糊，一切都成了慢动作，艾玛不可置信的眼神，利夫震惊的眼神，洛维愤恨的目光，夏尔迷茫冷淡的回顾，还有泰瑞尔急切奔上前来的动作。
　　一切都被一堵从脚下升起的蓝色火焰墙壁挡住，挡住了眼前的一切，挡住了…………
　　世界。
　　手腕传来急剧的吸力，震动着我的灵魂，想要将我收纳进其中，而我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丝一缕的抓住，禁锢。
　　泰瑞尔在火焰墙的后面大声呼喊着什么，我听不清，却听出来那不是我们平常使用的语言。
　　那么陌生又熟悉。
　　蓝斯洛，不，衣卒尔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似乎是对着泰瑞尔说的，那声音那么模糊，像是隔着厚厚的一层海水，衣卒尔站在洒满阳光的海面，而我渐渐沉入永无天日的海底。
　　衣卒尔用的也是那种陌生而又熟悉的语言，可是我听懂了。
　　在我的世界被黑暗撕裂吞没之前，我听到了，听懂了。
　　衣卒尔说：
　　再见。

　　（第一部分完）

　　我不信我的人生就这么完了。
　　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