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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沂水弦歌 ...

  •   送走了大长公主,我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席风晚正在屋里跟着瑜英学怎么包汤圆。
      “阿妩,你幼时在家喜欢吃什么馅的?”席风晚身上到处是面粉,手上也粘的都是,丝毫没有帝王的样子,“朕记得太后爱吃花生碎的,皇姐喜欢吃山楂的,阿妩喜欢吃什么的?”
      “陛下,你这问题问住臣妾了。”我愣在原地,看着他一脸期待,“十二岁前,也喜欢吃山楂,可是进了宫每年就只有黑芝麻馅的吃,久了我也就喜欢黑芝麻了。”
      “那朕就,做一半黑芝麻,再做一半山楂?”席风晚低下头,“黑芝麻的做够了,山楂的多做一些吧,留着你吃几日的。”
      “陛下不必做这么多,臣妾也不一定能吃完。”我给瑜英递了个眼色,她连忙把剩下的面团收了起来,席风晚见状,干脆不做了。
      “罢了,现在什么时候了?”席风晚将做完的汤圆推到一边。
      “回陛下,现在是酉时。”瑜英收拾着席风晚造出来的残局,顺带可怜巴巴看着我,希望我能帮她一手。
      “来人,收拾东西,朕要带宸贤妃出宫。”他似乎是随机决定的,立马站了起来喊住我,“阿妩,找一下朕拿来的衣服,朕带你出宫看灯会。”
      于是那一晚,我与席风晚偷偷溜了出去,他骑着马带着我在长街看灯。满目火树银花,灯光闪烁,我看的眼花缭乱,除了赞叹的话什么都说不出口。
      “阿妩曾经在家中,也会出来看上元灯会吗?”席风晚看着我,我看着灯,越看越喜欢。
      “十岁前会,十岁后...母亲便要臣妾整日在家中,不让出来了。”我看着街头小孩子手里提着的小兔灯,“后来我进宫,整日忙不过来,更别说什么...看灯了。”
      “以后私下里不必称臣妾。”他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走上前买了一盏小兔灯拿给我,“喜欢的东西只要是在我能力之内,我必能给阿妩。”
      “阿妩,我很喜欢你,我喜欢可以和你在一块,无论时间长短,只要是你就行。”
      我装作没听见,花火的声音没过了他宣誓爱意的声音,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看那升空的花火。是很好,只是不长久。
      正如人,红颜弹指老,匆匆不回头。我不奢望席风晚如何待我好,只希望他能与我相敬,别让我做了那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深宫怨妇。
      我没有说太多,他陪着我看了一场场表演,玩的不亦乐乎,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玩到一更天,他拉着我回了皇宫。
      于是我就这么开开心心的,既不管事也不生气,老老实实养了四个月。
      清明的时候席风晚出宫祭祖,满宫上下反而热闹起来,宫里了了几人,都聚到我的院子里。
      “阿妩,你最近气色不错,脸也圆了一圈,可见陛下真把你宠上天了。”月宴掐了掐我的脸,春枝拿着针和线,给我肚里孩子绣了个小肚兜。
      “阿妩姐姐真是好福气,陛下登记至今还没有孩子,这一胎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陛下一定都会喜欢的紧。”华芷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茶。
      “唉...我们也是无福,进宫快一了,陛下就没来看过我们。”宋贵人宋桔看着春枝刺绣,照模照样的学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好?他不来我与宋姐姐乐得自在!”李贵人梦澜是个活泼的,从来不在意别人看法,她到是经常来我寝殿框框一顿吃。
      “真是好生羡慕姐姐,陛下玉树临风,只可惜除了阿妩姐姐,陛下从未临幸任何人...”华芷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啊...?”我突然不太明白了。
      “陛下那些天召见我,都只是听我抚琴唱曲,并未临幸。”华芷立马来了精神,放下茶又拿了栗子糕,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我自然会劝陛下...他膝下子嗣稀薄,自然是不能这样...”我有些头疼,如果宫里人长久无人有身孕,大臣就要议论是我耽误朝政,必然就要耽误胡家...
      “姐姐劝谁都行,不要往臣妾这里劝啊...”李梦澜拉起宋桔,“宋姐姐,我们去御花园溜溜可好?”
      “好好好,贤妃娘娘,臣妾带着梦澜先告辞了。”宋桔起身行礼,李梦澜又急急忙忙拿了一些酸杏。
      “这小姑娘真是调皮。”月宴看着我,安心的笑了笑,“春枝,你在这陪阿妩说说话,我先回去了。”
      华芷也是呆了一会便离开了,留下春枝与我玩笑。
      其实我本身也累,不想留人,怀胎到了四个月,我是越来越不想动弹。
      端午前席风晚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女子。他四处寻访,难免会遇到佳人,我自然不会因他这一举动而气愤。但让我感到有些不悦的,是这女子的长相。
      她不像我,但很像我的姐姐——先皇后钟离玥。
      “阿妩...”席风晚见了我,倒也不避讳,那女子是他从山贼手中截下来的,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知道自己姓沈,名雨。
      从山上逃下来时恰巧遇到了席风晚,他便决定将她带回宫里。
      “陛下做决断就好,臣妾不会有什么异议的。”我其实真的并不生气,这种事情在我眼里毫无意义,一个相貌相似的人,既不能为谁所用,更不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相信朕,朕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做不到。”席风晚留下一句话,从瑶倾宫离开。
      真的不在意么?
      不可能的吧,看着那张脸,那双眼睛,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像吗?像的吧,可哪里像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叫来瑜英点了香,准备午休了。我看着自己,渐渐能看出来有身孕了,算了,不生气,生气我自己难受。
      果不其然,他对那女子一上来便宠爱的不行,一个平民,抬成了嫔,还给了封号,缘嫔。
      缘?什么缘?借了先皇后亡故,有一张几乎一样的脸的缘么?
      那之后,席风晚也陪过宫里其他的妃嫔用膳,但从不留宿,也只在缘嫔宫里留宿。
      端午过得忒没意思,也不知席风晚又是怎么想的,亲自摘了粽叶,买了糯米回来。
      “陛下,您这是何苦啊,您九五之尊,怎么能亲自...”我坐在贵妃椅上,看着殿外的席风晚亲手洗着粽叶,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我上次包元宵你就这么说的。”他回过头看看我,我撑着腰走出去,站在他身边。
      “五个月了,听太医说你这几天睡得不踏实。”席风晚没再回头看,瑜英给我搬了把椅子,我坐在那里看着席风晚蹲着包粽子。
      “这几天热了些,我又不敢用冰,我怕...”我没再自称臣妾,这实在不适应,“难为陛下还关心我,还以为陛下是一心投在缘嫔身上,移不开眼睛呢。”
      “阿妩这是不开心了?”他填了些糯米,“现在还不能解释,你喜欢吃什么粽子?”
      “我能吃红枣的,也能吃咸粽子。”我看着树上挂着的蝉,眯着眼睛,又开始有些犯困。
      我也不记得后来又和席风晚说了什么,只记得我大概是在椅子上睡了一会,最后怎么回到榻上的我倒是不知道。
      又过了一些时日,七夕来了,我进宫整整一年了。
      青年男女打闹着互诉衷肠,李贵人和宋贵人依旧是毫不在意盛宠隆恩,两个人还约着一起放河灯,写愿望。
      有孕七个月,我的行动已经不是那么方便了,我每天的生活安排就是请安,闲游,睡觉,到了七个月,我反而连饭都不怎么能吃得进去了。
      我整日除了在寝殿里绣衣服,绣鞋子,什么都不做。
      七夕夜,我本以为席风晚会选择去陪升为缘贵嫔的沈雨,可他没有,下了朝他便到了瑶倾宫。
      “阿妩,你想哥哥吗?”
      他的问题让我感到陌生又奇怪,这不像是席风晚能说出来的呀,这个问题问到我身上,我竟然不知怎么回答好了。
      我只能抿抿嘴,点点头。
      想啊,怎么能不想?我那么久没见他,怎会不想他。
      “走,朕带你去看看他。”
      席风晚的话说的轻飘飘,我以为他是开玩笑,可他竟然真的备下马车,要带着我出去。
      “上车吧,阿妩,我带你去见见他。”他拉过我的手,安安稳稳的让我坐在他身边,七月炎热,马车里却清凉无比,我不禁感叹,这当皇帝就是好啊,夏天凉快冬天暖和的。
      一路上颠簸,我本是累的很,可以想到能见到大哥,我也开心的不得了,席风晚握着我的手,我也握住他的手,他的食指轻轻点着我的掌心,我们十指相扣。
      我靠着他的肩膀,他撩起帘子,我们看着窗外的景色,那样美好,那样不切实际,树木青翠,落花入河,实在是一幅幅美景,画片一样的在眼前闪来闪去。
      我抬起头,席风晚低下头,两个人不自觉又凑到一起,只有独处的时候我才能觉得我也是鲜活的,我和席风晚是夫妻,最起码——那一刻是。
      “可以远远看一眼,但还是不好让你们见面。”席风晚的手覆在我的小腹上,我一开始还有些迟疑,最后却也没反对。
      这个时候见他,对他对我都不好,更何况,我的哥哥已经死了,席风晚带着我来见的是个平民,若被多嘴的下人知道了,也并不好。
      我透过马车的小窗户,看着大哥,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已经没有那时的高傲气势了,她现在看起来更加温婉,更加漂亮,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天数星星。
      而我大哥,左手受伤,经过了半年的调养终于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了,他急急忙忙端茶倒水,照顾着长公主。
      “已经五个月了,看起来格外好动呢...”长公主笑着看着大哥,大哥也笑,料他初入军队立誓时从没想过,终有一日他也会遇到心悦的女子,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他们并肩而行,大哥陪着长公主走动,他们的庭院里多的是松竹,却有一树梅花。
      “陛下,我们回去吧。”我先提出了结束,在我看来,能远远看上一眼便是好的了。
      “不急,朕带你去看今夜的星辰。”他揽过我,我靠在他怀里,天上的星星是什么样子?有几颗?这是我早就不在意的事情。
      过了一会,他带着我下了马车,我离开了限制实现的窗口,满天星辰入我梦来。
      萤火虫扑闪着翅膀,迷了我的眼,星光与萤火汇为一体,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明月高悬,但饶是月亮,今夜也输给了这成片成片的星光灿烂。
      突如其来的的晕眩,使得我下意识向后倒,席风晚一把拉住我。
      彼时万籁俱寂,我的眼中只剩下他。我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好多好多东西,星辰大海,青草蓝天。青岚云雾,万里晴空。游离回到现实,他的眼中,只有夏夜的星辰远方闪烁的萤火虫,和一个我。
      我突发奇想,问他:“陛下哥哥,你能带我回家吗?”
      他笑了笑,告诉我:“所有阿妩的愿望,我都会实现。”
      我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他抱住我,轻声说:“我喜欢你,愿意赔上江山喜欢你,是山止川行,永不停息。”
      其实那句誓言很轻,但对我来说,足以是这一辈子能听到的,最动人,最美好的誓言。
      风禾尽起,云程万里,沂水弦歌,山止川行。
      唯一不变的是永恒,而这所谓的永恒,也在冥冥之中用另一种方式永不停息的向前。
      那晚回宫,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给我讲着逸事,哄着我睡觉,那是我有孕以来,睡得算是安稳的夜晚。
      九月秋凉,一个平常的夜晚,我从建章宫坐轿子回瑶倾宫,来时好好的,可不知为什么,归时总觉得心里慌得不行。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原因,抬轿子的下人竟也有些打滑,猛的一惊使我感觉更加奇怪,我的腹部竟有了些坠痛感,我于是意识到大事不好,催促着瑜英回瑶倾宫。
      果不其然,太医看过后说我是受了惊吓,胎儿不足十月便要生产,于是下令叫着稳婆来,告诉我别急,慢慢来。
      可我没心思想这些,我不足月生活产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我有着不对劲的感觉太早了,下人的失手也不一定是意外...
      想着这些,我便无论如何使不上劲,我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事,我听着身边人的哭喊,就仿佛我要死了。
      我听见了席风晚的声音,很远,又似乎很近。
      “陛下不可!妇人生产血光之灾!”“陛下不可!”
      静默半许,他的声音又出现在我耳边。
      “胡妩——”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在这里。”
      我莫名其妙醒了过来,参汤吊起了我的力气,我咬着下唇,抓着被子,就像是抓着他的手一样。
      痛感是什么?我完全感觉不到了,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用力,随着下人又哭又笑的反应来看,我知道我做成了一件大事。
      我的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我的手心没有任何温度,很冷,秋天这么冷么?
      “阿妩...”他来到我身边时,我的意识正在渐渐恢复,“朕谢谢你,给朕添了一个皇子。”
      他一手抱着初生婴孩,一手握着我的手。
      “陛下...”我睁开眼睛,男人的模样渐渐清晰,“他的名字呢...我想给他取名。”
      “好,你先歇一会,你受苦了...”席风晚哄着大哭的孩子,我的听觉越来越不明显,最终一切归于寂静,没有其他声音。
      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我没有做任何梦。春枝坐在我身边逗着孩子,月宴还拿着小手鼓,两人都乐呵呵的。
      “阿妩,你看看孩子,生下来就这么可爱。”春枝笑着坐到床边,将孩子放到我身边。
      “你看看,这么小我就能看出来,眼睛太像你了。”月宴放下手鼓坐了过来,将我扶了起来,我靠在她身上,看着她逗着孩子。
      我看着那个小孩,他一点也不可爱,皱皱巴巴的样子并不好看。我叹了口气,和春枝说了些其他的话。
      “陛下下了朝就要过来呢。”月宴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神又欢喜又担心,“陛下是真的很在意你,阿妩。”
      于是我等啊等,抱着孩子等着席风晚下朝用膳,可等到天黑了也没见他来。瑜英告诉我,他去陪缘嫔了,缘嫔说自己各种不适,席风晚便去看了她。
      我霎时觉得自己很好笑,怎么能相信席风晚的话呢?我真傻,真的。我居然还想着他能有一丝真心,现在看来是我痴心妄想。
      我抱着孩子,想了很久,给他取了个好名字。
      “瑜英,明个你去问问陛下,孩子就叫长荣,好不好。”我把孩子抱给奶娘,有些头疼便睡下了。
      “回娘娘的话,陛下只说取名字的事交给娘娘,不必考虑他的意见。”瑜英回了话。
      是啊,不必考虑他。
      日子又是一天天过去,除夕当日,在我之后,宫里终于又有了动静——缘嫔有孕了。
      听闻是席风晚上月与大臣议事,喝了些酒,出政殿后去了缘嫔处,又与缘嫔喝酒作乐,连着几日都宿在缘嫔处。
      这是席风晚登记后第二个孩子,太后开心的不得了,下旨晋缘嫔为缘婕妤。而陛下没什么举动,内务府送了些锦缎丝绸,便没有再格外赏赐。
      “也是奇怪得很,陛下这反应看不出喜怒。”月宴逗着我的长荣,春枝老老实实喝着茶,“不像你那次,陛下这次仿佛是有些没预料到的意思。”
      “疑心易生暗鬼,你呀,别想这么多。”春枝摇了摇头,“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肯定都是不能知道的,对吧阿妩?”
      “你们俩都别想这些了,本身也没什么,陛下喜欢她,抬爱她,这自然没什么。”我摇摇头,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
      席风晚说他在下一盘大棋,我宁愿相信他。
      一转眼又过年了。我的长荣四个月了,他喜欢攥着我的手指玩。
      缘婕妤有孕一个月余,怀着孕过新年自然是开心的,太后格外高兴,席风晚身边坐了一个我,另一边又给缘婕妤安排了座位。
      不能说是不平衡,只能说是不平衡。我也不知道我在不开心什么,作为妃嫔我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晚宴后半,我没有再出去,一个人回了宫里哄孩子,长荣不同于之前的皇家子孙,他是我自己带的,吃饭睡觉我都看着。
      四个月的孩子,不闹腾很听话,我坐在贵妃椅上哄他笑,瑜英也讲笑话逗我笑。
      我哄着长荣,哄着哄着自己也困了,就把他抱下去,自己睡了。后半夜我耳边又是一阵动静,我缓缓睁眼,席风晚来了。
      “陛下...?”我迷迷糊糊,席风晚脱衣就寝,从背后抱住我。
      “阿妩。”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后背,“朕太累了。”
      “您为什么不去缘婕妤那里?”我很疑惑,虽然我不想说这样的话,却还是这样说了。
      “我说了,我并不喜欢她...阿妩,相信我吧。”他好像突然又变得很脆弱,我不得不化身成那个安慰他的人。
      “今天元宵我们带着长荣一起看灯,好不好?臣妾好久没有看花灯了。”我终于无法把自己塑造成坚硬的铁人,我只能想泥菩萨过河,小心翼翼保全自己的同时普度席风晚。
      上元节如期而至,席风晚抱着长荣,我们一起去放花灯。
      “阿妩,又是新的一年了。”席风晚抱着长荣,揽着我,“这是我和你的第二年,我们还有很多年。”
      我点点头,还在天真的构想我们的未来,我已经十八岁了,或许我能活到一百岁,那样的话我就还有八十二年可活。
      我们看着河灯,它或许会被覆灭,但我没想到灯火会这么熄灭,消失殆尽。
      这一年的端午,七夕,我和席风晚都会偷偷带着长荣出宫,这孩子小小年纪,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要吃糖葫芦。
      七夕当夜,长荣睡得早,席风晚留宿在我的寝殿,我抱着他,他抱着我,我们势必有一方要将对方抱进骨血里。
      明月高悬,席风晚揽着我,我的头靠在他心口。月光替换了灯光,他眼里亮晶晶的。
      “阿妩,我们都要好好的。”
      九月,我的长荣满了一岁,会说话会爬会走路了。席风晚办了一场家宴,满宫上下热闹非凡,我提议大封,于是变得更热闹。
      “长荣真可爱,这么小就会喊人了?”李贵人封了嫔,赐号欢开开心心抱着长荣,逗着他笑,“娘娘,妾来喂他吧!”
      我将长荣的米粥递给欢嫔,小姑娘吹了吹米粥,小心翼翼把米粥吹凉,自己尝了尝。
      “嘿嘿...娘娘,这碗粥太香了,但是太烫了。”李梦澜笑了笑,“妾也想喝!”
      “你呀,嘴馋。”我点点头答应了,梦澜开心的溜到后殿。
      大家都尽兴,这是我唯一一次这么放松的留在宴会,看着我的长荣。
      “不好了!陛下!宸贤妃娘娘...我们主子她...”梦澜的侍女从后殿出来,边哭边喊。
      “怎么了?”宋桔站了起来。
      “我们主子...她...”
      “传太医!把这殿里给我堵的严严实实的!不准放走任何一个人。”席风晚将我护住。
      华芷也止不住的颤抖:“是谁要害欢嫔...她平日里那般谨小慎微,不曾得罪任何人啊!”
      春枝立刻握住华芷的手,月宴则是跑过来护住我,宋桔不顾一切冲到后殿。
      “回禀陛下娘娘,欢嫔娘娘这是服用了红花汤,失血过多,这会...”太医说的半推半就。
      “娘娘!梦澜,梦澜有话要说...”宋桔哭着走出来,我走了进去。
      “娘娘...”梦澜倚在贵妃椅上,身下的鲜血触目惊心,“娘娘,有人,有人要害您...那碗粥...”
      “你慢慢说。”我抓住梦澜的手,“你是说,有人要害本宫,粥却被你误食?”
      “是...妾尝着那粥不对,不敢声张...”李梦澜边哭边捂着小腹,“娘娘...千万小心,小心缘嫔!”
      话说的不清不楚,梦澜便晕死过去,太医又是熬药又是把脉,梦澜的体质本身不好,即使和我说话时救回来了精神,可最终没能救得了梦澜的命。
      “陛下...这粥本该是臣妾喂给长荣的。”我后知后觉,难过与恐惧一并涌出,转过头看着席风晚,“是有人要害臣妾,若不是梦澜替我喂了粥,没的就是臣妾了...”
      “到底是谁要害宸贤妃...”宋嫔咬着下唇,声泪俱下,“陛下,请您为梦澜和娘娘主持公道!”
      “朕自然知道。”席风晚的神情相比在场嫔妃,都要冷静的多,“喊太医来,一个个把脉试毒,朕就不相信这个人朕找不出来。”
      太医先从宋嫔试起,最后到了我,却又是一副考虑敢不敢说的样子,把方才梦澜的粥先拿过去试粥。
      “欢嫔娘娘的粥没问题,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现在讲。”太医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席风晚,“宸德妃娘娘...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我也不知该喜该忧,席风晚微微转头,其余的嫔妃也不知所措。这种时候恭喜也不对,继续哭也不对。
      “陛下...或许下毒之人早知娘娘已有身孕,本是要害死娘娘和肚里孩子的!”宋桔已经从难过转为了惊恐,谁也不知道如果喝下那碗烈性堕胎药的是我,又会发生什么,“此人居心...何以见得!”
      席风晚并没有立即去查,而是晋了欢嫔为欢贵嫔,予以厚葬。原本给长荣的周岁宴闹成这样,满宫上下闹得人心惶惶。
      席风晚查出来事情,很快。
      “每旬给你请平安脉的太医早被收买,你有孕这事完我们都不清楚。”席风晚握着我的手安抚我,他今日替我哄了长荣睡觉,现下也是累得不行。
      “陛下心中已有打算了吗...”我看着他,又想起欢嫔,她还是那样的一个小姑娘,每天的事也不过玩乐,若不是为我,怎么会死...
      “阿妩早些歇息吧,只要明日证实一件事,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了。”席风晚揽着我,告诉我别怕,我永远都可以相信他。
      我沉沉入睡,第二日正式打扮好自己,穿着封贤妃时的衣服,老老实实待在我的瑶倾宫里。
      果不其然,到了正午用完膳,席风晚传我去政殿。
      我一进政殿,便看到缘婕妤大着肚子跪在政殿门口。
      “陛下,这是怎么了?”我看着她,又看看席风晚,“缘婕妤再怎么说也有着身孕,有什么错坐着说总比让她跪着好。”
      “有身孕?阿妩可要好好问问么太医,她这身孕是哪门子的身孕。”席风晚冷笑一声,“进来说话吧,天冷了。”
      缘婕妤垂着眸子磕头叩恩,席风晚牵过我的手,把他的披风系在我身上:“手怎么这样凉?”
      “无事,陛下费心了。”我不太想在外人面前和大家的帝王这么亲近,推脱着自己披上了披风。
      沈雨下去更衣回来,只见她身量纤纤,确确实实不是有孕的样子。
      “说说吧,朕从未碰过你,你哪来的孩子?”席风晚落座,垂头看着缘婕妤,“朕知道你是谁教来的,但朕真是不敢想,你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陛下都知道了...何故还要来问臣妾。”缘婕妤冷笑两声,“我沈雨一生,从没为自己活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竟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件为自己做的事。”
      我不敢发声,实在是一句不敢。
      “母后知会你,想靠你的脸把朕的心留住,可惜她错了。”席风晚面无表情,“你何德何能与我的阿玥相提并论?与世纯皇后相提并论!”
      “是妾不自量力,可陛下难道就真的没有那一刻从妾身上看到世纯皇后吗?”沈雨皱着眉头,“您敢说,您对宸贤妃的偏爱没有一丝一毫来源于先皇后?!”
      我愣了一下。
      她这话术无比拙劣,明晃晃的转移话题,挑拨离间,可我竟一点也没法不在意。
      所以我抢在席风晚前开口:“陛下偏爱世纯皇后,本宫是皇后的亲表妹,爱屋及乌罢了,何必你来说?”
      席风晚的脸色顿时暗了些,却也没声张起来,继续看着沈雨:“你为何一心要置宸贤妃于死地?”
      “因为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我得不到的!”沈雨声嘶力竭,“凭什么?差不多的长相,一个人的替身,她就是太后的掌中宝你的心头肉!而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配有?”
      “沈雨,你自己决定好的事不要怪别人。”席风晚瞥了一眼,“那日我救你,你说求我带你回宫,我从没说我是皇帝,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有人故意让你来的。”
      “母后是觉得,朕过于宠爱阿妩,不再顾及旧情,让你来提醒提醒我,顺带着多个人掌控朕。”席风晚没好气的说着,“可你万万不该动了害她胡妩的想法!”
      沈雨双眼通红,愤恨的看着我,那样的眼神我从未见过。我从来活的小心翼翼,未曾的罪过谁。
      沈雨跪的没了形,跌坐在地上,如果抛开她的所作所为,我还是会感叹一句,真是顶顶好的美人。
      如果,她不像先皇后的话,那是更好的。
      “妾的话都说完了...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沈雨冷笑着抬头,“胡妩,我真是嫉妒你,又可怜你,分明我们一样,都是工具都是替身,你总是比谁都高上一头。”
      我没有说话,殿里只剩下沈雨的抽泣声,席风晚别过头去不肯看她,我也没办法再动用我那多余的同理心。
      可我没办法再为自己辩驳,她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工具,一个替身,可我乐在其中时,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我。
      我又想起梦澜,她有什么错?我们两个替身之间互相看不惯的,为何是她李梦澜,一片善心,为了救我这么早死去?
      我无法原谅沈雨,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么多年在建章宫,我一直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傀儡,被别人挡刀子是早晚的。
      “缘婕妤沈雨,褫夺封号,降为庶人,杖责三十,打入冷宫。”席风晚一只手撑着额头,“由着她自生自灭,非死不得再出冷宫。”
      席风晚高高在上的表情彻底击垮了沈雨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歇斯底里,哭的不成样子,席风晚挥挥手,几个女官把她拉了下去。
      “胡妩!你不过比我多笑几天!”沈雨咬紧牙关,“她欢嫔害我好事死有余辜!你胡妩又能笑到最后吗!”
      “本宫不会想着笑到最后,本宫只想安分守己。”我冷不丁回了一句,“沈雨,你可怜,也可恨,但梦澜到底是无辜的。你恨本宫,你意外害死梦澜,还怪她死有余辜?”
      “好了阿妩,这件事到此为止。”席风晚拦住我,“胎气还没坐稳,小心点。”
      “陛下,您就这样放过她...”我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噤了声。
      “她做事,一开始为母后,她自己后来生了邪念,这件事怪谁好,她又何尝不只个工具。”席风晚眼里的寒意令我呼吸困难,“阿妩,别担心。”
      眼前这个次次让我别担心的男人,次次出乎我预料,他或许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又或许这是他身居高位能给我的唯一答案。
      他尽力了,我也尽力了。
      那天之后,我把自己关在宫里,有孕两个月的反应太大,生完长荣没有一年再次有孕,本是意料之外,可有便是有了。
      太后一病不起,她把自己关在建章宫里,宋嫔因为好友逝世郁郁寡欢,也变得病殃殃,宫里清冷很多。
      席风晚不往后宫跑了,他的戏演的累了,没必要了。
      我有孕六个月,这一年我都没有多走动,六个月的肚子却格外大,太医说或许会是双生子,我便格外小心。
      那日黄昏,瑜英来报,说沈雨想见我一面。还说,想再吃我宫里的酥饼。我答应了,带着出炉的酥饼去看她。
      冷宫年久失修,确实是很冷,沈雨一身衣服穿的板板正正,坐在木椅上看着我。
      “娘娘来了。”沈雨笑了,一张苍白的脸上没了血色,衣服板正,人却弓着腰,“娘娘坐。”
      “沈雨,你喊本宫来是为什么?”我的手放在肚子上,看着沈雨抬头低头。
      “娘娘,我快不行了,请您听我说说话吧。”沈雨垂头,我坐到她旁边的木椅上,“我本确实是清清白白女子,十年前的夜晚,我父母死于山匪手里,那之后我就在寨子里当他们的‘压寨夫人’。”
      “......”我没有接话,看了她一眼,她看着我给的酥饼,笑着咬了一口。
      “娘娘的酥饼真好吃,是我这个庶人被太后娘娘赏识带回来关着教养时都吃不到的。”沈雨的嘴角还有血迹,她在冷宫的日子确确实实不好过,“娘娘,我真的对不起您,对不起欢嫔,可我不得不争,不得不抢,不然我这辈子就是什么都不能为自己做了。”
      “你为何要选这样极端的方法?”想到那碗粥,想到梦澜,我始终没法原谅沈雨。
      “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那药那么重...”沈雨的眼泪落了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我原以为那就是普通的红花,我只是想...”
      “不必说,想什么都不真。”我不打算听下去。
      “娘娘,是我毁了您的生活,但我真的没法看着你幸福。”沈雨转头看向我,“娘娘,我嫉妒您,现在也嫉妒您,恨不得您比我更惨。”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像这时候接话才会让她更有压力。
      “娘娘,我羡慕您,您有这么多。”她眉头紧皱,捂着小腹,“您有太后的偏爱,胡家的庇佑,陛下的宠爱,我到最后了,什么都不剩。”
      “本宫...我从来就什么都没有。”我认认真真看着她,“你羡慕错人了。”
      她没有说任何话,我起身离开。
      走到门前,我留了一个门缝。
      一缕阳光打在她脸上,她绝望的跪坐在地,我回头,她板板正正跪着,向我行了一礼。
      “妾祝宸贤妃娘娘,一生平安顺催,得偿所愿。”
      夜晚我坐在床边,教长荣念书,席风晚一边说孩子太小,一边学着春枝给他织小衣服。
      “陛下...娘娘...”瑜英走进寝室。
      “庶人沈雨没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沂水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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