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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一场 勇气(一) ...

  •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梁静茹《勇气》
      别看妈妈白天电话里态度不好,晚上希尧他们回到家,餐桌上摆着的却是堪比国宴标准的八菜一汤。希尧路过厨房时无意中看见微波炉上放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食物做法,不由默默叹气:不论今天是不是场鸿门宴,妈妈到底是给足了她面子。
      钟司跟希尧爸爸之前是见过的,就在个把星期前堂弟的婚礼上。那时两人谈笑风生颇有共同语言,只是角色轮转,立场发生改变,当这个被希尧爸爸称赞不绝,毫无明星架子的年轻人转眼竟成了自己女儿的男朋友,他看待钟司的眼光,自然而然从欣赏变成了挑剔。
      是的,挑剔。
      坐在希尧爸爸对面,钟司温和浅笑,眉宇间尽是恭敬和顺,只是他握着她的那只手,从始至终都充满着刚毅的力道。
      爸爸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量半晌,突然提出让她去超市买香烟,希尧如临大敌,“能不能不去?”
      倒是钟司一派安之若素,安抚地朝她笑笑,“快去快回。”
      希尧看了看爸爸,再看看钟司,心知这一关是在所难免。
      她在超市里转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把冰柜里所有的酸奶保质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挑了两盒最新鲜的,又去零食区拿了最大盒的芥末小生,才慢吞吞挪到烟酒柜台买香烟。结账时收银员不时拿眼光打量她,待她装好了东西准备走人,收银员突然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收银台旁边就是图书区,当天的报纸和新出的杂志都摆在货架上,希尧看到其中一本就是以自己和钟司的特写作为封面。撇撇嘴,她笑得有些假,“我这张脸太大众化,走哪都能碰到长得像的!”
      走在路上打开芥末小生的盖子,一颗一颗往嘴里送的同时她不禁郁闷地反思:如果说当初她是因为不想进展太快而不肯将钟司带回家,那现在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又该怎么说?所谓心口不一,作茧自缚,她竟占足了十成十。
      许是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他们在饭桌上倒也没说些旁的。希尧爸爸是惯常的沉默严肃,倒是妈妈时不时问问钟司的日常情况。妈妈说,“本来应该约你们去酒店吃,知道你不方便在外面露面,就在家里将就一下吧。”
      希尧不等钟司开口,抢先接过话头,皱眉道,“在哪里不都一样。”
      钟司笑笑,在桌下握住她的手。“阿姨您的手艺真棒!我母亲去世的早,已经很久没吃过有妈妈味道的饭菜了。”
      “喜欢的话以后有时间就多过来坐坐吧。”妈妈脸上有种平时少见慈祥温和,她平时对自己都是大呼小叫的,这时反倒对钟司和蔼了起来。希尧自是惊疑不定,却不敢再胡乱接话。
      晚饭过后不久钟司告辞,她送他到楼下。希尧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我爸妈都跟你谈什么了?”
      钟司拥住她,“你猜?”
      希尧生气地推开他,“我没跟你开玩笑!”
      钟司凝神看她,她眼里的焦急货真价实。“记不记得我在大连跟你说过什么?”他倾身过来,在她额头印下淡淡一吻,“没有童话,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只要你相信我,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希尧垂着眼,犹豫许久终于握紧他的手,“就当是飞蛾扑火吧。”她说,“我想……试一试。”

      有些事情你越是藏着掖着,人家就越恨不得一直挖到你家祖坟里探个究竟。相反,你若大大方方拿出来晒,人家至多看两眼,说句“哦!就这样呀!”从此连窥视的欲望都提不起。
      钟司和希尧的新闻,因着一方的娱乐天王背景和另一方的普通人身份着实沸沸扬扬闹了一阵,不过也就只有个把星期的热度而已。野丫头说到做到,最新一期的《吾爱》杂志专门辟了六个页面来讲述亚太影帝艰难的爱情历程。此文一出,其他媒体纷纷转载。最重要的是,钟司本人对杂志内容的真实性是默认的。不仅如此,他面对各路媒体的追击时也是出奇友善,不止有问必答,态度更是奇佳。无论何时何地谁人问起,他总是含笑回应,“没错。是真的。”
      那双淡然的眸子里闪着的月华一般的光芒一一被定格在长长短短的镜头中,他真诚而温和的声音通过电视传到千家万户:“我女朋友是圈外人,还请各位多多关照,不要影响她正常的生活。”
      从前媒体对钟司的评价大多是距离感十足,冷漠不易亲近。此事之后,人人方知他竟有如此柔软温和的一面。
      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童话终究不比艳照门来得惹人眼球,加上钟司南下拍片,希尧又是低调的圈外人,八卦狗仔们追了几天,发现再挖不到更具爆炸性的内容,便自动偃旗息鼓,转而去挖某某导演和某某女星的潜规则丑闻。
      平地惊雷过后,该下雨下雨,该晴天晴天,该收庄稼晾衣服就收庄稼晾衣服,一切渐渐回归正轨。只是雷声过后,终究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比如希尧貌似平静,却又不太平静的生活。
      本以为来自家庭的反对将是他们要面对的最大阻力,可她竟忘记了她有着这世上最疼爱最宠溺她的一双父母。这些年来她的忧郁伤感一直是萦绕在老两口心头一块难去的心病。即使现在他们仍担心的不得了,又怎肯为难他们,让她再受苦伤心。
      那日钟司走后,爸妈把她叫到房间里。爸爸说,“你该知道,钟司虽然不错,为人谦虚有礼貌,是个正经孩子。但是你和他……”
      她没想到爸爸一开口就是反对,急忙道,“爸——”
      爸爸摆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做父母的都没有别的指望,只希望自己的儿女婚姻幸福。要是按照我和你妈的想法,说实话,尧尧,钟司不是个好人选。可是只要你想好了,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有些话要说在前面,今天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肯定也有心理准备了,但是难保不会有超过你预料,又或者难以承受的。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出了什么状况,你不能死撑着!你得知道,我和你妈在任何时候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看着爸爸泛白的鬓角,希尧猛地想起他们父女间上一次这么严肃的对话,还是她跟程卓亚分手的那天。当时爸爸也是这么问她,“你真的想好了?”
      她说是。爸爸从此便再没提过程卓亚的名字。
      可怜天下父母心,以她的年纪有个两三岁大的孩子都不稀奇,偏偏她还要父母为她操心。希尧努力想笑,眼眶却红了,“爸,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妈妈在旁白了她一眼,“三十?我还以为你才三岁呢!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把,真不知道你这是随了谁!”
      希尧张开双臂抱住妈妈,“还不都是随了您!”
      预料中的难关意外成了坦途,希尧反倒有些不能适应。只是小姨那边却不好交代,她还一心巴望着撮合外甥女和江若凯的好事,那边钟司和希尧的新闻已经炒到无人不知。连局里看收发室的老王头都拿着报纸找她求证——我看着咋这么像你外甥女呢?小姨气得不行,每天两通的电话轰炸让她倍感烦闷,到了后来只要听到是小姨的声音她干脆一言不发直接挂断电话。
      希尧家所在的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旧式楼区,里面住着的大多是些老街坊老邻居,虽然她出来进去跟谁都不大打交道,到底还是有些熟面孔。最近她总会在楼梯口被叫不出名字的阿姨大婶拉住,笑眯眯的打量她,“丫头,你行呀!给咱们小区争脸了啊!”
      希尧一脸哭笑不得,却又无法发作。
      星期六晚班来了两个插班的初二女生。当天的授课内容是直接引语变间接引语,希尧正在讲解“一随主,二随宾,第三人称不更新”的变化规则,她在黑板上写出例句:Peter says, “I’ll finish writing in a minute.” 打算找学生做句型转换。
      这时候新来的女生之一高高举起手,希尧正想摸一摸这两个学生的底子,便叫了她起来回答问题。哪知这个梳着时下最流行的BOB头的大女孩用挑剔的目光看着她,“老师,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又没身材,Wallace到底看中你哪一点?”
      当时教室里还有新来的实习老师坐在后面听课,希尧压着火气,脸上强端着笑,“Shall we talk it after class? Please answer my question now!”
      女孩并不领情,嘟着脸接连盘问道,“你们接过吻吗?应该吻过了吧?上床呢?你霸占了我们的Wallace,我代表所有‘中饭’向你提出抗议!”
      这个班里都是初一初二的大孩子,听到这话都忍不住低着头偷笑起来,连实习老师也兴致勃勃看着他们二人。希尧寒着脸走到女孩面前,一字一字严肃道,“That’s my personal secret. Please concentrate on my class, or I’ll let you out.”
      女孩恨恨瞪着她足有半分钟,才冷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坐下。希尧微微眯着眼,片刻之后若无其事走回讲台,叫前排一个穿格子裙的女孩,“ Connie,can you ?”
      名叫Connie的女孩尚在之前的插曲中没有回过神来,被她这一叫,满脸的惊慌失措,“老师,我可什么都没说!”
      希尧满眼火光,“我现在就是让你说!”
      而台下大人小孩们早已不给面子的笑开了。
      小孩尚且如此,大人就更不必提。
      上周学校举行教师基本功大赛,希尧也有份参加。平时各个分校的老师很难聚到一起,大多数的人也就是个脸熟,更多的则是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想她连得了四届十佳教师也没受到这么多人瞩目,如今为了一条八卦新闻竟成了焦点人物。原本正式比赛之前她还有些紧张,担心发挥不好拿不到名次太丢人,就在她走上台的时候整个会场突然变得莫名安静,跟着又陷入乱糟糟的耳语中。她心里一惊,这才看清刚才还空了不少位子的会场里竟然坐满了人。
      唇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挑,既然人人都有把她当成猴子观瞻的兴趣,她又岂能辜负众意。希尧生性执拗,一句“头可断,血可流,面子打死不能丢”恨不能当作至理名言膜拜,越到这种时候她反而越冷静,大大方方向评委行了礼,报上姓名和要讲的教材。只见她神色坦然,语气抑扬顿挫,教姿教态端正熟练,板书也是工整有序,一节枯燥的新目标模拟公开课,上的可谓是有模有样。
      比赛到最后她果然“不负众望”拿了第二名,总裁亲自给颁的奖。冯先生平日里就爱与手下员工开玩笑,轮到颁奖给希尧,他打趣道,“打铁要趁热,今后咱们学校的招生公开课,就全交给陈老师来做了。”
      希尧大方笑笑,牺牲自己娱乐大家,这点风度她总还是有的。只是心里越积越多的烦躁,暂时只能忽略它。
      到了星期日放学,说不清是谁牵的头,一群人下了讲台直接把她拉上酒桌。这些同事都是相熟的不得了,希尧左推右挡,几杯啤酒下了肚,到底还是现了原形。迷迷糊糊有人问她,“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吧!咱们学校一向盛产大龄未婚女青年,你可是我们脱贫致富的榜样啊!”
      希尧脚跟虽然软,意识还是相当清楚,她伸出一根手指,“一只瞎猫,”又伸出另一根手指,“碰到一只瞎耗子!”
      “嘁——”周围嘘声一片。
      希尧只管咯咯傻笑,趁乱摸到一旁,抢来一只麦克风,“我唱歌。”
      屏幕上唱了一半的正是梁静茹的《勇气》,她只觉得酒精顺着血液直涌上脑,连眼眶都是湿湿热热的。半眯了眼睛盯着屏幕,随着旋律缓缓摆动身体——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
      爸爸说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非议和困难,她都要坚持走下去。
      钟司说她就是她而他就是他,她要面对的全世界只有他一个。
      希尧打了个酒嗝,用力嘶吼唱完最后一句,低头暗暗跟自己说,妈的!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放马过来吧!老娘我不怕!

      一群人闹到差不多十二点才散。
      希尧打车到家门口,出租车就停在每次钟司停车的大树下。夜风有些凉,她微微打着寒颤,一晚上的酒意就这么不知不觉氤氲了,她突然多愁善感起来。站在树荫下向楼上看,很快便找到自己房间的窗口。窗子里面自然是一片黑暗,那黑得透着仿佛都能钻进骨子里的凉,让她心里一阵莫名痉挛酥软。她生出某种无法自持的冲动,当下掏出手机来——
      钟司的声音依旧清洌低沉,“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希尧抿着嘴笑,“马上就睡。”
      钟司问,“今天上课累了吧?”
      希尧长长地深呼吸,“累!很累!非常累!”
      钟司轻笑,“早点睡吧。我后天就回去。”
      希尧眯着眼笑,嘴里却道,“你又不乖!”
      钟司笑笑,“前段时间接了个楼盘代言,天佳水晶城。星期三有剪彩仪式。”
      希尧打口哨,“那个楼盘最近炒得很热,号称花园中的花园。”
      钟司说,“那个地点不错,离你家和学校都不远,最多就十分钟车程。”
      希尧退后几步靠在树干上,仰头一直看着那扇漆黑的窗子,眼神柔和得化得出水来,“崽崽。”
      “嗯?”
      希尧深呼吸,好半天扭扭捏捏道,“我想你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一场 勇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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