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水****银

21、第十二场 出卖（一）

　　你的多情出卖我的爱情,
　　赔了我的命
　　我卖了一个世界
　　却换来灰烬
　　——周传雄《出卖》
　　（一）
　　二十一年前，有个9岁的小男孩指着儿童乐园里20米高不到的微型摩天轮对一个6岁的小女孩说，“他们说摩天轮里都装着幸福，只要两个人一起坐上摩天轮，他们就会永远不分开呢！”
　　小男孩稚嫩的脸上写满认真，拉着小女孩信誓旦旦地道，“尧尧，尧尧，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好不好？”
　　小女孩正全神贯注舔着好吃的香草冰激凌，听到他的话，咧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小嘴笑了，“不分开啊？那——你会买很多冰激凌给我吃吗？”
　　小男孩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他实在想不通冰激凌怎么会和分不分开扯上关系。皱着眉苦思良久，他才重又露出笑脸，用力点头道，“不就是冰激凌吗？那有什么问题！”
　　“真的？”
　　小男孩拍着胸脯保证：“真的！”
　　狡黠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小女孩黏腻腻的小手抓上他的衣角，“那——霍箫哥哥，我们现在就不要分开好不好？”
　　“嗯？”
　　勾住他的脖子，小女孩贴在他耳边咯咯笑起来，“我还想吃冰激凌啦！”

　　那天下午，他们吃了一盒又一盒的香草冰激凌，直到他的小猪扑满再倒不出硬币，直到她开始觉得肚子痛。
　　夜里她因为急性肠炎送去急诊，他泫然欲泣蹲在病床前，“尧尧，尧尧，怎么办？你会不会死？我不要你死！我们说好永远都不分开的……”
　　时间过去了太久，她已经记不清是如何回答的，只是在那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在她小小年幼的心灵里，奇异的被一股香草冰激凌的味道所包围。
　　这么多年了，香草冰激凌的味道伴随她走过天真无知的童年，惶惑懵懂的少年，直至她蜕变成情窦初开的少女，她那么肯定的知道，对于她和他，香草冰激凌，更多是属于幸福的味道。
　　只是，她已经太久不曾品尝这种幸福滋味。
　　当他执起另一个女人的手承诺地久天长，她捧着最大盒的香草冰激凌来到当年的儿童乐园。缓缓升起的摩天轮轮转着她纠结半生的欢乐与哀愁，从前充满幸福气息的冰激凌里却溶满了她无声的泪水，每一口吃进嘴里，都苦涩得难以咽下。
　　曾经的誓言犹在耳边，而她却已成为天平上高高翘起的那一方。他对文意的有情有义恰恰是对她的薄凉如水，虽然事隔经年，当记忆被涤荡，真相剥茧抽丝般层层揭开，她仍被细细碎碎的痛感拉扯的无法自持。
　　在感情里她从来不是霍箫的对手，他一招击出，打垮的不止是她的自尊心，更让她对爱情二字失去信心。青梅竹马的感情尚且如此，她和钟司，空间、时间、年龄、性格、背景……这些罗列起来足以将她压得永不翻身的差异，她是不是现在就该丢盔弃甲，以求日后不至黯然神伤？
　　原来无论是“我爱你”，还是“对不起”，都沉重到难以负荷。
　　她幽幽叹气。
　　绵长的叹息声在静谧如水的夜里愈显得清晰荒凉。夜风微微拂动着纱帘，冰冷的月光便坚决而毫不留情的钻了进来，她躲无可躲，只得把自己整个蜷进薄毯里，然而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冷意仍让她在这燥热的夜里，无法抑制的发着抖。
　　情字之于她，是结。更是劫。

　　从霍家出来后，她在街上游荡许久，决定要给自己还原一个真相。
　　她约了野丫头在存梦见面。
　　“能跟我说说你姐姐，姐夫的事情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开门见山道。
　　野丫头心情正好，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只随口道，“有心事？”
　　希尧垂着眼，喉咙里发出含糊的一声。
　　野丫头一口气喝下半瓶科罗娜，半仰着头回忆道，“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朋友的朋友，很偶然就认识了。我姐夫有种特忧郁的气质，打眼一看特赵文瑄。姐姐第一次见到他就丢了魂，只是那时候姐夫心有所属，眼里根本容不下旁人。之后的两三年情况也没什么改变，偶尔一起吃个饭，看场电影，似乎也没有什么。后来的细节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擦枪走火，姐姐意外怀孕被迫切除了一侧输卵管，姐夫不得不跟前女友做了了断，一个月后就跟姐姐结了婚。”
　　“听说那女孩是个倔脾气，姐夫说分手，她连原因都没问就退出了。换作以前我会佩服她，可是现在想想，我觉得她挺傻的。一段感情要是被人插了足，第三者固然有错，但是他们两人之间要是没有问题，别人也不可能有机可趁。”
　　抚在杯沿的手指微微发着抖，希尧唇上如同负了千斤重物，用尽力气却只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她冷冷笑道，“谁说不是呢。”
　　野丫头怔了怔，这才发觉她的异状，“你今天很不对劲！”
　　希尧慢慢扬起脸，眼底有掩不住的细微浮动，“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她舔了舔唇角，模糊的笑还留在脸上，“你姐夫叫霍箫，做外贸生意的。姐姐叫文意，以前是美术老师。他们夫妻一直在上海，两个月前才回来的。有些事情你应该不知道，我来补充吧。你姐夫的前女友其实是他妈妈的干女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很久以前他许诺了那个女孩一个摩天轮之约，要在锦江乐园的摩天轮上见证他们多年的感情。不过，那个约定最终并没有实现，因为他娶了文意，也就是你的姐姐。”
　　野丫头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亮，带着十分的不能置信。希尧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还没说完——那个给了别人可趁之机的女人真的很不聪明，两年多了，她非但没有解脱，反而是一味自怜自怨着。你想的没错，那个傻瓜不是别人，就是我！”
　　她摊开手，“我早说过了，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野丫头犹不置信地猛灌了一口啤酒，“你得让我静一下，我有点不敢相信！”
　　希尧冷笑着摇头，唇角弧度僵硬，唯独一双波光粼粼的眼，深晦如海。
　　野丫头显得十分烦躁，连着喝光了两瓶啤酒，才转过来面对她，“说真的，尧，不论谁对谁错，先前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哪怕你有再多委屈和不甘愿，他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而且，你身边也有钟司了……”因为对希尧的这一段爱情太过清楚，野丫头在说这些话时分外吃力，用了很大力气才表达出来。“我说的……你能明白，对不对？”她比划着。“对！就是那个意思……”
　　希尧唇尾越挑越高，终于弯着腰尖声笑个不停。
　　“傻瓜，”野丫头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还是很伤心吧？”
　　希尧依旧笑着，“不是伤心。是真相太打击人了！我从没想过会被背叛得这么彻底！丫头，你的担心太多余。人生从来没有回头路！无论是我，还是你姐姐姐夫，我们谁都回不去了……”
　　默默无言对坐了一会，两人便心不在焉地道了别。
　　夜里希尧上网，看到野丫头的□□还亮着，他们早将对方设定为隐身对其可见，然而此即却都没有交谈的欲望。摇头笑笑，希尧在□□签名里输入:真相，从来不会因为你软弱而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