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轨迹》狐灯

33、身份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照在我的脸上。
　　沙漠之雨的设计很小心的避开了阳光的直射，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片刺目的阳光，是因为窗台上放着我的法杖，阳光被法杖上镶嵌的水晶折射，正好对着我的眼睛。
　　身上很干燥，也很干净，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我的身体的修复能力比较强，虽然伤口淤青什么的还在，毕竟已经不痛了，一觉过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种情况让我不由得苦笑。
　　我不记得昨晚后半夜的事情，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上的床，只记得晕过去之前，看到眼前的月光像蚕丝一样，发着荧荧的亮光从窗外飘了进来。
　　我偏了偏头，看着那根被摆在窗台上的法杖出了一会儿神，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摸到一片冰凉，抬起手一看，发现是那只镶着灵魂之石的手镯，鎏银的镯子，只比我的手腕稍大了一些，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戴上去的。内圈刻着纤细的文字，密密的刻了一整圈。外头只镶着一颗珍珠大小的淡蓝色石头，像蓝宝石，但是更浅更剔透一些，镯子内能够感受到有什么力量在流动，或许是石头本身，或许是那些刻字的缘故。
　　这对其他法师来说或许是一件比较不错的魔法装备，但是对我来说……就跟手铐脚镣没两样。我看着手腕上头一圈青紫的淤痕，无奈的想。
　　忽然觉得那颗石头有些眼熟，仔细回想，发现在尚未进入鲁高因的时候，蓝斯洛曾经掉落过一只戒指，上头镶的也是这样一颗淡蓝色的………………
　　原来如此，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蓝斯洛就打算用这个来对付我了。
　　我爬起身，踩着麻鞋去找自己的衣服。
　　昨天的衣服没有办法继续穿了，架子上另挂着一件白色的袍子，衣领袖口有点宽大。我草草地把扣子系好，打开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酒馆非常冷清，有两个早市上卖沙果的小贩顺路进来歇歇脚，喝上一杯酒。我自顾自的走向一个墙角，昨天晚上依稀记得那枚发扣被扔到了这里，现在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了踪迹。或许是被谁捡走了，或许是被耗子叼走了，都有可能。
　　“在找什么东西么？”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两分沧桑，两分不羁，两分倜傥，还有一点没睡醒。
　　我没有回头：“一个发扣，银色的，很细很小。”
　　利夫把手从旁边伸到我的面前来，手心朝上的张开，中间躺着一只细细的银色发扣：“是这个么？”
　　“是的，谢谢你帮我捡起来。”我伸手拿过那枚发扣，却被利夫一把握住了手腕，白色的袖口一下子滑下来，手腕上的淤痕很明显，上面有被手镯磨蹭着擦破的痕迹，还有一些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细小伤口，我没有刻意去遮，利夫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盯着我的手腕看，手心的温度暖热。
　　“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的。”利夫说。
　　我不予置评，收回手问他：“什么时候去找塔拉夏的古墓？”
　　“晚上动身。”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的，我和利夫同时转身，看见蓝斯洛拍着衣服从店外进门，怀里抱着赫拉森的那本日记，“白天先休整休整，等到了晚上，我们再出发。”
　　说着蓝斯洛已经走到了身前，把手往我的肩上搭：“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那就晚上再见。”我避开蓝斯洛的手，把发扣握进手心，向利夫点点头，径自上了楼。
　　太阳已经升起，房间里却依然很凉爽，我脱了鞋躺回床上，床单上还留着我出门前的温度，一点点无助的暖热。
　　“星森。”门被轻轻推开，蓝斯洛蓝色的身影慢慢靠近我的床边。
　　我往里面缩了缩，把脸半埋进薄被里。
　　“生我的气？”床板微微向下沉了沉，蓝斯洛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推开薄被，睁开眼看他：“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做了这样的事，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蓝斯洛微愕，伸向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我张开手心，捏起那枚发扣，眯着眼细细打量上面绞银的花纹：“很有成就感的吧？除了我这个冒牌货，他们都是碰都碰不得的大人物，你当时，心里想的是谁呢？”
　　我侧过头看着蓝斯洛：“你心里想的，是巴尔，还是塔拉夏？”
　　“不是的，星森，”蓝斯洛说，“不是这样的。”
　　“说假话要小心晚上尿床，蓝斯洛，”我轻轻的笑出声，“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堕落的原大天使……衣……唔……”
　　蓝斯洛的指尖按在我的唇上，片刻又离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温和笑容：“不要提那个名字了，星森，不要提起。”
　　“逃避可不是一个好品质。”我说。
　　“如果要说逃避，你逃避的东西比谁都多，星森。”蓝斯洛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冷冷的笑：“我可不是人。”
　　“发现了，”蓝斯洛点点头，“昨晚的时候。”
　　“又软又热乎的大活人你不喜欢…………”我讥讽地瞥了他一眼，“原来你好这口。”
　　“果然还在生我的气，”蓝斯洛沉声笑，指尖拈起我的一绺发，“你原本可以拒绝我，不是么。”
　　我沉默以对。
　　见我不说话，蓝斯洛转移了话题：“你这个身体还不完整，相当于只获得了人类身体的一半，另一半……在哪里？”
　　“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淡淡的说。
　　“哦。”蓝斯洛轻轻应了一声。
　　“蓝斯洛……”我沉吟了片刻，“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你的筹码呢？是什么？”蓝斯洛问。
　　“嘁，筹码”我嗤笑一声，“我跟你们不同……你们是大人物，都了不得的很，天堂地狱对你们来说都不过是一盘棋而已，什么都可以拿来当做你们游戏的筹码，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我想要的就那么点，可偏偏得不到。”
　　“那你，想要什么呢？”蓝斯洛微微笑。
　　我思考了片刻，说：“我想要的，和你们的不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只想过平凡的生活。但在此之前，我想要活着。”
　　“我死过一次，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迫切的想要活着。”我说。
　　蓝斯洛的手心覆在我的侧脸，我低下头，声音深深的埋进薄被中，发丝散落在脸旁拂起温柔的痒，就像他手心的温度。
　　“蓝斯洛，我只想活着。”
　　这原本只是个多么简单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