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轨迹》狐灯

4、惊夜

　　瓦瑞夫的商队算是比较富有的，虽然人多口杂，衣食条件却很不错，住的也很舒服，我虽然中途加入进来，也领到了一份完整的铺盖，我不由得又庆幸了一些，虽说旅途中同被同盖是很常见的事情，可是我不大喜欢跟人接触，尤其是不大熟悉的人。
　　帐篷的中央生着一堆不大不小的炭火，把帐篷里烘的干燥温暖。在这样很有些寒冷潮湿的荒地夜晚里，一堆篝火比什么都要受人欢迎。我在另外两床铺盖旁边把自己的毡毯铺开，这是利夫跟蓝斯洛的睡床，洛维是刺客，应该习惯睡在不显眼的地方，我抬起头看看四周，果然在一个箱子后面角落的阴影里找到了一床小一些的铺盖。这里的织物都差不多，粗糙的麻料，有些硬硬的硌手，用彩线扎织出大面积的花纹，掌心覆在上面会觉得毛刺刺的痒。质量稍好一些的衣物是用细麻混着棉线织成的，比起细软的棉料，轻薄的细纱和光滑的丝绸自然是远远不及，但是这种织物被阳光晒过之后会保留下阳光的那种干燥好闻的气味，即使是在朝不保夕的乱世，也能让人嗅出一种安静平和的味道来。
　　晚饭喝了不少酒，我光顾着喜欢那种清淡涩口的味道，却忘了再清淡那也是酒精，只觉得头有些晕，脸也有些热，又在炭火旁边烤了那么久，变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决定起身去找水喝。我在帐篷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水罐，只好翻出我的水袋，打算去他们堆放水桶的地方接一袋子水，水在皮袋子里待过之后的味道总有些奇怪，但胜在携带方便，随取随用。
　　刚伸手准备去够门帘，帘子却先一步从外面掀开了，厚重的粗毡带起一阵潮湿的冷风，我往后踉跄了一步，没站稳，但是有人一把扶住了我的腰，我才不至于向后跌倒，但是突然的摇晃还是让我感到一阵头晕。
　　“你晚餐倒是喝了不少。”有人低低的在我耳边笑，我抬眼，发现是利夫，他红色的碎发从额角垂下来，在我的脸颊上拂来拂去，“果子酒虽然清淡，可是后劲可不小，萝格的许多姑娘们都喜欢我给她们倒上一两杯。”
　　这样？我可不知道，我只觉得好喝，而且还喝了不少杯。
　　“你这个人很有趣，看上去只像一个普通的外族人，可是很多动作习惯都跟我们不同。”利夫的笑声低沉温厚，“人美，脾气也很有意思，不像当地人，或者说，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的话仿佛在我的脑子里重重的敲了一记，我忽然间警醒过来，一把推开了利夫，脱离了他的怀抱。利夫有些得意的看着我的失态，眼光在我的身上打了一个转：“你是的，对吧？”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一定是的，”利夫唇边带着习惯性的懒笑，肯定的说，“今晚蓝斯洛得跟着商队的人守夜，洛维还是小孩子，你可以跟着我试一试。”
　　再听不明白就是蠢货了，我瞥了利夫一眼，然后轻轻的抬起下巴看着他，冷冷的开口：“我想萝格的姑娘们给你的外号可以改一改了。”
　　“‘男女通吃的完美情人’吗？”利夫依旧懒洋洋的笑着，他的眉毛浓烈，像刀削一般的锋利，眼睛微微眯着，半遮住黝黑的瞳仁，鼻梁挺直，嘴唇却很丰润。我承认他长得很英俊，不过这跟爱慕或者情欲无关。
　　“或许是‘饥不择食的色狼’更好一些。”我把手拢在袖子里，戒备的跟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他轻佻甚至有些辱蔑的态度让我不快，而且感到讨厌。
　　“色狼？”利夫大笑，“你的用词真有趣，星森，我想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突然冷静了下来，或许是酒劲过了，或许是帐篷外的冷风，让我的头脑清醒起来，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微微一笑：“利夫，你的挑逗或者挑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想，你可以选择安静的在帐篷里头睡，或者安静的在外头的雨里睡，你看呢？”
　　利夫无奈的摊了摊手，十分自然地笑出声来：“我认输，星森你既不上钩也不恼怒，我拿你没辙了。”
　　我当然不会恼怒愤恨。
　　“蓝斯洛真的是去守夜？”我问。
　　利夫一贯的坏笑又回来了：“原来你是对蓝斯洛有意思，那家伙今晚倒的确是在守夜，不如我忍痛割爱，换他过来？”
　　我似笑非笑的看他：“我以为你还是比较喜欢在温暖的帐篷里头睡觉的。”
　　“哎……做人不要那么紧张嘛，放松一下，玩笑玩笑有什么不好呢？”利夫很自来熟的凑过来拍我的肩膀，“你看比如你，动不动就冰着个脸会很累的，说实话，我很好奇你大笑或者害怕大叫的样……”
　　利夫的最后一个字还在嘴里，帐篷外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尖锐地划破了夜空，给人的感觉简直像一个大活人被黑熊活生生掏出了肠子，那声音直直的刺进耳膜里去，激得人浑身一哆嗦。利夫脸色一变，冲出帐篷，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